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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池塘边的榕树下与游戏的边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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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事件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几天后才渐渐平息。
楚易观更加坚定了自己“保持距离”的策略,无论是阮知笙那道无形的结界,还是徐箴贤那不容逾越的规则领域,他都谨慎地停留在安全线外。
至于陆莞儿那片看似温暖的国域,他同样报以礼貌的疏离。
他提醒自己,那明媚笑容和自然亲切的背后,或许也藏着这个“恋爱显学”世界里特有的计算或期待。他不想,也不敢去深究。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同学聚在篮球场或体育馆内,楚易观却嫌那里太过喧闹,一个人溜达到了教学楼后那片相对僻静的小花园。
这里有个不大的池塘,池塘里几尾锦鲤在澄澈的水里懒洋洋地摆尾,几棵老榕树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刚在池边的石凳上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带着笑意的招呼:
“咦?楚易观?你也躲到这里来偷闲啦?”
楚易观回头,看见陆莞儿正站在几步开外。
她穿着合身的运动短装,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小腿,马尾辫高高扎起,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刚进行过什么运动,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阳光下,她小头小脸的优势更加明显,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小鹿眼”,此刻正含着笑意望过来,眼尾自然上扬,饱满的卧蚕让她看起来格外亲切。
“里面太闹腾了。”楚易观随口应了句,身体几不可查地坐直了些。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但实际上这个地方还是他从陆莞儿那里听说的)。
“同感!”陆莞儿很是认同地点点头,很自然地走到他旁边的石凳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会显得生分。
“我刚被拉去打了一会儿羽毛球,累死啦,出来透透气。”
她说着,很随意地用手当扇子在脸边扇了扇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运动服口袋里摸出一小包原味饼干,指尖捏着包装袋轻轻一撕,脆响在安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
“早上出门妈妈硬塞给我的,说我上完体育课会饿,没想到先给小鱼当福利啦!。”
她捏了一块饼干,细细掰成碎屑往池塘里撒,目光追着水面的涟漪,眼底满是软乎乎的笑意。
刚撒下去没两秒,一尾红白相间的锦鲤就从鱼群里窜了出来,摆着圆滚滚的身子冲在最前面,圆嘴飞快地吞食着水面的碎屑,连带着周围几尾鱼都围了过来。
陆莞儿看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里满是孩子气的惊喜:“你看你看!它跑得最快了,果然是‘吃货’!刚才还觉得它胖得挪不动,一有吃的倒挺灵活,也太可爱了吧!”
楚易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尾大经理确实比其他同伴“富态”,此刻抢食的模样却透着股憨气。
他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不自觉地多落在陆莞儿脸上——她笑着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扬,卧蚕透着粉,连带着语气里的雀跃都像裹了糖,软得让人没法忽略。
陆莞儿继续捏着饼干喂着鱼,两人之间却沉默了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鱼儿摆尾划水,张嘴抢食的唰唰声。
“说起来,”陆莞儿忽然转过头,看向楚易观,表情依旧轻松,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前几天图书馆的事,我后来听说了点。”
楚易观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事?”
“就是那个高二的学长纠缠阮知笙,被徐箴贤当场‘执法’的事啊。”陆莞儿眨了眨眼,“现在好些人都知道了,说徐委员铁面无私,规则条款信手拈来,直接把那人怼得哑口无言。”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但并没有恶意,更像是在陈述一件校园趣闻。
“嗯。”楚易观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想多做评论。
“其实我觉得吧,”陆莞儿双手向后撑在石凳上,仰头看着树叶缝隙里的天空,语气变得有些感慨,“那个学长挺蠢的。”
“哦?”这倒引起了楚易观的一点兴趣。
“把SPC当成攻略游戏的积分,以为送送礼物、死缠烂打就能提升‘好感度’,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这个带着点小嫌弃的表情,让她的“女神”形象,添了几分率真的可爱。
“蒋老师都说了,真诚最重要。用那种方式,就算一时得逞,建立了所谓的‘关系’,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的话清晰而直接,带着一种超出年龄的通透。楚易观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在这个许多人或明或暗谈论着“攻略”、“技能”的环境里,能如此明确表达这种观点的人,并不多。
“你觉得……这只是个游戏?”楚易观顿了顿,试探着问,他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规则是游戏规则,但人心不是游戏数据啊。”陆莞儿收回望天的目光,重新看向他,那双小鹿眼显得格外认真。
“你可以研究规则,利用规则去创造接触的机会,这没什么,就像玩游戏要懂操作一样。但如果你真的把对方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NPC,只想着怎么刷满进度条,那最后要么是自己玩不下去,要么就是……伤人伤己。”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图书馆那个学长,动机不纯,方法下乘,结果碰一鼻子灰,还差点被扣学分,图什么呢?”
楚易观沉默着,心里却因为她这番话掀起了波澜。她似乎很清楚这个“游戏”的玩法,但她选择了一种更……高级,或者说,更尊重“玩家”本身的方式。
“听起来,你很有心得。”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陆莞儿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迷人的月牙,带着点狡黠:“怎么,楚易观同学是想向我请教‘攻略秘籍’吗?收费的哦!”
她开了个轻松的玩笑,随即又摆摆手,“开玩笑的啦。其实也没什么心得,就是觉得,与其费尽心思去算计别人,不如好好做自己,该遇到的总会遇到,强求来的也没意思。”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后面可能沾上的灰尘。“好了,休息够了,我回去看看她们打完没有。你呢?”
“我再坐会儿。”
“行,那回见。”陆莞儿朝他挥挥手,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高挑的背影在斑驳的树影里渐行渐远。
楚易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里有些复杂。陆莞儿比他想象的要……深刻。
她不像阮知笙那样完全封闭自我,也不像徐箴贤那样完全依赖规则。
她在这个被规则扭曲的环境里,似乎找到了一种属于她自己的、既融入其中又保持清醒的生存之道。
她承认规则的存在,甚至不排斥利用规则,但她坚守着内心的底线——真诚。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梦里那个最终挥刀的李郁棠,她们同样聪明,同样清醒,但陆莞儿身上,似乎多了一份属于林允儿原型的、温暖的亲和力,以及一种不屑于玩弄卑劣手段的骄傲。
池塘里的那尾大经理又慢悠悠地游了过来,张合着嘴巴(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放的开/舍不得这个爱/你是一生一世不会了解/我明白/我明白/在我心中你永远存在/或许你会有一天怀念/可是我已不再)。
楚易观看着它,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因为那个噩梦,有些过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这个现实世界里的“恋爱显学”固然荒诞,规则固然冰冷,但身处其中的人,却并非都是梦魇里的剪影。
阮知笙有她的脆弱与坚守,徐箴贤有她的原则与担当,陆莞儿也有她的通透与底线。
他依然会保持谨慎,依然会提醒自己不要重蹈噩梦里的覆辙。但或许,他也不必完全将自己隔绝在外,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所有的接触和可能性。
“好好做自己,该遇到的总会遇到……”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陆莞儿的话。
也许,在这片看似复杂的战场上,最大的武器,并非是精妙的算计或彻底的逃避,而是守住本心,以不变应万变。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远处的哨声响起,体育课似乎快要结束了。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脚下投下细碎的光斑。
新的周一,或许会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