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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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会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室温馨的余韵和渐渐沉淀的宁静。员工们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陆续离开，方薇和几位行政人员留下来，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残局。沈墨和顾晏是最后离开的，阿成和两名保镖如同沉默的影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护卫他们下楼，坐进那辆经过改装的黑色轿车。
车子没有驶向沈墨之前独居的高级公寓，而是拐向了另一个方向——顾晏位于城市核心地段顶层的私人住所。这并非临时起意，在沈墨住院期间，顾晏就已经让人将他的部分常用物品和衣物搬了过去。那个曾经只属于顾晏一个人的、设计风格冷硬如同样板间的空间，正在悄无声息地融入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电梯平稳上行，直达顶层。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嘀”声，厚重的防盗门应声而开。
门内的景象，与沈墨第一次来时已有所不同。玄关处多了一双与他尺码相符的柔软拖鞋。客厅冷灰色的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沈墨常用的深蓝色羊绒薄毯。原本空无一物的巨大落地窗前，摆放了两把舒适的躺椅和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本沈墨看到一半的金融期刊。空气中，除了顾晏惯用的那款冷冽木质香调，似乎还隐约掺杂了一丝属于沈墨的、更清淡温和的气息。
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居所，更像是一个……家的雏形。
沈墨站在玄关，看着这些细微的变化，心中涌起一种奇异而踏实的感觉。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将所有情绪和需求都压缩在最低限度，像一头时刻保持警惕的孤狼。而此刻，这种被纳入另一个人的领地、并悄然改变着这片领地的感觉，陌生，却并不让他排斥。
顾晏自然地弯腰，从鞋柜里拿出那双拖鞋放在他脚边，然后才换了自己的。“手臂还疼吗？”他直起身，目光落在沈墨依旧吊在胸前的左臂上，语气是卸下所有商业面具后的、纯粹的关切。
“好多了，只是还有点使不上劲。”沈墨换上拖鞋，动作因为单臂而略显笨拙，但神情放松。
顾晏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扶了他手肘一下，帮他维持平衡，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两人并肩走进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同星河流淌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碎钻般铺陈至视野尽头，与室内温暖的灯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想喝点什么？”顾晏走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那里摆放着各种酒水和饮料。他今天也喝了些酒，冷峻的眉眼在暖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温水就好。”沈墨在沙发上坐下，将受伤的左臂小心地搁在扶手上，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条羊绒薄毯柔软的边缘。
顾晏倒了杯温水走过来，递给他，然后在他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又不会显得过分黏腻。他们都需要这种空间来消化过去几天惊心动魄的经历，以及确认彼此关系转变后那份沉甸甸的真实感。
沉默在空气中流淌，但并不尴尬。窗外城市的背景音被高强度的隔音玻璃过滤得只剩下模糊的低鸣，反而更衬出室内的静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墨喝了口水，率先打破了沉默。危机解除，旧的秩序被打破，他们站在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同时也站在了一个全新的起点上。
顾晏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浩瀚的灯海，眼神深邃，仿佛在穿透眼前的繁华，思考着更遥远的未来。
“收拾残局是必然的。”顾晏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沈家和楚家元气大伤，留下的市场空白和混乱需要有人去填补和梳理。‘启航’和‘灵犀’需要巩固，被这次风波波及的其他被投企业也需要安抚和重整。”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非炫耀胜利。但沈墨知道，这简单的几句话背后，意味着接下来数月甚至数年内，他们依然要面对无数复杂棘手的事务和潜在的明枪暗箭。旧势力的反扑，新对手的觊觎，都不会停止。
