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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父子谈合同 ...

  •   谢遇叫完家长后,依旧他行他素。盛夏安再一次看见谢遇穿校服是在新的星期。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了,因为都在看他,准确来说,是看坐他前面的谢折俗。
      在这里,出门穿双带布的鞋都是对这躺门的尊重。谁穿西装,还是大热天。
      穿西装就算了,那么紫的头发,简直就是行走的灯泡。
      蒸笼往外冒白气,多个铁锅齐上阵煮豆浆。面团在满是面粉木板上用筷子一压一扯,放进油锅里。
      店家小哥边拿包子边观察谢折俗。
      男人长得精贵,疏离淡漠,坐下时把胸前西装纽扣扭开,是这里没地方给他放外套。
      “我要的是豆沙包,不是肉包。”顾客吼。
      “好好好。”
      “快点呀,小孩上学要迟到了。”
      小哥嘀咕:“现在六点,和悟都还没早读呢。”
      但还是收回好奇心,投入工作。

      谢遇头要埋进装豆浆的蓝白碗里了。
      盛夏安跟老板要了一杯豆浆加姜薯,等待过程中,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
      她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听他讲话了。

      明眼看就知道谢折俗不是这儿人,浑身不自在,发亮的皮鞋和地面上的纸巾接触,他默默把脚架在矮桌子的铁上,发现腿太长,又屈回来。
      豆浆撒出来了,他拿纸巾给老板擦桌子。
      老板:别浪费我纸巾。
      包子上了,他仔细端详。
      几次拿起筷子,不知道夹哪里,索性还是放下。
      谢遇拿起包子,咬了口,“不能吃就别吃。”
      语调阴阳怪气的。
      谢折俗还偏不如他意,夹起包子吃了口,汁水喷到他西装上。
      素养告诉他,不能骂,脾气告诉他,小声骂。
      谢折俗不吃了。
      谢遇把豆浆喝完,拿纸巾擦嘴,“有什么事?”
      “今天晚上有空吗?”谢折俗跟没看到别人的视线一样。
      谢遇把谢折俗那笼包子装进塑料带里,“没空,兼职。”
      “你不是周末吗?”
      “我觉得赵老头有点辛苦,今天去帮他。明天吧。”谢遇这话不假。
      “明天我有事。”
      “那下次再聊。”
      谢折俗晓得这继子,没必要骗他,“行。”
      散会。
      盛夏安:你们在谈合同?

      易升从老远跑过来给了谢遇一脑瓜,“你爷爷请假回来了。”
      看见对面的谢折俗站起来,易升动作一滞,手掌停留在谢遇头上。
      鸡窝头谢遇:……
      谢折俗:……
      这话中译中一下就是:“谢折俗,你爸来了。”
      易升拽起谢遇的衣服就是一顿说:“上次溅到你衣服,你回去洗这么干净?”
      “真想回到幼儿园,那时候我们手牵手挖泥土过家家的时候。”
      这话放盛夏安耳里是掩饰尴尬,在他们三人里就是故意的了。
      谢遇抗拒地拉回衣服。
      争执中,少年精瘦暴露无遗。
      盛夏安连忙转头。少女勿视。
      “阿妹。”老板连喊几句。
      盛夏安反应过来。
      “到你啦,这个季节没有姜薯,给你换成山药行吗?”
      盛夏安笑着点点头,“好。”
      “好咧,姜薯寒,吃山药好。”
      “谢谢。”

      谢折俗脸色没一点变化,“付钱,我走了。”
      谢遇努力不让气氛变得古怪,“你付。”
      “这里没刷卡机。”
      谢遇和他杆上了,“现金。”
      “没带。”谢折俗最不怕这种了,依旧面无表情。
      谢遇:“你赊账。”
      谢折俗看向易升,作让势,“长辈付。”
      易升发觉上了贼船,“我靠,你们才是一伙的吧。”
      父子:“你才发现?”

