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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别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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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的“关怀”像一片无形的阴云，虽未降下雨点，却终究在公主府上空投下了些许阴影。
萧华棠当机立断，次日一早便吩咐下去，轻车简从，与沈清弦一同前往京郊的皇家别庄小住，动作快得连宫里都来不及反应。
别庄坐落在西山深处，背倚苍翠群山，面朝一片如火如荼、层林尽染的枫林。
这里远离公主府的规矩森严，避开了京城无处不在的窥探目光，只有清冽的山风、潺潺的溪涧之声。
马车驶近时，远远便能看到那连绵起伏的红浪，在秋日的苍穹下肆意燃烧。
抵达别庄时，已是午后。
秋阳暖融，毫不吝啬地泼洒下来，将漫山遍野的枫叶染得层次分明，从轻盈的鹅黄、灿烂的金橘，到深邃的酒红、凝重的绛紫。
将所有关于秋的浓烈与热情都倾倒在了这里，绚烂得令人屏息。
“如何？此处秋色，可还入得了我们沈大将军的法眼？”萧华棠率先利落地跳下马车，深吸了一口山林间清冽甘甜、带着松针与落叶气息的空气。
她转身对着正撩开车帘的沈清弦笑着，舒展着双臂，广袖随风轻扬，眉眼间是这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彻底放松与纯粹的惬意。
“殿下！” 庄头带着几个精干的仆役早已恭敬等候，见状连忙躬身。
他们的眼角余光却忍不住飞快地扫过紧随长公主下车的驸马爷，心中惊诧不已。
这位冷面煞神般的驸马爷，竟真能与殿下同来别庄小住？
他们面上却是纹丝不露，只将头垂得更低：“一切已按殿下吩咐预备妥当了。”
沈清弦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庄头等人，最终定格在这片与北境苍茫寥落截然不同的秋色画卷上。
更重要的，是身边那人毫无阴霾、如同挣脱樊笼般的明媚笑靥。
连日来因宫廷隐晦问询而微蹙的眉头，终于在这片热烈的色彩与自由的气息中，缓缓地舒展开来。
她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萧华棠，诚心赞道：“极美。殿下选的地方，自是极好。”
她的声音也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丝温软。
庄内陈设果然雅致洁净，毫无奢靡之气，仆役也都进退有度，安静得如同影子。
用过简单却新鲜的午膳，摒退了所有随侍，萧华棠便迫不及待地拉起沈清弦的手腕：“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人步入枫林深处。
脚下是积了不知几层的落叶，厚实绵软，踩上去发出细碎悦耳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踏在金红交织的地毯上。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或疏或密的红叶缝隙筛落下来，在地上、在她们身上投下无数跳跃着的或明或暗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泥土的微腥，以及阳光烘烤落叶特有的暖融融气息。
偶尔有受惊的鸟雀“扑棱棱”从头顶枝叶间飞窜而出，瞬间消失在更密的林深处，更添几分野趣。
没有宫女太监亦步亦趋，没有繁文缛节时刻警醒，萧华棠仿佛褪去了所有长公主的雍容华贵，变回了一个最本真活泼的少女。
她步履轻盈地走在前面，时而快走几步，俯身从厚厚的落叶中拾起一片形状完美、色泽饱满如火的枫叶，献宝似的举到沈清弦眼前，笑问：
“清弦你看！这片像不像一只展翅的凤凰？”。
时而又孩子气地故意重重落脚，将一片干燥的枯叶踩得粉碎，听着那“咔嚓”的脆响，自得其乐地咯咯笑起来。
又有时突然驻足，指着远处一棵枝干虬劲、红叶格外浓密高大的古枫树，眼眸亮闪闪地提议：
“我们来比比，看谁先跑到那棵树下！输了的……”她狡黠一笑，“今晚要替对方暖被窝！”
说罢不等沈清弦应声，便像只轻快的鹿，率先蹿了出去，绯红的裙裾在满地落叶上拂过，带起一阵缤纷的小小旋风。
沈清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活泼所感染，也卸下了最后一丝清冷自持的外壳，含笑看着她充满活力的背影在林间穿梭跳跃。
发自内心的笑声如同林间清泉，叮咚作响，也一点点将她心底深处最后残留的那点阴霾彻底涤荡干净。
在这里，在萧华棠身边，在只有红叶与鸟鸣的山林里，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绷紧神经、隐藏惊天秘密的沈将军。
她似乎也可以短暂地放下肩上沉重的担子，只做萧华棠身边的“沈清弦”。
当萧华棠再次指向另一棵形态奇特的枫树发起新一轮“赛跑”挑战时，沈清弦眼底掠过笑意，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在萧华棠喊出“开始”的瞬间，她脚下微微发力，身形如一道蓄势已久的青烟，竟然后发先至。
她几乎是眨眼间便轻盈地立在了萧华棠所指的树下，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气喘吁吁地跑近。
萧华棠扶着粗糙的树干，胸脯微微起伏，脸颊染着动人的红晕，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仰起头，望着树上那人带着一丝促狭笑意的眼眸，不满地娇嗔：
“沈清弦！你耍赖！定是用了轻身功夫！这不算！”
她虽语气虽是控诉，眼底却全是亮晶晶的笑意。
沈清弦看着她这副生动的模样，心中微软。
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去发梢和肩头沾上的几片细碎落叶。
指尖不经意掠过她微烫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她的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沉柔和，带着一丝纵容：“是殿下说要比赛的。臣……也只是遵命而行。”
