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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行刑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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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修吓得猛地向后一跳。
整个街道的地面，旁边的墙壁，甚至不远处一个积水的木桶表面，都接二连三地浮现出无数张人脸。
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所有的嘴巴都在同步开合，发出同样的低沉呓语，形成令人疯狂的合唱：
“找到你了……海莱尔……”
“该死！”海莱尔低声咒骂，猛地弯腰，一把抓住米修的后脖颈。
下一秒，米修感到风声在耳边呼啸。
海莱尔的速度完全超过了人类该有的极限，在布满诡异人脸的街道上飞速穿行。
那些浮现在各处的人脸持续地发出轰鸣：“你还能逃去哪里呢？海莱尔……”
无论海莱尔转向哪个方向，墙壁上、地面上、甚至屋顶上，都会立刻浮现出那些扭曲的面孔，死死盯着他，不断低语。
偶然有路人撞见这恐怖的一幕，还没来得及惊呼，就会被这些骤然变得立体狰狞的人脸瞬间扑杀撕咬。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张巨大的人脸将一个破碎的手臂扔到海莱尔前方的路面上，发出蛊惑的低语：“来吧，海莱尔……何需克制你的欲望……”
海莱尔对此无动于衷，空着的那只手不断划出难以捕捉的轨迹，被击中的人脸瞬间溃散为一股黑烟消散。
十字路口中央，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吓傻在原地。一张人脸从她脚下浮现，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巨口。
海莱尔猛地一顿，反手一挥，那尚未成型的人脸立即爆裂消散。
就在这瞬间，一张人脸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商店的玻璃窗上凸出，直奔海莱尔而来。
被海莱尔提着的米修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般替他挡了一下。
“嗷呜——”
前腿喷涌出鲜血，剧烈的疼痛令它险些昏厥。
“米修！”海莱尔的脚步停住，他终于明白这样跑下去没有意义。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缓缓从他体内弥散而出。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拉长变大，直到变成一个成年男性的修长体魄。那头鲜艳的红发疯狂生长，垂至腰际。脸部线条变得冷峻而锋利，那双猩红双眸幽暗邪异。
米修震惊地望着眼前完全陌生的海莱尔，只见他抬起手，对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脸虚虚一握。
一连串如同气球爆裂的闷响传来，方圆数十米内所有的人脸同时消散在空气中。
但这仅仅是暂时的清空。更多的人脸正从更远处蠕动浮现。
海莱尔低头看向米修，蹲下身，低声道：“你能闻到，对不对？米修，仔细闻一闻，那股腐臭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米修最近的确时不时能闻到各种奇异的味道，或许过去也可以，只不过它本身就是狗，狗的嗅觉灵敏是很正常的事情，它从没当回事。
但自从来到海莱尔家后，它对那些奇异味道就越来越敏感起来。
米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静静感知。
空气中弥散着无数人脸带来的腥臭，但在这一片混沌之中，有一缕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气味，如同黑暗中的丝线，指向东南方向。
它呜咽着，努力朝那个方向抬起头。
海莱尔立即抱起米修，朝着它所指向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是镇子边缘一座废弃的旧教堂。
教堂内部，烛光摇曳，映照出堆积如山的人类尸骸。
而在骸骨山丘之上，一个戴着木质面具、身穿灰色长袍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他坐在这尸山血海之上，周身散发出极致的冰冷与死寂。
看到教堂腐朽的大门被撞开，他缓缓地移动面具下的头颅。
“将军，久违了。”
海莱尔没有跟他废话，于空气中凝聚出巨大的血色利爪虚影，狠狠朝他抓去。
但此人只是轻轻挥手，身边堆积的骸骨瞬间活化，组合成一面巨大的盾牌。
与此同时，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再次从四面八方浮现，比在街道上时更加凝实，如同潮水般涌向海莱尔。