      盛夏安接过老板递来的豆浆,在铁罐里拿根吸管插进塑料袋里。
      谢遇认命地拿着钱包来付钱,盛夏安侧身给他让地,往学校走。
      “你爸挺潮。”
      “是啊,天气原因。”
      盛夏安一口豆浆差点吐出来,捂着口鼻连咳了好下。
      斑马线上。
      谢遇见前面那人咳得腰都弯了,收回视线,冷声对着乐呵呵的易升道:“故意的吧?”
      易升哈哈一笑,“顺脑就说了。”
      谢遇把包子塞他嘴里,“下次别这样。”
      易升呜呜几声,用手把包子拿出来,耷拉下来,“知道了。”

      谢遇和他后爸的关系挺微妙,外人看起来融洽,实则谢遇憋着一口气,生怕吐出去就把窗户上界限俩字模糊了。
      易升和谢遇见证了彼此一整个校园生活,只要其中一个有点变化,对方能比父母还早察觉。
      谢遇的洁癖是在第一次和谢折俗出去吃饭后才莫名其妙有的。
      易升猜测过原因,后来见了谢折俗,一切都不用解释。
      被人嫌弃了。
      或许谢折俗不带恶意,只是生活的环境让他那样。毕竟谢折俗是什么人家?易斯江见到都得点头哈腰的人物。
      往上数好几辈都是读书人,家规家训是出了名的。
      易升说不上讨厌谢折俗,就是看不惯。
      谢遇哪知道这问题在易升这里那么严重,已经上升到心中英雄人物形象问题了。
      他也没训易升的意思。

      谢遇被易升这么一提,倒哼笑,“早知道幼儿园我就少看点电视剧了。”
      易升惆怅地摇摇头,“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
      谢遇改口,“我要多看点如何交朋友小妙招。”
      “这才对嘛。”

      那时脏兮兮的谢遇,现在他看到得把自己丢进洗衣机洗一洗。
      幼儿园课外实践课,需要按着老师要求,两人一对找到图片上的三种植物并描述出它的外形特征。
      易升最讨厌的活动就是需要组队的活动,因为同学都喊他私生子,被家长警告不能一起玩。没人愿意和他一对,而老师碍于他爸又必须找到一个“倒霉蛋”做形式,这个倒霉蛋也通常有脾气,使唤他干这干那,还要嫌弃地出言嘲讽几句,他还不能有任何怨言。
      七岁的他认为老师们是傻瓜,外界关于他的话多听一下,就能清楚他们的形式根本没有作用,易斯江根本不在意他。不然也不会不承认他们身上流着一脉血。
      老师们想捞到一点好,完全就是在如渊沙漠里找宝石。
      比在这幼儿园找植物难多了。
      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是在找宝石,而是在赌那天有人来发现他们。

      而那天的“倒霉蛋”轮到谢遇。
      易升蹲在地上用碎石子碰碎石子,眼睛偷偷一扫谢遇,就看到他自顾自钻进草丛里。
      他没有摘下花,而是在地上找凋落的。
      下过雨的草丛里,淤泥堆积,花骨朵和泥紧密贴合好似天生就应该镶嵌一起。
      谢遇生怕伤害到这朵早已脱离大家庭的花,用手指拨动花瓣,慢慢剥离开。
      他对树叶花瓣的执念是从幼儿园来的。
      易升看呆了,回过神时,这位从幼儿园就一股清流的人现在校服上全是污点,不顾一切地站在他面前。
      拽的二五八万,小小年纪就单手插兜,也没正看他,“我们必须要拿第一名。”
      伸出他满是泥的手,还知道把干净的手放在口袋里。
      “所以,我需要你。”
      易升犹豫了,在这学前班,尿还不一定把的住的年龄,谢遇在学校已经是“校草”级别。
      谢遇感觉手都快结块,这才看他,然后伸出另一只手。

      “我莫遇从今以后,就是你易升的朋友。”
      谢遇学着电视剧里,正义感十足地喊出这句话。
      新雨后,空气弥漫植物和土地的低语,沁人肺腑。
      易升在谢遇不耐烦又放不下面子准备收回手前,搭上那只残留水渍右手,傲娇地说:“勉为其难和你玩。”
      易升一想到当时那期待又不表现出来的自己,就忍不住笑。
      “笑成这样?”谢遇看他牙齿都凉快了。
      “包子好吃。”
      “付钱。”
      “不要这样见外。”

      盛夏安好奇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讲话内容已经被人听光了。
      但她更好奇,幼儿园的谢遇会是什么样的。
      不许加密聊天了!
      操场的排位从右边一班一班拍过来,每个年级中间隔着三排的距离。
      盛夏安在心里算:六排的距离。

