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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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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除了被成功洗脑的刑事组员,其他部门并不惯着高组长的狗脾气,告诫他要严格遵守办公时间否则投诉后,便冷冰冰的挂了电话,气得他差一点把电话打到法官家里,总算一息理智尚存,含恨在办公室打地铺,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睁眼发现闹钟分针才刚刚爬过六点。
高尚桢琢磨着按南部时区换算,这里如今已经是早上八点,刚好迈入办公时段。他刚理直气壮的抓起电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下一刻办公区门从外打开,一手捧咖啡一手捏着门禁卡的卫其宏率先走入,后面跟着大口吞甜甜圈的界至野。两人正嘻嘻哈哈,突然瞅见组长都吓了一跳。
卫其宏脱口而出,“组长您怎么这么早?”又一眼撇到地上的毛毯,更吃惊,“您昨晚在这睡的?”
界至野赶紧把手中食物袋递来,里面还剩下了几个甜甜圈,他催促卫其宏,“还不把咖啡给头儿!”
卫其宏瞅瞅手里剩下一半的咖啡,还有吸管上沾着的面包屑,面露苦色,“组长……”
高尚桢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界至野,接过袋子挑了个巧克力味的,一边吃一边问:“刚从长罗市回来?”
“是啊。”卫其宏忍不住发牢骚,“白行人那个战友田光,原来是卡车司机,一走就是好几天,我们运气还行,正赶上他昨晚上跑车回来,等问完了都半夜了。”他这边在跟上司汇报,那头界至野已看到那块被分隔程两块的白板,他摸着下巴看了半天,“怎么,头儿,你觉得俩案子真有联系?”
高尚桢摇摇头,“目前还不确定。你们找到了什么线索?”
卫其宏再顾不上咖啡,抽出手机,看着备忘录,开始跟上司汇报,“田光和炼油厂死者,嗯,白行人的确是同乡,都出生南部联区的洛石索,而且是同一年,即34年入伍,分在112军同一连,不同班。战争结束那年,也就是37年,他们又同时退伍,一起在某运输公司工作,但是白行人和同事有矛盾,不到一年就被开了,又重回到112军所在的黑夏川,从事大概是保安之类的工作。”
“落石索和黑夏川相距六百公里左右,两人联系很少,最后一次见面在38年底,据说白行人当时打算去做私人安保,后来田光搬到长罗市当了卡车司机,再没听过对方消息。直到上个月吧,田光突然接到他电话,说要来长罗出差要聚一下,这是十二年来两人初次见面。白行人在他那里只住了一晚,第二天说自己出去办事,可再也没有回来。”
高尚桢皱眉,“白行人突然消失,田光没报警?”
卫其宏点头,“田光开始说他总开车,路上信号不好,报警就是给自己和警察添麻烦,我们问半天,他才承认是不敢。”
“这是田光原话。”卫其宏读起了手机记录,“‘老白他彻底变样了,我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说自己跑点生意,我再多问两句,他眼睛就扫过来了,眼神特别瘆人。说实话,我挺后悔让他住家里,他走了正好,我也没多问。”
高尚桢眉头更深,“死者虽然和他见过面,他对死者这些年经历,还有为什么来西部也不知道?”
卫其宏有点紧张的点头,想想不对,又换成摇头。
“之前说过有个野战军的士兵找白行人,他认识吗?”
卫其宏再次摇头,“他说好像有这么个人,好像是白行人后来认识的朋友,看到真人大概能想起来,但是现在什么都忘了。”
……什么都不记得?
高尚桢狐疑,“田光的话可信度多高?他一个南部的人,为什么要来长罗?两边气候差这么大,能适应吗?什么理由?”
稍远处的界至野接下这堆问题,“应该可信。田光小孩有类风湿之类的遗传病,南部严寒天气不适合,所以他才带着一家搬到长罗,已经七年多了。”
高尚桢眉头一扬,“盛苒也去了?她人在哪里?”
卫其宏接上,“盛姐……副组长去楼下证物室送证物了,白行人留下个行李,”看到组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赶紧一桶凉水泼来,“查过了,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不过副组长说要在入库之前再仔细检查一次。”
虽然白行人在西部联区的落脚地方找到了,可能提供的线索几乎等于无,这让高尚桢有点失望,当他发现墙上钟表显示此刻才六点二十七分,这种失望达到了顶峰。
——算了,白行人的案子交给盛苒他们,我得集中精力查第二个案子。法政室这帮懒蛋,六点半了还不上班!