海莱尔不断撕碎靠近的人脸，但动作却一次比一次迟缓，脚步也开始后退。
那人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朝他抬起一只手，“放弃吧，将军，回归神主的怀抱。唯有抗争、掠夺、杀戮，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然而，就在海莱尔即将被人脸的潮水吞没时，他的动作突然一滞。
他面具下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片刻后，疯狂攻击的人脸戛然而止。
“看来今天运气不太好，不过没关系，海莱尔将军，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一般，融入了背后斑驳的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
抱着它的高大身形也骤然收缩，变回了面色苍白的红发男孩。他踉跄了一下，一只手紧紧握住它流血的前腿，仿佛脱力般倒在地上。
就在海莱尔做完这一切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金属扣环的轻微撞击声从教堂门口传来。
来者统一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大衣，坚硬的军靴在大理石地面踏出沉闷的回响，他们的左臂上均佩戴着一枚银色臂章，是星辰环绕利剑的徽记。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鼻梁高挺，他有一双灰色的狭长眼睛，眼底萦绕着一种忧郁的风情。
他快速地走向海莱尔，将黑色证件在他眼前迅速展示了一下，说：“你好，我们是坎博鲁镇行刑者小队，我是队长黑泽，编号B-18。”
他的灰色眼眸快速而仔细地打量了海莱尔全身，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朝身后的少女使了个眼神。
脸上带着雀斑的少女立刻蹲到海莱尔面前，亲切地笑着说：“别怕，小朋友，已经没事了。你的小狗受伤了，交给我吧，我马上去带它包扎。”
海莱尔默默地看了眼米修，缓缓松开手。
而他本人也被黑泽队长亲自扶起，带上了停在外面的黑色装甲车。
一路上人脸造成的破坏赫然在目，也难怪这些行刑官能这么快找过来。海莱尔心中暗想。
车辆一路疾行，最终驶入行刑官基地。
那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银灰色建筑，冰冷而缺乏生气，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蜂巢。
刚一进门，他就被带离了主通道，进入一间标准的审讯室。
黑泽站在玻璃窗后面，灰色的眼睛盯着他，问：“说吧，为什么那些东西会追着你不放……而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海莱尔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他结结巴巴地诉说自己只是遛狗，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脸会突然冒出来追他，他只知道拼命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跑到那个可怕的教堂里的。
“长官，那些……那些到底是什么怪物？”他抬起泪眼惊恐地问。
黑泽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旁边一个小个子行刑官在飞快地做笔录。
黑泽又问：“你在教堂看见了什么？”
海莱尔抽泣着，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那个戴面具的恐怖存在，以及对方如何发出可怕的声音想要吃掉他。
“幸好，幸好长官们及时赶到，”他感激地看向黑泽，“他突然就被吓跑了，我这才活了下来。”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但黑泽依旧盯着他，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审讯室外面的主控大厅一片岑寂。
基地入口走进了一个修长而冷峻的青年。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黑发，东方人长相，瞳孔是同样的深黑。穿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与周围整齐划一的军装格格不入。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大厅里所有正在忙碌的行刑官，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眼中流露出敬畏甚至是恐惧。
雀斑少女刚好把米修的伤包扎好，走出医疗室，看到他后愣了一下，脸色都有点白，“上、上校，您不是在度假吗？怎么过来了……”
对方淡淡地“嗯”了一声，“听到动静，过来看看。”