      一宣布升旗仪式结束,校领导讲话,一群人齐刷刷弯腰捡起放在地上的书。
      只不过今天不是校领导讲话,是学生代表。
      女生微弯腰表示感谢,接过话筒,走上演讲台。
      她将册子放在发言台,前排领导一点头,她示意。
      “大家好,我是高二七班陈至若。”
      此话一出,盛夏安听见旁边高二场地爆发出一阵掌声。

      在队伍周围的消息通,盛夏安听到和悟每年开学有高二的学生代表发言的传统,旨在振奋新生,了解这个大家庭。
      陈至若的语调没有很高昂,反倒像一位姐姐在你身边介绍你即将来到的家,无限轻柔,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她从校训讲到办学理念,盛夏安合上书认真听。
      并不会让人感到枯燥。

      一阵狂风夹着沙粒和叶子席卷而来,六点还蓝天白云,让人心情好的天气,突然黄云以滚滚气势横挎过头顶,天空迅速黑下来。
      篮球场的树都出现了幅度摇摆,要倒不倒。
      “卧槽,要世界末日了吧。”
      “快拍下来。”
      盛夏安偏头躲了下沙子,抬头就看台上的人语调依旧平稳,风暴只会欲衬托冷静。
      马上就要下雨,陈至若删了一大段校领导加的话,直接到了最后。
      “和悟愿气吞重洋千万国,愿作世界第一流。而我们要做有理想,有审美,有担当的和悟人。”
      “谢谢大家。”
      盛夏安以为大家的心都在这变幻的天空上,没想到话筒一拿远,高二传出喊叫,带动全部情绪。
      “若若!”
      “若若!”
      “和悟人,和悟魂,和悟要做第一流!”
      主任喊话,“注意安全,快避雨。先让学生走,全体领导殿后。”
      雨丝先从一边滴下,几千人散开,向教学楼跑去,过程尖叫声伴随着口号。
      一片蓝白校服和变化做抗争,落叶扫成一道,追着他们,谢遇手一撑,翻过演讲台,避雨就是找有棚子且近的地方。他总是另辟蹊径,
      谢遇撑着阶台往上一跃,翻到演讲台上,盘腿坐下。
      一班的男生纷纷效仿。
      谢遇手往后撑,风吹起,头发往后扬,干净得像春日的萌芽,一切都是美好。
      盛夏安听到易升的声音,“田姑娘,田姑娘,要雨伞不?谢遇有俩把。”
      什么田姑娘?
      他还真听妈妈的话去买了伞。
      盛夏安还没回头,就后面的人被推了下,苗涵子找到她,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快跑啊。”
      “好。”
      易升不死心,好不容易重新见到盛夏安,势必要把雨伞递出去,“姑娘!”
      “姑娘!”
      被谢遇敲了个脑瓜崩,“喊你零点五升,是因为另外零点五升在脑子里吧。”
      言外之意:你脑子进水了?
      “我和你说的陀螺天仙。”
      陀螺田仙。
      易升后悔当时没有问名字,不然也不会满操场喊田姑娘。

      短短三个星期,两次体验到这种从前从未有过的青春场面。
      第一次是在看完阅兵后,前排男生热血沸腾地要大家一起喊出:强国有我。
      “十年后,以后的我们会更强!”
      在盛夏安准备默默低头,替他尴尬的时候,也是喊声此起彼伏。
      教官见状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梦想。
      他们好像都很重视梦想。
      一话动天地,认识不认识都不重要。
      “我要让生态环境变好。”
      “我要让祖国科技更发达。”
      “我要为国防贡献力量。”
      ……
      “我要做讲好中国故事的外交官!”
      苗涵子喊完,偏头问盛夏安,你的梦想是什么?
      盛夏安摇摇头,她不知道。
      苗涵子安慰她,“梦想都是慢慢探索的。”
      “会的。”

      读书好像就是读书。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群人会当着那么多面孔不畏惧地说出自己的梦想,从前身边的人都以讲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感到羞耻,害怕不成功,害怕被嘲笑,害怕自己的努力被他人知道,也害怕自己努力了不成功被嘲笑。
      不说出来,提起失败,便可以用满不在乎的语气摆平内心的痛楚。
      可这里的人,大胆,有一股劲。
      盛夏安生出庆幸又开始畏惧。
      有志者事竟成,梦想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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