那个险些脱口而出的“臣”字被她及时咽了回去，换成了更自然的停顿。
“那也没让你用武功欺负人！” 萧华棠顺势抓住她收回的手腕，借力微微喘息着靠在她身侧坚实又温软的臂膀上。
她仰起头，目光透过头顶遮天蔽日的绚烂红叶，望向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的湛蓝天空，发出一声满足的感言：
“清弦，这里真好。若是能一直这样住下去，只有我们两人，该有多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限向往。
沈清弦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依偎在身侧的重量，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京城……总有诸多不得已。”
那无形的网，终究会将她们拉回去。
萧华棠闻言，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侧过身，正对着沈清弦，神色认真起来。
清澈的眼眸映着枫林的璀璨，和她有些凝重的面容：“清弦，”
她抬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沈清弦微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点褶皱：
“看着我。母后和皇兄那边，你无需过分忧心。
子嗣之事，我心中自有丘壑，定能周全应对。”
她的语气笃定，带着长公主独有的威仪和自信：“大不了，日后便从宗室近支里，挑一个伶俐乖巧的孩子过继到我们名下，承欢膝下也是一样。
天家血脉，何愁后继无人？”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可以随手解决的寻常小事。
可沈清弦深知其中利害。
在这等级森严、子嗣为重的皇室之中，身为嫡长公主却膝下空虚，要面对的压力绝非寻常。
无论是宗亲的议论、朝臣的奏请，还是帝后隐秘的不满，最终都会如巨石般压在萧华棠一人肩上。
她这是将所有的风雨，都坚定地揽到了自己身上，只为给她一片暂时的晴空。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沈清弦的心头，直冲眼眶。
她没有说话，只是猝然反手，将萧华棠那只微凉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千言万语、千般感激、万般情愫在胸口剧烈翻涌冲撞，最终只化作喉间一声压抑着浓重鼻音的低唤：
“棠棠……谢谢你。” 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庇护，谢谢你……愿意为我撑起一片天，愿意与我并肩面对那风雨飘摇、荆棘丛生的未来。
萧华棠看着她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剧烈情绪，她的心却软得像一汪春水。
她嫣然一笑，大概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雪，主动将头轻轻靠在了沈清弦的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清冽又令人心安的气息：“傻话。”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宠溺的笑意：“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的驸马，自当由我来护着。”
两人相依相偎，站在那棵高大的古枫树下，像是两株根系相连的树。
秋日暖阳穿过枝叶的缝隙，将她们的身影温柔地拉长、交叠，深深地烙印在这片绚烂如火海的落叶地毯上。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沁凉的秋意，也卷起无数艳丽的红叶，如同漫天翩跹的赤色蝴蝶，围绕着她们盘旋飞舞。
万籁俱寂的山林间，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和谐地共鸣。
“清弦……” 萧华棠忽然在沈清弦颈窝处蹭了蹭。
毛茸茸的发顶带来一阵微痒，声音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憧憬，轻唤她。
沈清弦微微低头，下颌几乎贴上她光洁的额头，目光落在她被枫叶红光映照得愈发娇艳动人的脸庞上。
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漫天飞舞的红叶，和她自己专注凝望的容颜。
萧华棠的声音带着甜蜜的期盼，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沈清弦的心上：
“等我们老了，鬓角都生了华发，就来这里长住，只有我们两个人，像今天这样，日日看枫红，听松涛……可好？”
沈清弦的心被幸福感瞬间填满，沉甸甸的，暖烘烘的。
她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柔软馨香的身体更紧密地拥入怀中，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她迎上那双眼眸，郑重地许下承诺：“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夕阳西坠，将天际与连绵的枫林一同点燃，染成一片令人心醉神迷的橘红与金红交融的海洋。
她们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踏着满地松软沙沙作响的落叶，迎着那漫天铺陈的瑰丽霞光，一步一步向掩映在林间的别庄走去。
两道颀长的背影依偎着，投在铺满金红落叶的小径上，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紧紧相随。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