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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咖啡氤氲,心事渐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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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淮安
咖啡氤氲,心事渐明
圳市创意园区的咖啡馆里,午后三点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木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夏皖皖提前十分钟到了,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既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树叶,又能随时留意门口的动静,像在潜意识里给自己留着观察和缓冲的余地。她点了杯热拿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高脚杯的杯壁,杯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到掌心,却压不住心里隐隐的躁动。今天她特意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领口缀着细小的珍珠扣,没施粉黛的脸上,只涂了点豆沙色唇膏,刻意弱化了“见面”的仪式感,仿佛这样就能让这场对话更像普通朋友的闲聊,而非带着过往纠葛的谈判。
门口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夏皖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抬头,就见许淮安走了进来。他没穿平日里标志性的西装,卡其色休闲裤配着一件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一块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机械表——那是当年他大学毕业时,她用兼职画插画的钱买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戴在手上。他手里提着一个浅棕色纸袋,走到桌前时,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咖啡馆里安静的氛围,又像是怕吓到她。
“路上有点堵车,没让你等太久吧?”许淮安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比上次在小区门口更柔,目光扫过她面前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又很快移到桌面的木纹上,不敢长时间落在她脸上,“我进来时问了店员,说你点了热拿铁,我也点了一杯。还带了点东西,不知道你和念安会不会喜欢。”
他说着,从纸袋里拿出一个陶瓷罐子,轻轻推到她面前。罐身上用釉彩画着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耳朵耷拉着,眼神软乎乎的,正是她画里最常出现的“苿wy兔”风格。“前几天去老街的手作店,看到这个罐子就想起你了。里面是手工黄油饼干,我让老板少放了糖,念安要是在,应该也能吃。”
夏皖皖的指尖碰到罐子,温温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她忽然想起以前在里昂的小公寓里,许淮安总喜欢在她画稿旁放一碟饼干,说怕她一画就是一下午,忘了吃饭。那时候的饼干也是这样,甜度刚好,带着淡淡的黄油香。眼眶忽然有点热,她赶紧低下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酸涩,只能含糊地说:“谢谢,你费心了。”
“应该的。”许淮安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雀跃,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绘本草稿,指尖捏着纸页的边缘,轻轻放在桌上,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这是我找设计师先画的初稿,主角‘安安’的形象,我让他们参考了念安的样子——你看这里,安安喜欢戴蓝色的小帽子,和念安上次去幼儿园戴的那顶很像;还有这里,他画画时喜欢把蜡笔摆成一排,跟念安一模一样。”
夏皖皖拿起草稿,指尖轻轻拂过画里小男孩的笑脸,心跳忽然慢了半拍。草稿上的安安,留着软软的短发,笑起来时左边脸颊有个浅浅的小梨涡,眉眼间和念安像得几乎能让人认错。她翻到下一页,画里的安安正蹲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喂给身边的兔子——那只兔子的耳朵上,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和她当年画给许淮安的第一张画里的兔子,细节分毫不差。她抬头看许淮安,他正盯着草稿,眼神软得像化了的棉花糖,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没提前问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改。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
“不用改,很好。”夏皖皖的声音轻了些,手指停在安安和兔子的画面上,指尖微微发颤,“这只兔子……你还记得。”
“我都记得。”许淮安立刻接话,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的指尖攥了攥桌布,指节微微泛白,像是在鼓足勇气,“皖皖,当年在里昂,我不是故意不找你。你走的那天,我本来已经订好了第二天飞里昂的机票,可我妈把我的护照锁在了保险柜里,还让林慧去跟你说,我已经和许家达成协议,不会再管你和孩子。她以为这样能让你死心,让我断了念想,却没想到……”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漫上一层红血丝,满是愧疚:“我跟我妈吵了无数次,甚至差点搬出家,花了三个月才拿到护照。等我到里昂时,你已经搬离了原来的公寓。我找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你常去的那家画廊,你之前就读的设计学院,甚至你喜欢去的街角咖啡馆,都没有你的消息。后来我才知道,林慧不仅骗了你,还故意给我指了反方向的地址,让我在里昂绕了整整一个月的弯路。”
