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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说不出口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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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指间沙，无声滑落，转眼已是高二下学期。
学业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个体细微的情感波澜。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在题海、考试和对未来的模糊焦虑中高速旋转。
予池将自己彻底埋首于文科的世界里，历史年表、政治论述、文学赏析……
他用繁重的课业填满每一分每一秒，试图以此麻痹那颗因为某个人的疏远而持续钝痛的心。
他和成渊，如同两条短暂交汇后又各自奔流的溪水，在偌大的校园里，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偶尔远远瞥见，也只是视线短暂交错，便迅速移开，连点头致意都变得奢侈。
那层无形的冰墙，似乎已经坚不可摧。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在最平淡无奇的时刻。
一个闷热的晚自习，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沙沙声。
予池正对着一道复杂的政治论述题凝神思考，同桌的女生忽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惋惜：
“哎，予池，你听说了吗？理科班那个成渊，好像要走了。”
笔尖猛地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予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抬起头，看向同桌，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去，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去哪里？”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好像是出国。”
同桌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继续小声说着，带着分享八卦的兴致，“听他班上传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可能就是这学期结束就走。去哪个国家不清楚，真是没想到啊，他成绩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要出国……”
后面的话，予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像有无数只蜂在颅内振翅。
出国……要走……这学期结束……
这几个词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他的心脏，带来尖锐而麻木的痛楚。
他一直知道，成渊的世界很大，未来很远，他从未奢望能永远停留在他身边。
可他从未想过，离别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决绝，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的告别。
晚自习剩下的时间，予池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
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坐在那里，眼前的字迹模糊成一片，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个消息——成渊要走了。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予池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灯光次第熄灭，最后只剩下他这一盏孤灯，将他苍白失神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他该怎么办？去问他？去确认？还是就这样，像过去一年多一样，沉默地、被动地接受这一切？
巨大的恐慌和前所未有的冲动，像两股激流在他心中猛烈冲撞。
他害怕面对确认后的结果，害怕看到成渊那双可能已经变得陌生的眼睛，更害怕自己会在那一刻彻底崩溃。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让他离开，带着这份从未说出口、也永远无法说出口的感情，和这长达两年的、无声的疏远，他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他不知道在教室里坐了多久，直到值班的老师来催促锁门，他才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教学楼。
夜晚的校园安静得可怕。
初夏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了理科班的教学楼，走向那个他许久未曾踏足的区域。
成渊所在的教室一片漆黑，早已人去楼空。
他站在紧闭的教室门外，手轻轻抚上冰凉的木门，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里面残留的、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就在他沉浸在无边的绝望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予池？”
予池猛地转过身。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成渊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手里抱着一个篮球，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额前。
他似乎刚运动完，脸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胸口微微起伏。
他看着予池，眼神里充满了诧异，以及一种予池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对视着。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也停滞不前。
许久未曾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对方，彼此似乎都有些陌生，又带着刻入骨髓的熟悉。
“你怎么在这里？”
最终，是成渊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予池张了张嘴，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你要走了吗？”
可话到嘴边，看着成渊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汗水与疲惫的痕迹，所有的勇气再次消散。
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只剩下无尽的无力感。
“路过。”
予池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准备回宿舍了。”
他看见成渊抱着篮球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成渊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目光落在予池苍白而难掩失魂落魄的脸上，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那……早点休息。”
说完，他抱着篮球，与予池擦肩而过，走向了宿舍楼的方向。
他的脚步不快，甚至有些沉重，却没有回头。
予池站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他缓缓蹲下身，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没有问出口。
他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而那个关于离别的、残酷的消息，像一块巨大的陨石，轰然砸碎了他努力维持的、看似平静的日常。
裂痕从心脏蔓延开去，遍布他整个世界。
他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而有些话，或许永远失去了说出口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