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投喂榛果白巧过敏（？） ...
-
林遇昭有一个秘密。
不是他昨天物理小测又忘了写名字，被课代表追着跑了半个走廊，也不是他趁江寻昼去倒水，偷偷在那本草稿本扉页的角落，用铅笔歪歪扭扭画了只拱白菜的猪——虽然江寻昼回来只扫了一眼，就精准地用指尖点着那只猪，面无表情地评价：“抽象派。”
林遇昭当时梗着脖子反驳：“这是写实派！”
江寻昼没再理他，只是拿起橡皮，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猪周围多余的线条擦掉，独独留下了那个墨点似的猪头，让它继续待在角落，陪着扉页中央那个力透纸背、写得端端正正的名字。
——真正的秘密是，他好像，对他这个一起长大的竹马，上瘾了。
一种戒断反应严重，且症状愈发离谱的上瘾。
罪魁祸首，就是此刻正静静躺在他书包夹层里，用银色锡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块榛果白巧。昨天买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拿了这个口味，仿佛某种刻进DNA里的本能。
事情要追溯到昨天下午，那个阳光好得不像话，以至于让他头脑发昏的黄昏。
他像只无骨的树袋熊，懒洋洋地挂在江寻昼卧室的门框上，看着里面的人。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给江寻昼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光边。他坐在书桌前，脊背挺得笔直，像棵小白杨，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腕骨突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侧脸线条利落得像用尺子和工笔精心描画出来的，此刻正微蹙着眉，刷一套林遇昭连题目符号都看不太懂的物理竞赛题。
空气里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自己有点吵的心跳。
林遇昭叼着根巧克力棒，磨蹭了半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凑了过去，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寻昼，”他含糊不清地喊，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寻求关注的黏糊劲儿，掏出那块榛果白巧，“分你一半。”
他熟练地“咔哒”一声把巧克力掰成两截，目光迅速比较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带着明显最大颗榛果的那一半，递到江寻昼眼皮子底下。
江寻昼没抬头，视线还凝在复杂的电路图上，只是非常自然地、像经历过千百次那样，微微侧过头，张开了嘴。
林遇昭从善如流地要把巧克力塞进他嘴里，可就在指尖即将完成投喂任务的瞬间，江寻昼似乎为了看清一个符号，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于是，那微凉的指尖，便猝不及防地、结结实实地触到了一片温热、柔软的唇瓣。
！**
像过电。
一股微小的、却足以炸穿他天灵盖的电流，猛地从指尖窜起，沿着手臂的神经一路火花带闪电，直击心脏，把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
林遇昭手一抖，那半块珍贵的、带着最大榛果的巧克力，差点直接“英勇就义”，葬身地板。
江寻昼这时才终于抬起眼。那双总是清澈平静、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他，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解，然后视线下移，精准地落在他僵在半空、还维持着投喂姿势的手指上。
“手抖什么？”他问，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谁、谁抖了！”林遇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迅速收回手，仿佛那手指被烫到了一样。为了掩饰心虚，他把属于自己的那半巧克力胡乱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他却尝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脸颊发烫，含糊地转移话题，“你……你还要不要了？”
江寻昼没说话，只是目光在他那以肉眼可见速度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两秒，然后重新低下头，笔下不停，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意外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甜。”他言简意赅地评价。
“啊？”林遇昭还沉浸在刚才的“电击”余韵里，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巧克力。”江寻昼补充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太甜了。”
林遇昭“哦”了一声，心里却有点不服气地嘀咕：明明榛果是香的，白巧的甜也恰到好处，细腻丝滑……哪里太甜了？你这味蕾是出了什么故障吗江寻昼同学？
可是，从昨天那个“触电”下午到现在，整整二十四小时了。
林遇昭发现自己完了。
他写作业时会想起那片温热柔软的触感，吃饭时会想起筷子尖，走路时会想起空气，就连晚上睡觉闭上眼，眼前都是江寻昼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轻声说“太甜了”的样子。
然后他的心口，就像被那块在37度体温下缓缓化开的、黏糊糊的榛果白巧给糊住了一样，又甜又黏，甩都甩不掉，还带着点榛果碎硌人的微痒。
他猛地扑到自己柔软的单人床上，把滚烫得快要冒烟的脸深深埋进蓬松的枕头里，试图用黑暗和窒息感来冷却自己过载的CPU。
枕头和被子上，有阳光慷慨晒过后留下的暖融融味道，还有一点点……江寻昼家里常用的那种，带着点雪松清冽气息的洗衣液的淡香。
因为他们两家是邻居，阳台挨着阳台，衣服也经常在同一个灿烂的午后，一起沐浴阳光，沾染上彼此的气息。
完了！！！
林遇昭绝望地想，在内心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内心os：救命！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不就是碰了一下吗？以前打架的时候肢体接触还少吗？怎么这次后劲这么大？！
江寻昼的嘴唇……怎么那么软啊！跟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而且他干嘛突然张嘴，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手指头！搞得跟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太甜了’……什么意思？是说巧克力还是说我啊？不对不对，他肯定是说巧克力，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是在说我……打住！林遇昭你给我打住！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以后还怎么直视他？还怎么一起上下学？还怎么……给他喂巧克力？
我不会真的……得了什么非江寻昼不可的绝症吧？！
林遇昭在枕头里闷了足足五分钟，直到肺里的氧气快要耗尽，才猛地抬起头，大口呼吸。额前的碎发被蹭得乱糟糟的，脸上热度未退，心跳依旧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咚咚咚地敲着他的肋骨。
他瞪着房间里雪白的墙壁，眼神发直，脑子里却像开了弹幕一样，飞速滚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