他跨开长腿几步走过去，与少女怀抱中的米修短暂地对视了一秒，问：“怎么回事？”
雀斑少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校竟然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结结巴巴地回：“哦，这只小狗在我们追查的教堂里受了伤，我带它过来包扎。”
“拿给我看看。”
少女此刻还不知道所谓的“看看”是什么意思，不明所以地就把米修交了出去。
米修努力扒拉在少女胸前，死死不肯撒爪子，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说来奇怪，自从嗅觉变得异常敏锐后，米修在所有人身上都能闻到他们的气味，例如海莱尔，身上的气息炽烈危险，眼前的少女则有淡淡的糖果香甜。
但眼前这个青年，他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越是虚无，越是让它感觉恐怖。
就连在远处围观的行刑官们都暗自感叹：裘舟上校的威压已经到了连狗都怕的地步吗，这狗，啧，真可怜啊。
不管米修如何挣扎，裘舟还是精准有力地捏住它的后脖颈，把它从少女的身上拽了下来。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裘舟直接把少女辛辛苦苦包扎好的纱布和绷带拆了下来。
“裘舟上校！”雀斑少女忍不住上前一步，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忍。
伤口再次传来尖锐的痛楚，米修剧烈地扑腾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是什么人类……太、太可怕了！它宁愿回去面对啃骨头的海莱尔！
“别动。”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米修僵在了他的胳膊上。身为一只狗，它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深知眼前这个家伙的危险性甚至比伪人还要高。
前腿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仍在缓慢地渗着血。
裘舟用他那冷白的指尖摸了摸伤口边缘，令怀中的狗又是一阵瑟缩呜咽。
米修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他，只见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青年，竟然把它的血放在淡色的嘴边，舔了一口。
裘舟的唇瓣多了一点殷红的血色，但这非但没有令他看起来气色更好，反倒在冷白的肤色下衬得更渗人了。
他快速地把伤口再次包扎好，打了一个干净利落的结，看起来比之前的包扎还要更加规整。
米修想跑，但跑不掉。非但跑不掉，还被他强硬地按在胳膊上朝深处一个幽暗的房间走去。
冰冷的金属门滑开，米修立刻就看到了被关在透明强化玻璃后面的海莱尔。
米修同样畏惧海莱尔，但此时此地，它再也找不到比海莱尔更加亲切的人了。
它扑腾着后腿恨不能把这个可恶的人类踹飞，然后投身海莱尔的怀抱。
因为裘舟的缘故，它的前腿渗出血染红纱布，海莱尔不悦地站起来。
“你对它做了什么？”语气冰冷，浑然不似刚才惊恐害怕的单纯男孩。
黑泽有些讶异地瞥了他一眼，又立刻转向裘舟，迅速并腿敬礼，“裘舟上校。”
裘舟极淡地点了一下头，径直走到负责记录的行刑官身边，拿起了问讯笔录快速地翻阅起来。
半晌，黑泽开口汇报：“上校，根据我们的现场勘查和能量残留检测，那个伪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坎博鲁镇范围。”
裘舟的指尖残留着一点米修的血迹，他说：“苦尘子，异种自治军麾下神官之一，擅长精神污染与操纵，以复制并驱使‘怨面’为攻击手段。特性：除直接摧毁本体或使其主动放弃外，怨面攻击近乎无解。”
他扫了一眼海莱尔，“本体既然已被发现，这东西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浪费能量。”
黑泽点点头，略显迟疑地指向海莱尔：“这个小孩呢？是继续留待观察，还是给他送回去？”
裘舟修长的手指在笔录上敲了几下，半晌，嗤笑：“我只是来度假的，没有行刑权，黑泽队长，你这样问，会让我对你，以及你小队的工作能力，产生严重的质疑。”
黑泽哽住，好半天，才闷声回了句“是”。
裘舟单手插兜离开了审讯室。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按照《行刑官守则》规定，在没有充分证据表明普通人类与异种事件有直接关联，或其本身构成威胁的情况下，他们无权进行超过12小时的强制性监禁或讯问。
黑泽吩咐手下：“办理手续，核实住址后，把海莱尔和他的狗送回去。”
海莱尔和他的狗……
等等！
“狗呢？！”黑泽忽然抬起头问手下。
还被锁在玻璃窗内的海莱尔咬牙切齿地回答：“被你们那位行刑官带走了。”
要不是觉得自己刚才险些露出破绽，他才不会忍到现在才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