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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


  •   研发时间机器的尝试终于还是失败了。
      “是吗……我知道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顺着百叶窗照入卧室,铺着白床单的床上早已空无一人,卧室的主人早已洗漱干净,此时的他已经穿上自己的行头,来到略有脏污的镜子前整理仪容。
      在等身高的落地镜前,土方十四郎正不紧不慢、一丝不苟地系上西装的每一个纽扣。
      黑色直发服帖地被梳成中分、露出额头,昨晚熨好的洁白立领衬衫穿在最里,然后是那套作为他在“诚”组辨识标志的深蓝西装。皮质露指手套的指关节处因为这几日的反复磨损而擦处灰白的痕迹。
      爱刀村麻纱的黑色刀鞘与西装的深色融为一体,刀镡和刀柄的金属质感在行走的动作中偶尔闪烁寒光。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磕了磕鞋跟,抖落灰黑色马靴上的泥土,又挥手掸去大衣肩侧的灰尘,这才微微点头。
      “真是帅气啊,土方君。”
      土方十四郎面不改色地推开门,好像没听见一样对这句话冷漠相对。
      “喂喂,这样的话阿银可要吃醋了,明明我才是先来的那个!”
      “……”
      “阿银我可是跟土方君可是说了整整三天的话啊,整整三天!”
      “……”
      “……土方君一句话都不回复也就算了,为什么那只鸭子一派人传口信你立马就动身了啊!你这家伙,真的是警察吗?”
      他平淡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
      “闭嘴吧,幻觉。……已经足够可悲了,不是吗?”
      土方十四郎,早就不是真选组副长了。

      白诅爆发后第五年的早春,尽管长时间的封控管制已经让人们的精神活动陷于低迷,并在他们那激动的心情上蒙上层说不上是什么的阴沉的死气,但自攘夷战争结束后那股一触即发的情绪仍然在江户的街巷中蔓延。
      土方十四郎走过街道,剥落的墙皮间贴满了各种通缉令、寻人启事和“包治白诅”的偏方广告,一张盖着一张,旧时代的人物在灰白照片中眨着眼笑得开心。睡在桥洞里的流浪者不愿意用它们装饰自己的纸箱——他们生怕有一天在上面看到自己家人的讯息。
      靴跟踏出轻轻的响声,他在这座城市层叠的疮疤中快速穿行。终于,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草药、尸体焚烧和劣质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渐渐被小巷深处那几十年如一日不变的污水和垃圾的臭味覆盖。断续的咳嗽声、角落里孩子的哭声和运送不知是病人还是尸体的车轮声终于听不见了。阴影覆盖的深处,只剩下令人恐惧的寂静。
      “土方先生。”
      “土方先生。”
      土方十四郎经过那个把自己面容藏在阴影里的小伙子。他还记得他,在五年前,他还在幕府兴办的西式学堂里上学,放学的时候会带着伙伴过来朝自己道一声好,周末则回家帮年迈的父母做一些木工活儿;现在,他把家里工作台上的铁钩拿了出来,去掉钩子,放在身前磨成一把匕首。他脸上的神情让土方都感到陌生。
      他旁边的人见了土方,便要起身离开,那个小伙子问他:“你要去哪里?”
      “我还没有武器。”
      “你打算去哪里搞?”
      “去歌舞伎町,那个和桂先生一起被抓走的机械师的屋子里。我看见过,他的家里有武士刀、还有弹药。”
      越往小巷深处走,像这样窃窃的私语声就越来越多。到处可以见到聚成一团、一脸严肃的人群。他们的手插在兜里或扶在腰间,无一例外。

      坂田银时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土方君,如果不是我认识他们的话,我会觉得,战争要开始了。”
      土方十四郎沉默以对,就像前三天每一次他对待这个“坂田银时”那样。