高组长愤愤之余,又开始阴险的盘算要去采用南部时间。
嗯,就说我们才从南边出差回来,手表没有及时调整。他一边想一边第二次摸向手机,就在指尖触及手机屏的一瞬,后者抢先一步亮了起来。
高尚桢看到来电人姓名,顿时精神大振,飞快的按下接听键,“怎么样,老陈?纹身出结果了吗?”
陈法医声音里的寒意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得到,“我比你就大一个月,什么老陈,是小陈!就知道催催催,害我一早上就来查报告。”他将被迫加班的熊熊怒火发泄在高组长身上,反正这时后者只能乖乖聆听。
吐槽完毕,陈法医的鼠标终于美妙一点,“好了,我把两份文件发给你了,第一个是电脑重建出来的纹身,这个有点意思,具体的你们自己看;另一个是染料分析报告,我提醒你注意其中的花粉信息。行了,我得先补个美容觉,你小子忙去吧。”
高尚桢顾不上腹诽,一步跨到最近电脑旁,登入工作账户后,果然看到含了附件的EMAIL正静静躺在信箱里。
卫其宏和界至野对视一眼,尽管他们眼下没跟无名氏的案子,不过还是站在旁边看组长操作。
第一个附件刚打开,屏幕瞬间被鲜艳的色彩占满。
无名尸背部的刺青复原显然十分成功,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界至野吧嗒下嘴。
屏幕正中是条巨蛇盘踞吐信。与普通蛇蟒不同,它背上插有硕大翅膀,腹部两侧则每隔一节生出对短小爪子,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和鸟类的混合体,而蛇头正中央,长长的角高高隆起。
高尚桢仔细端详着蛇像,向资格最老的组员开了口,“见过这种造型的纹身没有?”
界至野搓搓牙花子,迟疑摇头,“不是帮会用的图案,好像是个神话?这人搞艺术的?艺术家?”
高尚桢没吭声,又点开第二个附件,跳过大堆冗长的术语直奔最后结论,“……经过比对,送检样品中混合有锡喀峨蓝罂粟。该种花卉生在在恒南雪脊走廊的狭长地带,泛指南部联区边境以及周围国家,包括但不限于:纳布尔,博坦亚,泰利和隆南。”他的目光落在南部联区四个字上,心脏剧烈跳了一下。
界至野充满疑惑的声音响起,“南部联区?第一个死者白行人也是那边来的,难道老大这次又开了天眼,俩案子真有联系?”
高尚桢摇摇头,“现在还不能下这个结论,这种纹身染料也可能在其他地区流行。”说着又瞟了眼时钟。
七点。
很好,现在可以给法政室打电话了,就用中部时间,嗯,上个月才参加完会议,就说手表到现在还没调过来……
就在他第三次准备按下号码之时,办公室的门被刷开,女孩子的声音传来,“……您教的手法可真管用,我回家又试了试,感觉特别舒服,其实我这个人挺容易晕车的……”
高尚桢深吸口气,又一次将手机放下,望向门口。果然半秒过后,特别调查官程宥和安月见齐齐走入视野。
安月见显然没想到早上七点而已,大半个调查组就已聚在办公室,吓得她赶紧去看墙上的挂钟,“七点?啊。”她有点惊慌,连连解释,“组长,对不起我记错了,还以为您说早上八点开会……”
高尚桢面无表情,“你没记错。”冲着她晃晃还挂在手上的袋子,“要不要?”又看看她身边调查官,补了一句,“还剩俩。”
程宥无声的笑了一下,他今天换了身浅灰西装,依旧整洁挺括,一丝不苟,和在警局打了一夜地铺,蓬头垢面的高组长形成鲜明对比。
卫其宏和两人打过招呼,正打算找个机会溜回办公桌,忽听到组长主动开口,“小卫,你给调查官介绍下白行人案的新线索。”他顾不上惊讶,赶紧将去往长罗市的探访过程说了出来,正介绍着,办公室的门从外被打开,刑事组的最后一人也到了。
盛苒从证物室走上来,见到大家面露讶色,显然也没料到一大早就全员集合。
她笑着跟大家打个招呼,对卫其宏点头,“你继续跟调查官汇报。”在他提到行李里没什么线索时,忽然截断他的话,“我来接着汇报炼油厂这个案子的情况吧。”
“刚才我和证物室的同事重新检查了白行人的行李,找到点新东西,不知道有用没用。”说着将一张A4纸递了上去。
