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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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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竞秀，万壑流云。琼楼玉宇依山而起，飞檐斗拱间灵光隐现，无数繁复玄奥的阵纹在空中交织，如星河垂落，织就天机阁“万载不坠”的巍峨气象。
云海深处，迎客峰孤悬若岛，峰顶执事殿静立于雾霭之间，既似隔绝尘寰，又如俯瞰苍生。
殿中，值守长老李淳风正品着一盏灵雾茶。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为元婴后期修士，在天机阁执事长老中也算德高望重。然而此刻，听闻来者名号，他指尖微顿，茶烟袅袅中，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青岚宗……云芷云长老？”他缓缓放下茶盏，起身整衣，依礼深深一揖，“晚辈李淳风，见过云长老。”
——礼数无可挑剔。毕竟对方是化神大能，与阁主司徒弘同境，纵是敌国来使，也需以宗师之礼相待。
可当他直起身时，目光低垂，语气虽恭，话中却藏锋：“听闻云长老亲临，欲与我阁‘道术切磋’？实乃我阁之幸。只是……阵道一道，贵在传承与沉淀。青岚虽立宗千年，向来避世清修，于空间枢机、星轨推演之学，素无建树。七情浩劫后虽声名渐起，然所凭者，多为心魔感应、情识映照之法，与我天机阁所执掌的天地经纬、阵理正朔，路径迥异。”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似自语，又似提醒：
“云长老以化神之尊，携新法而来，晚辈自当敬听。唯恐……未历岁月淬炼，反误大事。”
心中却冷笑：不过借浩劫余威晋阶化神，便敢以“数据”撼我万载阵纲？
更令他不解的是，云芷身后竟随两名弟子——一名男修林云，金丹圆满，气息沉稳；另一名女子身着青岚制式素袍，眉目温婉，周身灵力虽只金丹之境，却异常凝练，如细流穿石，不显锋芒。她双手自然垂落，指尖隐有淡银色符光流转，分明是常年浸淫阵图所致。
“这位……可是青岚苏晴道友？”李淳风目光微动，“听闻道友精于阵图具现与灵纹调谐，乃贵宗阵道院新锐。今日随云长老亲至，莫非此番推演……有道友襄助？”
心中却暗忖：区区金丹，也敢论阵枢生死？
苏晴微微躬身，声音清和却不卑怯：“弟子苏晴，见过李长老。此图由玄曜长老推演，云芷长老统筹，弟子负责灵犀玉璧的灵频校准与显化调谐。不敢妄言生死，唯呈事实。”
李淳风颔首，语气客气却疏离：“苏道友年少有为。然阵枢生死，关乎宗门存续，非可凭器物显象轻断。还请慎言。”
正思忖间，殿门轻启，微风拂入，卷起一角素白。
云芷缓步而入，如月照寒潭，清光流转，仿佛连殿中阵纹都为之微颤。殿角悬挂的测灵铜铃轻轻一晃，却未发出半点声响——似是连声音，也被那清辉所冻结。
她身后，林云执礼而随；苏晴安静立于侧后，双手已悄然结出一道细微阵印，静待指令。
“李长老不必多礼。”云芷微微颔首，声音清越，“云芷此来，非为论道争胜，实有一事关乎贵阁此次镜湖秘境探索之安危，不得不先行禀明。”
李淳风心头一紧，面上却愈发恭敬：“云长老言重了。我阁行事，自有章法，不敢劳云长老挂怀。”
“若此事关乎三名元婴长老与数十名核心弟子的生死，以及贵阁主力入口‘乙三’的存续呢？”云芷目光平静，“李长老仍觉……无需挂怀？”
李淳风呼吸微滞，袖中手指悄然掐诀稳住心神，强笑道：“云长老何出此言？我阁‘周天星衍大阵’推演三日，已定吉时，岂有凶险？”
苏晴抬眸，目光沉静如校准阵盘时的专注：“若贵阁执意开启‘乙三’入口，非是探索，而是送葬。病灶不在表象，而在第三十七息的‘灵枢相位突变’——看似平稳，实为崩解之始。”
“苏道友！”李淳风眉头微蹙，语气克制却隐含警告，“阵道玄微，非可凭直觉妄断。”
云芷却轻轻抬手，止住他的话，语气平和：“李长老，真假一验便知。我青岚山门立于上古，虽不争阵道虚名，却未曾一日断绝对天地律动的观照。今日携此图而来，非为争胜，只为避祸。”
她袖中灵光微闪，一枚青玉简浮于掌心。指尖轻点，玉简化作流光没入殿中悬浮的“灵犀玉璧”——此璧乃青岚特制，专用于高维数据显化。
“苏师姐。”云芷轻唤。