      桂小太郎和近藤勋分别在这座城市的两个阶级中富有声望:在攘夷战争时期和江户幕府时期,桂小太郎分别表现出了那两个时期所需要的机智,战场上的机智与作为地下分子的机智。真选组卧底报告,他所见证到的桂小太郎的口才,比起零星纪录中、攘夷战场上的战前演说来,也毫不逊色。近藤勋则凭借其亲民、勇武的警察局长的形象,在那些渴望安定的小市民中颇受爱戴——尽管他们对那个总是举着火箭筒的一番队队长有些微词,但看在大方的赔偿上,也很少有人发自心底的诅咒这群穿着黑衣四处巡逻的前混混。
      正因此,当他们联合起来以后,在一贯的名望和稳定的令旗之下,这群人又高举起了自由的旗帜。
      这自然是不为留守地球的那些家伙所允许的。
      桂小太郎和近藤勋在一晚之内分别因为扮演肯O基老爷爷和给肯O基老爷爷装火箭筒而入狱,他们本该死的,但对于他们的判决却迟迟不肯下达,以至于他们的脸已经在街头巷尾的无授权小报上晃荡了足足五年之久。人民把他们当作旗帜而害怕他们死,权贵把他们当作棋子而可惜他们的死,政府则把他们的公开行刑看做某种危机而不敢让他们死。一个富于爱戴的领袖的死亡是一种哀伤。像所有苦痛一样,这种哀伤可以转化为反抗。
      他们终于要死了。
      行刑日期和行刑地点的公布是一个燃烧着的火星,它即将点燃江户城里掩埋着的所有一触即发的那些炸药——天知道这句话里含有多少象征意义,至少土方十四郎自己不敢保证摸清了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机械师,平贺源外,手里所有的弹药储备。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起来了,他长款外套的肩头被润湿成更深的黑色,一如衣服主人漆黑如鸦羽一般的发尾。
      “好久不见,土方先生。”
      五年前曾与他拔刀相向的攘夷派青年笑着对他点头。土方已经疲于分辨他眼里有多少真心、几分警惕,真选组是永远无法被诚心接纳的一群人,毫无疑问、从来如此。但这是个聪明人,他明白,在营救桂小太郎这件事上,自己一方与他们利益相同,利益相同就可以成为朋友,毫无疑问、从来如此。
      带着霉味的冷冽空气划过旧伤未愈的侧脸,他沿着斑驳的石台阶拾级而上。打开的老式木门后,煤气灯由于穿堂寒风而不住地摇曳,光影斑驳。
      呼啸的风声、匆匆的脚步声、杂乱的低语、夹杂偶尔响起的、野鸦的尖锐鸣叫,它们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就像肖邦的那首《c小调第12号练习曲》——《革命》。

      “土方先生!”
      如果不是视野边缘“坂田银时”抽搐着的眼角,土方十四郎几乎都要忘了,这个正热情拥抱他的肌肉壮汉,五年前还是一只只会在留言板写字的沉默天人。不知道是由于桂的离开还是由于喜欢上了世界第一的调味料蛋黄酱,伊丽莎白在五年间成长得很快。它凭借助手的身份,迅速聚拢了不断溃散的桂的旧部下,并且占据之前他们待机过的小巷为据点,逐渐发展成了现今的过激攘夷派。当然,土方个人经过仔细分析,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
      “吃蛋黄酱不仅会破坏一个人的肠胃,还会破坏一个人的脑子吗?土方君,快醒醒,这只奇怪鸭子要带领他的莲蓬军队攻打地球了啊!啊不对,莫非这集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上演吗?对不起,AniOlex爸爸,银桑再也不剧透了!”
      这家伙戏好多啊,简直像真的万事屋一样了,莫非我的内心世界其实是和万事屋那个家伙一样的人吗?
      “土方君为什么一副怀疑自己的表情啊!都说了我是从者啊,从者!才不是幻觉!”
      幻听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土方摇摇头,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在和伊丽莎白的谈话上。
      屋子里的气氛很凝重。总悟已经去提前埋伏了,应该不至于失误吧?
      他屏住呼吸。
      “我们在狱中的探子带回来了桂先生的口信,他说这次越狱行动无需我们担心,他自有办法。”
      什么?
      屋内所有人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开始相互聊天、寒暄,那几个揣着刀、神情紧张的青年脸上重新挂上了轻松的笑意。死寂的气氛再一次活络起来,就连伊丽莎白也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了蛋黄酱。
      “喂……等等。……我说!别走!”
      眼看他们就要散会,事关近藤桑的安全,土方还是忍不住打断他们。
      “我问你,上一次桂说自有办法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呃……”被他点到的青年眼神游移,“他在监狱影院里看了《肖O克的救赎》深受启发,和同住的猩猩一起合谋挖地下通道,结果挖到隔壁房间被人举报了……”
      “那他上上一次说自有办法的时候怎么做的?”
      “桂、桂先生和狱友猩猩一起抢劫了监狱的一辆坦克,但是监狱门口正好有老人家过马路,他们为了让路靠边停车,被可恶的狱警趁机逮捕了……”靠近窗户的家伙怯怯回话。
      “上上上一次呢?”
      “猩君带着桂先生翻过了监狱的高墙,想跳进河里游回江户。但狱中供暖太好,忘记外面是冬天了,不小心摔在了冰面上……但、但是,十四啊!这一次桂先生说他有了新的盟友!”
      “喂,为什么这只鸭子也能叫你十四!”坂田银时在一边抓狂挠墙,“还有,土方君怎么不说你那句台词了!这孩子以前不是负责吐槽的吗?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盟友?你能确定?”土方吐出的烟圈消失在低矮楼房的阴影里。
      “桂先生说,他会在约定时间向我们展示新盟友的力量。”
      看来这才是今天的正题。他摁灭还剩一半的香烟,打起精神。
      “什么时候?”
      “五……”
      “五天后?五天后近藤桑尸体都凉了!就不能快一点吗?”
      “四……”
      “不是这个快法吧!”