“但这只是眼前。”顾晏话锋一转，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落在沈墨脸上，那里面闪烁着一种沈墨熟悉的、属于开拓者的锐利光芒，“我们不能只满足于做一个‘破局者’。打破旧的规则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建立新的秩序。”
沈墨的心微微一动，他坐直了些身体，认真地看向顾晏。他知道，顾晏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这次危机，暴露了很多问题。”顾晏的语气变得沉凝，“资本的无序扩张，旧有豪门对资源和机会的垄断，以及对真正创新者的挤压。我们侥幸赢了，但还有无数个‘沈墨’，可能因为没有遇到‘顾晏’，或者缺乏足够的运气和资本，而被埋没，被吞噬。”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沈墨内心最深处。他自己就是从那泥泞中挣扎出来的，深知其中的艰辛与不公。
“所以，”顾晏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墨，“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利用‘晏光资本’这个平台，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追求财务回报，更是要构建一个真正能够识别、培育、保护创新的生态系统。”
他的话语逐渐勾勒出一个宏大的蓝图：
“我们可以设立更专注于早期、高风险但具有颠覆性潜力的技术领域的子基金，降低投资门槛，为那些有想法但缺乏资源的团队提供启动资金和孵化支持。”
“我们可以利用‘晏科技’的产业资源和‘逆光资本’的专业判断，为被投企业提供更深度的投后管理和战略指导，帮助他们跨越从技术到市场的‘死亡之谷’。”
“我们甚至可以建立一个非营利性的‘基石基金会’，将我们投资所得的部分超额收益投入其中，专门用于资助那些出身平凡却拥有卓越天赋和潜力的年轻人，在求学、科研或创业的初期，给予他们最需要的那一把推力。”
顾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染力和力量。他描绘的，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商业帝国，而是一个更具社会责任感和理想主义色彩的商业生态，一个能够孕育未来、改变规则的“灯塔”。
沈墨静静地听着，心脏因为这番话而加速跳动。顾晏所描述的，正是他内心深处渴望却未曾清晰勾勒的图景。从挣脱自身命运的枷锁，到帮助更多像他一样的人挣脱束缚，这无疑是他个人价值实现的终极形态。
“听起来……像是一个乌托邦。”沈墨轻声说，语气里没有质疑，只有一种被触动的震撼。
“乌托邦也需要有人去建造。”顾晏的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弧度，“而且，我相信，由我们亲手打造的规则，会比现有的更公平，更有活力，也更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他看向沈墨，目光中充满了邀请和毫无保留的信任：“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也需要面对数不清的挑战和非议。你愿意，和我一起，试试看吗？”
试试看吗？
去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全新的游戏规则？
去成为照亮更多潜力的“灯塔”，而非仅仅在旧秩序的残骸上建立新的王国？
沈墨看着顾晏眼中那清晰映着的自己的身影，看着那里面燃烧着的、与自己心中悄然点燃的火苗交相辉映的野心与理想。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的共鸣与认同。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正悄然刺破深蓝色的天际线，如同融化的金子，缓缓渲染着城市的轮廓。黑暗正在退去，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他转回头，迎上顾晏等待的目光，清澈的眼眸在渐亮的晨光中，闪烁着比窗外灯火更加坚定的光芒。
“当然。”沈墨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晰而温暖的弧度，“为什么不呢？”
他的回答简单，却重若千钧。
顾晏笑了，那是一个真正舒心而愉悦的笑容，驱散了所有残留的疲惫与冷硬。他伸出手，沈墨也伸出未受伤的右手，两人在空中紧紧一握。这一次，不再是危机中的扶持，而是对共同未来的郑重约定。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响动，是顾晏提前预约的家政人员开始准备早餐的声响。食物的香气隐隐飘来，混合着咖啡的醇厚，为这清冷的早晨注入了温暖的烟火气。
沈墨靠在沙发上，看着顾晏起身走向厨房，似乎要去交代什么。他的背影挺拔而可靠，沐浴在越来越明亮的晨光中。
原著的剧本早已焚毁，那些关于配角和悲惨结局的设定，在此刻彻底化为了灰烬。
从今往后，每一页，无论波澜壮阔还是细水长流，都将由他们亲手书写。
新的序章，就在这个平静而充满希望的清晨，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