高尚桢伸手接过,发现是张扫描出来的照片,照片正中一片洇湿的纸,显然曾被洗过,皱皱巴巴都是褶,后又被小心的展开,虽然破破烂烂,好在上面几行铅笔字并未因为洗涤而消失,勉强可辨。
盛苒耐心解释,“在一个裤子口袋里找到的。很可能洗过,还好没有洗烂,不过具体内容暂时无法破解。”
高尚桢皱皱眉,不过他很快明白了“破解”是什么意思,这张纸条上除了下面50/06/19 一行大概是表明时间的数字,其余他一概不识。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字,它们那么古怪,一个花跟着一个圈,乍看都差不多,细看又不一样。
"六月十九日。"高尚桢盯着那行数字,心中疑窦丛生,"距离他死亡不到三个月。也就是说,白行人直到六月还在异国。他突然回国,九月就死了。他在哪里?为什么要回来?"
他抬头看看副手,“哪国文字?”
盛苒摇头,“已经在电脑上做过对比,和系统里收录的三十多种国家的文字都不一致,看来只有请教专家了。”
高尚桢嗯了一声,不让自己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将A4纸象征性的递给调查官,“目前关于白行人案就这些情况。”
程宥接过打印照片,低头看了几眼,忽然开口:“这是一张送货通知单,货品里有汽油,药物,粮食和枪械。”
高尚桢的呼吸一瞬间绷住,连盛苒也吃惊的望向他,“你认识这上面的字?”
程宥点点头,“凑巧认识。”他顺手将A4纸传给旁边的安月见,后者瞅着上面一圈稀奇古怪的文字,眼睛也开始画起圈圈。
“这是隆南的地区性语言。”他掏出软布擦拭镜片,慢条斯理的解释,“隆南一直没有真正统一文字,这是部落语,在北方比较流行。”
高尚桢瞪向他,脑中一刹空白,还不容他用更多的疑问淹没这片白地,一簇火星突然蹿了起来,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
隆南!
他扑回电脑前,再度打开陈法医发来的邮件,看到第二个附件上一排小字:……染料成分:锡喀峨蓝罂粟……花卉生长地包括但不限于:纳布尔……和隆南!
他快步走到那块写了一半线索的白板前,在组员们的注视中,开始补完竖线左侧的信息栏。
第一案/白行人
——时间:九月十四日,具体时间难以确定,估计在凌晨一点到五点之间。
——地点:西城区,废弃炼油厂。
——死者:白行人。基本信息:出生日:14年X月X日,出生地:南部联区洛石索,34年加入112军,37年退役,其后行踪不祥,在内部信息上列为“绝密”,50年9月13日,住在同乡兼战友田光家中(长罗),9月14日之后不知所踪。
——死因:身中三百余处刀伤,失血致死。过程:三到四个小时。
——发现者:拾荒者。
——线索1:左腿外侧中过枪伤,有子弹残片,经鉴定该弹片十分昂贵,属于特种子弹。
——线索2:在行李中,有一张字条,据初步辨认:该文字属于隆南地区文字。
——其他可能线索:中央情报司(?)野战部队士兵?
他想了想,在这个信息总结的最上面写下第一案/白行人,将扫描的字条和盛苒带回来的照片贴在最下方,稍作停顿,来到白板右侧,再度回顾昨天写下的总结后,重新修改死者信息,然后在右侧上方写下第二案/无名氏六个字。
第二案/无名氏
——死者:中年男性,年龄:36-38岁之间,其他信息未知。尸检发现:身体上有两处纹身:肩膀:罗马数字VI,后背大面积蛇形纹身,其染料来自恒南雪脊走廊,包括隆南。
他将复原的蛇形纹身和花粉资料都打印出来,并排贴在右侧白板下方。
组员们三三两两的散开,将高组长环在中间。
高尚桢回过身,望一眼程宥,西装革履的调查官站在稍远的办公桌,正从公文包里拿出矿泉水,目光透过茶色镜片与他相碰。
这个人……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高尚桢拍拍手,开门见山:“大家都在,我们就开个会,我要并案。”他看向安月见,直接点将:“小安,你总结一下并案的原因。”又看向卫其宏,“小卫,你来提反对意见。”
安月见有些吃惊,她忐忑的看向卫其宏,对方显然早就习惯了组长这种“谁支持谁反对”的二元风,爽快应声:“好!”
