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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酸梅汤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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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日子像上了发条，规律而迅速地向前滚动。程勋森和苏竘的同桌生活，在一种看似平淡实则微妙的平衡中度过。
程勋森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年级第一，上课时眼神专注，笔尖不停，偶尔会在老师提出超纲难题时，给出简洁而精准的解答，引来一片或钦佩或复杂的目光。他大部分时间沉默，周身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苏竘则恰好相反。他数学和物理有些吃力，但文科极好，语文课上侃侃而谈，英语发音也漂亮。他会和前桌后座讨论最新的游戏攻略，会在于熵和贺赐矜课间跑来“骚扰”时，毫不客气地和他们斗嘴笑闹。他像一株向日葵，自然而然地朝着热闹的方向生长。
而连接这两个看似迥异世界的纽带，除了那张共用的课桌，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闷热的秋老虎天气让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昏昏欲睡的躁动。电风扇徒劳地转动着，送出温热的风。程勋森做完一套化学卷，感觉喉咙干得发痒，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苏竘。苏竘正对着一道函数题较劲，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他烦躁地丢下笔，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普通的塑料水杯，拧开，灌了几大口白水，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显然白水并不能驱散那份由内而外的燥热。
“妈的，这鬼天气，要是现在有杯冰镇酸梅汤就好了。”苏竘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无意识的抱怨。他说完，还下意识地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那酸甜冰凉的滋味。
程勋森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酸梅汤。 “静悄悄”的酸梅汤。那个沉甸甸、扎实熨帖的味道。
一股更强烈的渴意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以及那冰凉液体滑过喉咙时，带来的瞬间抚慰。
鬼使神差地，他侧过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苏竘耳中：“你家餐厅……晚上营业到几点？”
苏竘正跟函数题搏斗得头晕眼花，闻言愣了一下，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程勋森：“啊？‘静悄悄’吗？一般到晚上九点左右。怎么了？”
程勋森避开他疑惑的目光，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化学卷子上，语气尽量维持着一贯的平淡：“没什么。放学后我去喝杯酸梅汤。”
苏竘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被题目折磨的萎靡一扫而空，脸上绽开一个极大的笑容，带着点惊喜和毫不掩饰的热情：“真的？好啊！我给你留一杯冰镇的！保证是今天熬的最好的一批！”
他的反应有些过于热烈，让程勋森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然而，苏竘的兴奋劲儿还没过，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同桌，看你今天‘救’我一命的份上，我给你走个后门，以后你想喝，直接跟我说，我给你留，不用排队！”
他靠得有点近，程勋森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还有一丝极细微的、彩纸的油墨气。程勋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些许距离。
“不用麻烦。”他言简意赅。
“不麻烦不麻烦！”苏竘摆摆手，笑容灿烂，“反正我每天都要帮忙的。就这么说定了啊！”
程勋森没再说话，算是默许。苏竘心满意足地转回头，再看那道函数题时，似乎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放学铃响，苏竘动作飞快地收拾好书包，再次跟程勋森确认：“那我先回去跟我妈说一声！等你啊，同桌！”说完，就像只灵活的兔子，窜出了教室，和等在外面的于熵、贺赐矜汇合。
程勋森依旧不紧不慢。他整理好书本，和值日生打了声招呼，才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向了“静悄悄”所在的那条街。
推开那扇熟悉的、带着老旧风铃的玻璃门，铃铛“叮铃”作响。店里已经有了几桌客人，付栩梦阿姨在收银台后忙碌着，看到他进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是勋森啊，来找小竘？他在后面呢。”
程勋森礼貌地点头：“阿姨好，我来喝杯酸梅汤。”
“好好，小竘交代过了，给你留着呢。”付阿姨笑着朝后厨方向喊了一声，“小竘，你同学来了！”
话音刚落，苏竘就从后厨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杯，杯壁上挂满了冷凝的水珠，里面深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
“来了来了！”他快步走到程勋森面前，将杯子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快尝尝，是不是比上次的还好？”
程勋森接过杯子，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指尖蔓延开来。他喝了一口。
依旧是那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道。酸甜适中，乌梅的烟熏气、山楂的果酸、甘草的回甘完美融合，冰凉的液体驱散了沿途带来的最后一丝燥热，连带着因为繁重课业而有些紧绷的神经，都似乎松弛了几分。
“嗯。”他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很好。”
苏竘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仿佛得到表扬的是他自己。“那就好！你坐哪儿？这边有位置。”他引着程勋森走到一个靠窗的相对安静的角落。
程勋森坐下，慢慢喝着酸梅汤。苏竘也没立刻离开，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随手从口袋里摸出那条熟悉的彩纸，手指又开始灵活地翻折起来。
“今天物理笔记借我看看呗？最后那道大题我没太听懂。”苏竘一边折着星星，一边很自然地提出请求，语气里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仿佛这是同桌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交流。
程勋森抬眼看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苏竘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他折星星的动作很专注，侧脸线条柔和。
“嗯。”程勋森应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物理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苏竘腾出一只手翻开笔记本，看着上面清晰工整、重点突出的字迹，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哇，学霸的笔记就是不一样……谢了同桌！”
程勋森没说话，只是继续喝着他的酸梅汤。
店里客人来来往往，碗碟碰撞声、隐约的谈话声交织。但在他们这个小角落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苏竘指尖彩纸摩擦的细微声响，和程勋森偶尔放下玻璃杯时，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
一个安静地喝着酸梅汤，一个安静地折着星星，偶尔就笔记本上的某个知识点低声交流两句。
不像才认识几天的同桌，倒像是认识了很久。
程勋森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玻璃上映出苏竘低头折星星的模糊侧影。
他想，或许这个“酸梅汤约定”，并不算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