“非江寻昼不可的绝症”？这是什么羞耻度爆表的形容！林遇昭，你完了，你不仅行为反常，连内心独白都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旖旎又混乱的画面甩出去。可越是抗拒，那片温热柔软的触感就越是清晰，甚至指尖都开始产生一种虚假的记忆，酥酥麻麻的。
“不行不行！”他咕哝着从床上弹起来，像是要摆脱什么追兵似的，冲到书桌前，一把抓过摊开已久的数学作业，“学习！唯有学习能使我冷静！”
然而，平日里还算熟悉的公式和图形，此刻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扭曲的符号。他盯着一道三角函数题看了半天，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江寻昼微蹙着眉解物理题时，那专注的侧脸线条。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等他回过神来，纸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江”字，夹杂在凌乱的演算过程里，像是不小心泄露的心事。
林遇昭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用笔狠狠涂掉那几个字，力道大得几乎要划破纸张。
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嗡嗡震动起来。
林遇昭心脏条件反射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看了过去——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赫然是“江寻昼”三个字。
！！！！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指尖都有些发颤。是视频通话请求。
接？还是不接？
现在接起来，他这张热度还没完全退散的脸，会不会暴露什么？万一声音发抖怎么办？万一眼神躲闪怎么办？
可不接……以江寻昼那种敏锐度，肯定会觉得更奇怪。平时他打过来，自己都是秒接的。
铃声执着地响着，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压力。林遇昭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了一下过于急促的心跳，拇指一划，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屏幕亮起，江寻昼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出现在画面里。他似乎也是刚洗完澡，头发比平时看起来柔软一些，几缕湿发随意地搭在额前，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背景是他房间那排整齐的书架。
“在干嘛？”江寻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刚洗漱后的微哑，和平日里相比，似乎少了几分清冷，多了点……家常的随意。
“写、写作业啊。”林遇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点不耐烦，“干嘛？有事快说，别打扰我遨游知识的海洋。江寻昼的视线似乎在屏幕那端扫了一下，淡淡开口：“数学卷子最后一题，你选的什么？”
“啊？”林遇昭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去找自己的卷子，“哪一题？”
“选择题最后一题。”
林遇昭找到题目，看了看自己填的答案：“C啊。”
屏幕里，江寻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为什么选C？”
“感觉呗，”林遇昭随口胡诌，他刚才根本就没仔细看题，“瞅着C顺眼。”
江寻昼沉默了两秒，然后才开口，语气平稳无波：“这道题考的是隐含条件，A和C都是干扰项，正确答案是B。”
林遇昭：“……” 所以他刚才对着题目发呆半天，连感觉都是错的？
“把你的解题过程给我看看。”江寻昼又说，语气自然得如同过去的千百次一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检查作业、讲解题目简直是家常便饭。
若是平时，林遇昭肯定二话不说就把摄像头对准草稿纸了。可今天，他看着那片刚刚被自己涂得一团黑的、藏着某个名字的草稿纸，心里警铃大作。
“呃……我过程写得有点乱，自己都看不懂。”他试图搪塞，“你直接给我讲讲思路呗？”
江寻昼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隔着屏幕，似乎也能洞察人心。“草稿纸拿来。”他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遇昭心里哀嚎一声，知道躲不过去了。他磨磨蹭蹭地把摄像头对准了草稿纸，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团墨迹，只露出旁边还算干净的区域。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胡乱指着几个步骤，“反正就是这么算下来的。”
江寻昼没说话，只是看着屏幕。安静的几秒钟，对林遇昭来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林遇昭。”江寻昼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
“干嘛？”林遇昭心头一紧。
“你旁边那团黑色的东西下面，”江寻昼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
林遇昭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这家伙是装了透视眼吗？！还是他刚才手抖得太明显？！
“谁、谁写见不得人的东西了！”他立刻拔高音量，试图用虚张声势来掩盖心虚，“就是算错了涂掉而已！江寻昼你心思能不能单纯一点！整天就想些有的没的！”
屏幕那端，江寻昼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短促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哦。”他应了一声，没再追问，转而开始讲解那道题的正确思路。
他的声音清晰冷静，逻辑分明，一步步拆解着题目。林遇昭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听，可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他看着屏幕里江寻昼一张一合的嘴唇，那柔软的、带着温热触感的记忆再次袭来，让他耳根又开始发热。
“……所以，明白了吗？”江寻昼讲完，总结性地问道。
林遇昭其实只听懂了一半，但还是忙不迭地点头：“懂了懂了！非常清晰！江老师辛苦了！”
江寻昼看着他明显走神后敷衍的样子，也没戳破，只是说：“明天早上物理小测，别又忘了写名字。”
“知道啦！啰嗦！”林遇昭嘴上嫌弃，心里却因为对方这习以为常的叮嘱而泛起一丝微小的甜意，随即又被更大的慌乱淹没——他发现自己现在连听这种日常对话，都能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了。
“嗯。”江寻昼应了一声，视线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说，“挂了。”
屏幕暗了下去，视频通话结束。
林遇昭看着恢复锁屏界面的手机，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和江寻昼通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耗费心神了？
他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内心一片茫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投喂榛果白巧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