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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桌界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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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高二（一）班的教室里投下明亮的光斑。崭新的课本摞在课桌一角，散发着油墨的气息。开学第一天的氛围，总是混杂着久别重逢的喧闹和对未知学期的隐约期待。
程勋森到得很早，习惯性地占据了靠窗的座位。他拿出物理竞赛的习题集，摊开，试图在早自习的嘈杂中构筑一个属于自己的安静结界。周围的同学或兴奋寒暄，或忙着补抄暑假作业，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直到一个略带喘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好意思，让一下。”
程勋森抬起头。苏竘站在过道里，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奔跑有些泛红。他今天穿了整齐的校服，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到胸口，比起昨天在餐厅里穿着白T恤的随意，多了几分学生的清爽。
程勋森默默地将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让出空间。
苏竘侧身挤进去，放下书包，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对程勋森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差点迟到。早上店里有点忙，帮我妈备了点料。”
他的笑容很明朗，牙齿洁白，眼尾微微下垂，显得毫无攻击性，甚至有点……乖。和昨天那个在角落安静折星星的形象有些微的重叠，又截然不同。
“嗯。”程勋森应了一声，算是回应，视线重新落回习题集上。
苏竘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整理起书本，把文具一样样摆好，动作利落。
早自习的铃声打响，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开始例行公事地宣讲新学期的纪律、目标和期望。程勋森听得心不在焉，这些套话他早已烂熟于心。他的目光偶尔会瞥向旁边的苏竘。
苏竘坐得很端正，看似在认真听讲，但程勋森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课桌下方无声地动着，指尖缠绕着一条从笔记本边缘悄悄撕下的彩色便签纸，正以一种极其熟练的手法，将其折叠、翻转。一个小小的星星雏形，正在他指尖悄然成型。
程勋森收回目光，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在这种环境下还能见缝插针地折星星，这家伙……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节奏很快，直接切入正题，讲解新的知识点。程勋森轻松跟上，甚至在老师提出第一个有难度的问题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他旁边的苏竘似乎遇到了麻烦。
程勋森能听到苏竘笔尖在草稿纸上略显焦躁的划动声，以及偶尔泄气的轻微叹息。当数学老师目光扫视全班，寻找解题者时，苏竘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试图降低存在感。
“苏竘。”老师果然点了名，“你来试试这道题。”
苏竘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慢慢站起来。他看着黑板上的题目，嘴唇微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教室里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让他耳根微微泛红。
程勋森看着他那副窘迫的样子，又瞥了一眼他草稿纸上那条走错了方向的辅助线，鬼使神差地，他将自己的草稿纸往桌子中间挪了挪，用笔尖在某一个关键步骤上轻轻点了点。
动作幅度很小，几乎不会被第三个人察觉。
苏竘的目光顺着他的笔尖看去，眼睛倏地一亮，像是迷雾中看到了灯塔。他立刻抓住了思路，虽然表述还有些磕绊，但总算完整地将解题过程说了出来。
“思路对了，坐下吧。下次听课要更专注些。”老师点了点头。
苏竘如蒙大赦地坐下，长长舒了口气。他侧过头，压低声音，飞快地对程勋森说了句：“谢了，同桌。”
程勋森没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提示只是无心之举。
课间十分钟，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狗蛋！这边！”于熵的大嗓门在教室后门响起，他勾着贺赐矜的肩膀，笑嘻嘻地探头进来。
苏竘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脸上恢复了那种程勋森在“静悄悄”见过的开朗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样，和新同桌相处愉快吗？”贺赐矜笑着问，目光意有所指地瞟过程勋森的方向。程勋森正低头看书，对他们的对话恍若未闻。
“挺好的啊。”苏竘笑着捶了于熵一拳，“勋森哥可是刚才救了我一命。”他简单说了数学课上的事。
“哇，年级第一给你开小灶？狗蛋你行啊！”于熵夸张地叫道。
“去你的！”苏竘笑骂。
程勋森虽然没参与，但他们的对话清晰地飘进耳中。“勋森哥”这个称呼从苏竘嘴里叫出来，带着点自然的熟稔，并不让人讨厌。
几个男生在门口笑闹了一阵，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才散去。
一整天，程勋森和苏竘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同桌关系。程勋森沉默、高效，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苏竘则显得外向许多，会和前后桌的同学说笑，也会在程勋森偶尔需要递个东西或者借支笔时，非常自然地帮忙。
他似乎完全不受程勋森冷淡气场的影响，自顾自地散发着友善和活力，却又巧妙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会过分打扰。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程勋森做完了一套理综卷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旁边的苏竘身上。
苏竘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笔头无意识地啃着，面前的草稿纸上画满了凌乱的图示。阳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
和课间那个与于熵他们笑闹的“狗蛋”不同，此刻的他，身上又隐约透出昨天那个在餐厅角落里，安静地、固执地折着星星的男孩的影子。
程勋森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受力分析错了。摩擦力方向画反了。”
苏竘猛地回过神，惊讶地看向程勋森。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动跟他讨论学习。
“这里？”苏竘指着自己画的地方，疑惑地问。
程勋森拿起笔，在他的草稿纸上简单利落地画了两笔，标注出正确的方向，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关键点。
苏竘盯着那简洁清晰的图示，眼睛慢慢睁大，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谢谢啊，同桌！”
他的笑容再次变得明亮，带着纯粹的感激和豁然开朗的轻松。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涌向教室门口。
“狗蛋！走了，回店里帮忙！”于熵在门口喊。
“来了！”苏竘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对程勋森挥了挥手，“同桌，明天见！”
程勋森看着他像一阵风似的跑向于熵，和等在那里的贺赐矜汇合，三人吵吵嚷嚷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程勋森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包，窗外是喧闹的校园，窗内是他习惯的安静。只是，这安静里，似乎残留了一丝不属于他的、鲜活的气息。
他想起苏竘那道解不出题时紧皱的眉头，想起他恍然大悟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那句带着笑意的“同桌，明天见”。
程勋森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
这个同桌，似乎……并不让人厌烦。
他走出教室，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程烨发来的信息，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程勋森低头回复着，脑海里却莫名地闪过一个念头——
不知道“静悄悄”今晚的酸梅汤，是不是还是那个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