“好的。”苏晴应声上前一步，双手结印，十指如织，引动自身金丹灵力注入玉璧边缘的十二道调谐阵眼。刹那间，玉璧表面泛起涟漪般的银纹，虚空之中，一幅流转不息的立体星图缓缓展开——山川脉络、灵气潮汐、空间褶皱，纤毫毕现，宛如秘境在眼前重演。
“此乃‘镜湖空间动变之图’，以百年公开灵潮为基，星轨逆算为引，构建而成。”云芷声音如刀，“请长老观‘乙三’入口灵脉衰变之迹与虚空折曲之象。”
玉璧清辉流转，推演启动。
“乙三”入口光团初时稳定，灵脉曲线平稳攀升。
然而——
第三十七息！
曲线骤然断崖式崩塌！入口内部空间剧烈扭曲，一圈圈毁灭性的空间涟漪荡开，整个模型发出低沉嗡鸣，模拟出崩塌前兆。
李淳风猛地后退半步，脸色煞白，却仍强撑仪态，躬身道：“此……此象确有异状。然阵道推演，讲究天人感应，岂可尽信器物所示？”
可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那崩塌前的拐点，分明是《九曜阵枢》所载“临界失稳相变”！天机阁百年无人敢用于实战，而今竟被具象至此！
“根据此图推演，”云芷声音冷静如冰，“秘境开启后第三十七息，‘乙三’入口虚空折曲将达到临界。届时，元婴期修士因其强大灵力场，进入即成引爆之‘钥’。”
她目光直视李淳风，一字一句：
“若贵阁按原计划派三位元婴长老带队进入，结果非是探索，而是自毁。入口将连锁坍缩，所有人，皆被困于空间乱流，九死一生，实为无生。”
殿内死寂。
李淳风额角渗汗，却不敢擦拭。他身为元婴，面对化神，连颤抖都需压抑。可那玉璧中的崩塌，如针扎心——若为真，则天机阁百年推演，不过盲人摸象。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躬身至腰，声音干涩：“云云长老……此图……可容晚辈细观？并……需立即禀报阁主！”
云芷袖手而立，周身清光内敛，无半分异象外泄，却令殿中阵纹自发微调，如执掌真理的神女。
“自无不可。”她淡然道，“我宗携诚意而来，本为‘共参’，以避无谓之失。”
李淳风再拜，转身疾步走向水镜传讯法阵，动作恭敬却难掩慌乱。
消息如风，瞬间传遍天机阁上下。
偏殿回廊下，几名年轻弟子聚首，低声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云芷云长老用一面玉璧，推演出‘乙三’入口会在第三十七息崩塌！”
“荒谬！阵道推演，需观星象、测地脉、合天机，岂能靠一面‘玉璧’？”
“可李长老都信了……还亲自去请阁主。”第三人摇头，“你们忘了？青岚虽是千年古宗，但千年来从未参与过任何大型秘境阵枢推演。七情浩劫时，他们凭‘心相映照’救下三宗残部，这才被世人所知。可心魔之道，终究不是阵道正途。”
“你错了。”一直沉默的第四人忽然开口，是阵法殿首席弟子陈砚，“动摇的不是‘阵法’，而是我们的‘认知’。他们用‘算’代替‘感’，用‘灵图’代替‘卜算’。”
“可那个叫苏晴的，不过是金丹修为……”
“金丹又如何？若她能操持灵犀玉璧精准显化，便是阵道新路的基石。”
十数息后，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息撕裂空间，骤然降临执事殿。为首者，正是天机阁当代阁主——司徒弘。他面容古朴，不怒自威，周身隐有无数细微阵纹明灭，仿佛与整个天机阁的护山大阵融为一体。其身后，跟着三位太上长老。
“云长老亲至，有失远迎。”司徒弘拱手，语气郑重，“不知此图所示，依据何在？”
云芷从容应对，提出验证之法：“贵阁可遣人携‘定空罗盘’，赴‘乙三’入口外围十里，观测空间涟漪。若我图无误，当下应有周期‘九又四分之三息’、振幅指数增长之波动，误差应在千分之一以内。”
司徒弘沉声下令：“空明，即刻验证！独立观测，勿受干扰！”
一炷香后，空明归来，定空罗盘指针狂颤，波形与玉璧高度吻合。
“禀阁主！完全一致！误差不足千分之二！”
殿内死寂如渊。
烈阳长老嘴唇微动，终未出声。司徒弘长叹：“天机……竟有盲区。”
他看向云芷，目光复杂：“云长老，我阁信了七分。然此事干系重大，请容闭阁商议，半炷香内，必有定论。”
烈阳长老临走前，脚步一顿，低声道：“若此为真，老夫愿自废阵眼谢罪；若为诈……哼！”
云芷微微颔首：“静候佳音。”
她转身，与苏晴、林云并肩而立。苏晴指尖符光未散，额角微汗——方才全力调谐玉璧，已近金丹极限。但她站得笔直，目光沉静。
定空罗盘的指针仍在震颤，仿佛天机阁百年自信的余波，迟迟不肯散去。
而在青岚宗深处，玄曜双眸未睁，识海中的分念却已悄然延伸至千里之外——推演未止，博弈方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