她吸了口气,目光从左至右浏览白板,慢慢开口。
“……并案的理由:一,两个死者年龄相似。第一案死者白行人,年龄36岁;第二案无名氏,年龄也在36岁左右。”
卫其宏马上出言反驳,“这个年龄段的死者多了,不能就此下定论。”
安月见愣了楞,求助性的看向组长,可后者握着记号笔一言不发,她稳稳神,接下去,“还有理由二:白行人出生在南部联区,也在那里服役,其后虽然踪迹不祥信息绝密,但是从这张字条上看,”她指着字条上50/06/19 这一行,“他在隆南……起码几个月前他都在一直南部联区毗邻的隆南活动。”说到这里她有点不太确定起来,目光转向程宥,“调查官,这是指时间对吗?”
程宥拧开矿泉水瓶盖,向她点头笑笑以示肯定。
安月见抿了抿嘴唇,“那么我们来看第二案,汽车回收站发现的无名氏。他的纹身表明他很可能来自隆南,虽然这种染料可能在其他地区也能获得,但是结合这种纹身图案,”她指着那张蛇形纹身图片,鼓足勇气:“我觉得这个图案很有异族风情,调查官刚才也提到隆南是多部落为主。那么,那么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一下,这个纹身有可能是某个部落的图腾?两个人都跟另一个国家有关,然后他们同时出现在最西部的红驼,差不多时间死亡,这个几率有多大呢?”
一缕笑意从高尚桢眼底溢出,他环抱手臂,看向卫其宏。
卫其宏挠了下脖子,坚决反对,“首先,无名氏不一定是隆南人,甚至都不一定从南方来;其次,就算两个人都真跟隆南有关系,咱们这里本来人来人往,全世界的人都有,也不能就说二者有关联。”
安月见心脏怦怦跳,仍旧开口反驳,“这是我想说的第三点理由,虽然红驼确实有许多外地人,甚至外国人,但是他们的信息都可以查得到,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乘什么交通工具,住在哪里,这些信息都很清楚。但是这两个人,”她手指白行人的照片,“从长罗到红驼有几十公里,目前查不到任何行踪,而这个人,”她点点第二案的无名氏,“不要说住址,我们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他们两个都太神秘了,神秘得不正常。”
“还有最后一点,两人的死法。他们都不是简单的致死,而是持续几个小时的折磨。第一案是三百多刀,第二案是反复窒息。”
卫其宏立刻夺回主动权:“两个案子确实有相似地方,但也有关键差异:第一案在废弃炼油厂,是个封闭空间;第二案在开放的回收站;第一案用刀,第二案用窒息。凶手的作案手法完全不同。"
“但是性质很像,就是……”安月见急得都有点冒汗,“就是凶手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逼问或者惩罚什么的?"
她擦了擦汗,干脆直接做出总结,“凶杀案前后相距两周,死者年龄相近,很可能都来自南部,行踪都十分神秘,难以查找;两人都曾在死前倍受折磨,凶案发生地都很荒僻,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这么多相似性在一起,我不觉得有那么多巧合。”她干脆直接下了结论,“基于以上理由,我支持并案。”
啪——啪——啪——
盛苒鼓起了掌,她举起手,“我也支持!”她含笑环视周围,“还有人吗?”
界至野,程宥,高尚桢,就连卫其宏也笑嘻嘻的举起了手。
高尚桢看向满脸通红的新人,赞赏的点点头,他拿起马克笔,在上方的第一案/白行人和第二案/无名氏圈在一起,又在无名氏三个字上敲了敲,“有一点我要纠正,这个案子里,可能有了点新线索。”
他指向那俊美青年的照片,“我们这位神秘乘客,很可能是名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