      ——轰隆!!!
      远处,江户监狱的方向,一道浅到近乎纯白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将阴沉的雨幕揭开一个口子。紧接着,一声巨响撼动了整个街区,楼下鸡爪槭少得可怜的几片红叶子被冲击波震得漫天飞舞。
      即使从这里,也能看见骤然卷起的爆炸的热浪,它们从被雨水浸透的地面上升起,舔舐着监狱木质的高墙。破碎的墙砖瓦片像是子弹般四处乱飞,激起狱卒吃痛的喊叫。
      伊丽莎白手里的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浅金色的流星破空而来,以超越视觉的速度轰然坠落在房间中央,激起的风压差点把所有人掀翻在地。
      为什么每次故事的开始总要伴随着坏掉的楼顶?诚组的资金流真的很吃紧啊!土方勉强稳住身形。
      烟尘散去,露出三个身影。

      “御主,我们到了。”一个淡漠、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声音响起。陌生的白发青年平静地站在那里,猎猎风声里,他身上的衣角没有一丝凌乱。在他的手中,那杆似乎由黄金构成的枪柄微微散发出过热的白烟。
      他的左右两手,分别提着两个人的后衣领。
      右手边,是一只穿着囚衣、泪流满面的猩猩。
      “够了吧!这个梗要玩到什么时候啊喂!”
      “就在天上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散发着佛光的阿妙小姐了……阿妙小姐——!请等等我——!”
      “局长!”“局长你没事吧!”
      一众前真选组队员围了上去,簇拥着他们的大将。近藤桑至少完整地、以人类的形态回来了,土方默默松了口气。
      而他的左手边……
      “呃……”土方十四郎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那个神秘青年的左手,稳稳地提着……一个巨大的、用监狱床单捆绑而成的、正不断蠕动的白色茧状物。茧的顶端,甚至还精心地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这、这是什么?桂先生呢?”攘夷志士们惊慌起来。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们,那个茧剧烈地扭动起来,一个熟悉的闷闷的声音从中传出。
      “诸位!不必惊慌!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完美伪装!在越狱这样的关键时刻,将自已伪装成一件普通的行李,可以有效规避敌人的侦查!”
      “——御主在行动之前,要求我等待他完成伪装。当时,监狱的守卫们正在我们周围七米处,手持武器,全程围观了御主打结的全过程。”
      “当时,那个带头的还问我要不要帮忙,我当然是严词拒绝了,这是原则问题。”

      “不愧是‘逃跑的小太郎’桂先生!”
      “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真是完美的策略!”
      攘夷志士们纷纷露出钦佩的表情。

      “不,那纯粹只是因为假发这家伙傻吧!”
      你这混蛋,别说出我心里的话!土方瞪了一眼开口吐槽的坂田银时。

      就在这时,一只穿着木屐的脚猛地从茧的侧面捅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只。然后,两只手也撕开监狱劣质的床单,探出来四处挥舞着。
      “唔唔……”一阵挣扎后,那颗熟悉的黑发脑袋终于从茧的顶端破壳而出,鬼兵队的bgm适时响起,带着单边眼罩的青年瞪着两人的方向,一脸严肃地反驳:
      “不是假发,是桂!”

