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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这人真是神经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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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水,一个坐落于C星江海交汇之处的城市。
这里的经济发展并不突出，但教育事业却是辖区内赫赫有名的。沂水四中在其中算一所成绩不错的重高，但离沂水一中和十二中仍有不小的差距。
为了缓解学生压力，沂水市每年都会组织心理测试与疏导，以此来帮助有心理问题的学生。而沂水四中的测试定在了每年四月。
17岁的林淮走在测试队伍的末尾,卡着点完成了所有项目。六点的放学钟声响起,林淮看了眼全部正常的测试数据,点击“确认”后准备离开学校。
学校请来的心理专家正给电子测验单签字,屏幕上放着密密麻麻的身体指标和测试回数据。他兴致缺缺地转着笔，目光无意间瞥向刚结束测验的林淮。
“叮咚!”
林淮的测验单上传成功。他看了眼林淮的测试结果，略微讶异地挑眉，接着，他开口叫住了刚走到门边的人：“林淮同学，请等一下。”
那人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并没有过去的打算,只是站在原地,紫色的眼睛波澜不惊地望向他,声音平静:“您有什么事吗?”
俨然是一个拒绝交流的态度。
“林同学,你的测试数据似乎有些问题,请配合我的工作。”专家先生视若无睹,微笑道。
林淮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不善的气息。他轻轻蹙眉,扫了眼对方胸前的工作牌,冷冷道:“抱歉赫尔顿医生,我的测试数据和结果都正常,我认为没有什么探讨的必要。”
“赫尔顿”面上仍是笑着,琥珀色的眸中却带着审视,语气温和却强硬:“仪器数据仅供参考,可能存在误差,具体情况视相关专业人员的判断而定。林同学,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如果被心理专家上报情况给学校,林淮以后估计都没有清静日子过了。
他妥协般走了回去,拉开椅子在“赫尔顿”的对面坐下,礼貌颔首致意:“那么,赫尔顿医生,请您解释一下我的问题出在哪里。”
上这么多年学,第一次有人在测试结束后叫住他并坚持说仪器出错了他有病。虽然在点放学。面对测试仪的问题时他的确说谎了。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学业有成，家庭美满，身体健康的阳光开朗高中生,不能合格才有鬼了。
毕竟林淮就算满口跑火车,说自己是联邦总部委员会的主席,测谎仪也不会有半点儿反应。
对面的医生似乎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兀自调出了所有的试题翻看起来。
近看会发现,那人的长相其实很出众,半长的黑色卷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高挺的鼻梁上搭着一副金边眼镜。也许是职业的缘故,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望向别人时总带着洞察人心的穿透力。
“你所有的答案和检测仪给出的回馈都没有任何问题。”少顷,“赫尔顿”不紧不慢地开口。他将电子屏推至林淮面前,一手托颏,动作从容,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带着优雅的风度,“但这件事本身很有问题。”
“生性冷漠,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与所有人保持距离,永远游离于社交范围之外,几乎不对任何人或事物产生多余的情感。甚至会通过一些手段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避免所有不必要的交流。比如说，在所有测试中达到一个合理又不引人注目的成绩。”
“长期的感情缺失导致丧失了部分感情需求和表达的能力。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做到在专业测试仪前得到‘乐观积极’的评价,这正常么?”