夏皖皖的呼吸顿了顿,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滑落。温热的液体溅在指尖,她却没感觉到烫。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许淮安是默认了许家的安排,是真的放弃了她和孩子。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看着念安熟睡的脸,想过如果当时许淮安来找她,他们会不会不一样。原来那些她以为的“背叛”,背后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波折。她咬了咬下唇,想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么多年的隔阂,哪是一句“为什么”就能解开的。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像在找借口。”许淮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他想伸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手指抬到一半,又硬生生收了回来,怕自己的唐突让她再次退缩,只能放柔声音,“但我想让你知道,这些年,我从来没忘记过你,也没放弃找你。我搜集你所有的画,关注你在插画界的消息,甚至把许氏在圳市的投资项目全部提速,尤其是创意园区的合作案,都是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我怕你不想见我,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试着靠近你和念安。”
咖啡馆里的轻音乐轻轻流淌,阳光慢慢移到两人之间的草稿上,像一道温柔的屏障。邻桌传来低声的谈笑声,偶尔有咖啡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这些细碎的声音,却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显得格外安静。夏皖皖看着许淮安眼底的红血丝,想起他昨天在小区门口,手里拿着兔子形状早餐包,小心翼翼看着念安的模样;想起他草稿里和念安相似的“安安”,想起他还戴着当年她送的手表;想起这些年,她画的每一幅兔子画里,其实都藏着一丝没说出口的期待。心里那道坚硬的墙,终于又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她拿起桌上的陶瓷罐,打开盖子,取出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淡淡的黄油香在舌尖散开,甜度刚好,和当年在里昂的味道一模一样。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草稿上“安安”的笑脸旁。
“绘本的事,我同意合作。”夏皖皖抬起头,迎上许淮安的目光,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但关于我们……关于你和念安,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念安还小,我不想他受到伤害,也不想我们之间的过去,影响到他现在的生活。”
许淮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蒙尘的灯突然被点亮。他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又怕笑得太明显让她不适,赶紧收敛了笑意,却还是难掩眼底的欣喜。他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我等你。多久都等。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从绘本开始,从念安喜欢的故事开始,一点点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人之间的草稿上,画里的“安安”抱着兔子,笑得格外开心。夏皖皖看着草稿,又看了看对面的许淮安——他正小心翼翼地把溅在桌上的咖啡渍擦干净,动作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任务。她忽然觉得,或许那些被搁置的时光,那些没说出口的误会,那些藏在画里的思念,真的有机会,在这样温暖的午后,慢慢被抚平,慢慢补回来。
许淮安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递到她面前:“这是我这几年记下的,念安可能会喜欢的故事片段。有时候开会间隙,看到别的小朋友玩,就会想起他,随手记下来。你要是觉得有用,可以融进绘本里。”
夏皖皖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许淮安工整的字迹,写着“安安和兔子去公园,看到蒲公英,想送给妈妈”。字迹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蒲公英,笔触笨拙,却满是心意。她一页页翻着,里面记满了细碎的故事片段,有的关于春天的花开,有的关于秋天的落叶,每一个故事里,都有“安安”和“兔子”,都藏着对孩子的期待。
“谢谢你。”夏皖皖合起笔记本,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些故事很好,念安肯定会喜欢。”
“只要你们喜欢就好。”许淮安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明天我可以去接念安放学吗?我想带他去吃上次他说想吃的冰淇淋,顺便问问他,想给绘本里的兔子起什么名字。”
夏皖皖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好。但你别跟他说太多,他还小,慢慢来。”
“我知道。”许淮安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切的笑容,像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我会慢慢来,不会吓到他,也不会吓到你。”
咖啡馆的风铃再次响起,有客人推门离开。夏皖皖看着窗外,梧桐树叶在阳光下轻轻摇晃,心里忽然觉得,或许这场迟到了这么多年的重逢,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命运给他们的,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