      “桂先生!”肌肉壮汉放下音响,热泪盈眶地迎上去。
      “伊丽莎白!哈哈哈,真是好久不见!……嗯,迦尔纳君,能先把我放下来吗?我感觉血液循环有点不通畅了。”

      噗通!
      “……无妨,”桂的声音从地板传来,“这也在计划之中。”

      “总之。先转移吧,”土方抬头望向只剩半个的屋顶与露出的阴沉天空,“这么大的动静,幕府想不注意都难。”
      “同意,”桂从地上挣扎着起身,摘下头顶几缕撕破的床单线头,“我们必须尽快拟定下一步的战略。”
      土方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上那几道诡异的鲜红色图样,其中的一部分已经暗淡到与肤色相贴近。虽然纹路和状态都与他手上的不完全相同,但直觉告诉他,它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他收回思绪,房间里的人已经撤走大半。近藤桑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担忧地望过来,用目光传递安抚的信号。他朝自己的大将勉强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请等等,御主。”一直沉默的、被称呼为“迦尔纳”的青年忽然开口,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第一次有了聚焦的地方,那是土方身侧的……空无一物之处。
      “我感受到了灵基反应。”
      “这位从者,”迦尔纳用他一贯淡漠的声线,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你还要维持这种灵体化状态到什么时候?”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那些还没撤走的“诚”组队员、伊丽莎白、连同近藤和桂,都顺着迦尔纳的目光,困惑地看向土方身旁的空地。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喂喂,土方君,”只有土方能听见的、带着惯常懒散语调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此刻,那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怎么办啊,看来我们被不得了的家伙发现了。这下可麻烦了呢。”
      土方仍旧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迦尔纳,握着村麻纱刀柄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雨水从破损的屋顶滴落,敲击在狼藉的地面上,发出规律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他张了张嘴,想说这不过是睡眠不足的幻觉罢了,却发现喉咙干涩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一直被土方刻意忽视的疑虑、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恐惧,终于暴露在这天光之下了。
      这个“幻觉”,这个他以为是自己压力过大产生的疯癫,这个独属于他的、可悲的折磨或慰藉。
      真选组副长,坂田银时,或许从来都不是幻觉。
      “……呵。”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烟盒,“好吧,那么……出来吧,万事屋。”
      “阿银可不是宝可梦哦……哟,好久不见了,假发。”

      桂没有立刻回应那声熟悉的调侃。
      在迦尔纳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脸上的轻松神色便消失了。模仿旧友只露出一只的眼睛先是猛地转向土方,带着难以致信的审视,随后,定格在这位穿着标志性黑金制服的坂田银时身上。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流过敞开的衣领,没入那身边缘烧焦破损的真选组制服。
      “果然……”桂低声说,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笑意,只剩下沉甸甸的紧绷,“连你也被卷入了吗,鬼之副长阁下。”
      “‘卷入’?”
      “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坂田银时,对吧?我的故友银时,在五年前,白诅刚刚爆发之时,就已经……死去了。”
      桂转向土方。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他简单明了地说,“从迦尔纳那里,我得知了‘圣杯战争’的存在。这并非普通的争斗,而是一场围绕着能实现所有愿望的‘圣杯’展开的、由七组御主和从者参与的仪式。从者,通常是历史或传说里的英雄,回应御主的召唤与他们共同作战。”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银时和迦尔纳。
      “但是……我们所经历的这场‘圣杯战争’,没有约定好的规则、没有主持人、甚至没有召唤从者的咒语……这一切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土方君,”土方十四郎想起第一天时,这位自称是“真选组副长”的坂田银时对他一字不差的告诫:

      “我们似乎,被卷进某种未知的剧本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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