他平静地叙述着,眼神犀利。
林淮不为所动，连坐的姿势都一点没变。他懒懒地拍眼，淡淡道：“所以呢？”
似手是懒得再费力伪装出礼貌生分的姿态,他直接连敬语都省了。
“所以……”心理医生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温和的微笑,语气诚恳又坚定。
“作为联邦认证专业心理咨询师，面对饱受心理问题困扰的同学，我当然要不遗余力地施以援手。”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质名片,递向林准：“我希望能成为你的心理辅导师。
他顿了一下，又笑着补充道：“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会向学校申请的。”
“学校经手的话,你可能就要得到不亚联邦一级保护动物的关爱了吧。”
林淮沉默地望向他,空气几乎降至冰点。那双素来平静无波的紫眸中,此刻却仿佛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他的眉眼很好地继承了他的母亲，动人心魄的紫本该显得妖冶而富有蛊惑力,但他周身凛然的气质和淡漠的态度却将那双含情眼活脱衬成了深藏于极寒之地的紫水晶,完美而冰冷。
半晌,林淮伸手抽出了专家先生手中的名片,眼神微动,像是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好啊,”林淮站起身,垂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答应了。”
“不过您有点说错了。”
“愿闻其详。”“赫尔顿”颇有绅士风度地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比如我现在,就非常讨厌你。”林淮一字一顿地说道。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目光未曾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也不在意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好像把人惹过了。“赫尔顿”本来也没打算回答，优哉游哉翻着林淮的电子档案,目送他离开了房间。
确认林淮已经走远后,他打开了自己的私人系统,拨出一通电话。
“傅清,帮我查个高中生。”
林淮快步穿过学校的长廊,在拐角处顺手将那张看都没看过一眼的纸质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刚刚应付那莫名其妙的心理专家花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廊道外天气很好,缥缈的光缕倾洒而下,蔚蓝的天空仰首可见。
天气预报上说今日下午六点二十左右会下一场大雨。现在看来,似乎不会下了。
他稍稍放下心，正要离开这楼——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堪比三级台风的狂风呼啸而至,毫无征兆的大雨顷刻间落下。一瞬间,整个沂水四中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林淮：……
林淮难以置信地看着几公里外的风和日丽,以及面前几乎溅到他身上的雨滴,头一次对自己坚定的唯物主义观产生了怀疑。
他最近出门可能是忘看黄历了。昨天被一群中二病少年堵了被迫将伞甩给他们趁机逃跑；今天被一个神经病医生硬控二十分钟成功错过了离校的最佳时间。
林淮点开手环，看到天气预报上一条排到了别天早上的黄色预警，内心无比苍凉。他是绝不会冒雨跑回去的,那种湿透的衣裳贴在皮肤上的黏糊感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难以忍受,无助又狼狈。
他站在雨幕之外,开始思考这场雨提前结束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又一声闷雷乍响,雨势陡然加剧,飞溅的雨滴轻而易举地跃进室内,落在了林淮手背上。
……要让这雨提前结束的话,可能得祈求奇迹出现了吧。
当然,奇迹并没有出现,但是奇葩出现了。
“林同学,好巧啊。”专家先生处理完所有数据,正沿着长廊往外走,“你怎么不走,没带伞么?”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林淮没理他。大概就是,他放学了不回家站在这里是为了观雨吧。
“要一起走么?”专家先生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自然地走到他身旁。
方才他坐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两人并排站着才发现他比林坏高不少。
闻言,林淮终于有了点反应,施舍般微微仰头,掀起眼皮望向他:“你有伞?”
专家先生轻轻“啊”了一声,摊开手,笑容真挚灿烂,理所应当道:“当然……没有啊。
有病。
林淮在心中评价了一句,漠然地转头重新看向雨幕,他真是疯了才会指望这个人。
他余光瞥见那人转身往回走了,应该是要回办公室。正好他不想等雨还要和神经病一起。
半晌,专家先生优雅地走了回来,手里提着两袋东西。他走到林淮面前,将其中的一袋递了出去——那是一件雨衣。
“伞是没有了,就这个。凑合用一下吧。”
雨衣是新的,似乎是刚从库里翻出来,有点皱巴巴。
林淮接过的雨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林同学,别感动了,”专业先生看着另一件雨衣,表情有些嫌弃,语气却带笑,“作为你的心理辅导师,为你排忧解难是应该的。说声‘谢谢’就行了。”
“真是谢谢您了,赫尔顿医生。”林淮刚生出的一点改观烟消云散,语气讥讽。
“哎，按年龄我和你算是平辈，怎么这么客气，”专家先生对他话中的讽刺置若罔闻，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如果以后你恰好考去了B大的话,或许还要叫我一声学长。是吧,小林同学?”
林淮：……
“那你永远不会等到这一天了。”林淮套上雨衣,大步迈进了雨里。
沂水多雨,或许是因为地处江南,自林淮有印象起,沂水便总是飘着零散的雨。
他的世界总是下雨,他也是真的很讨厌雨。
他十六年的人生就像江南漫长的梅雨季,闷热，潮湿,望不到尽头。
四月的沂水有些冷，林淮裹紧雨衣，穿过滂沱大雨。
雨落在他身上,又顺着透明的雨衣滑落,只留下条条水渍。
好像,也没那么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