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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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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季寒山面无血色,随风澜彻自寝殿密室缓步走出。
“这‘落羽’之毒发作的滋味,可是让你长些记性?”风澜彻声音低沉,“日后若再违逆朕心,莫要怪朕不顾多年情谊。”
落羽之毒,催动时,五脏六腑如层层刀剔,令毒发者生不如死。
季寒山双目涣散,沉默不语。
之后,经宫人来报,贵妃偶感风寒,玉体微恙,需静养一段时日,近期恐难侍奉君驾。
季寒山目露忧色。
反观风澜彻,倒是正合他意,近期亦不想再看到那个肆意妄为的刁蛮女子。
然而,事与愿违。
次日下朝,季寒山再次违令,径直摆驾玉瑶宫,直奔贵妃寝殿……
贵妃内殿,霜栩半卧于锦榻帘后,涕泪不止,且擤鼻之声毫无避讳,响彻殿宇。
“粗鄙”二字,自风澜彻心中划过。
宫人纷纷垂首屏息,不敢显露异色。
季寒山眉间微蹙,欲伸手掀开帘幔……
“陛下,贵妃娘娘风寒之症来势颇汹,恳请圣驾暂避,以免病气侵扰,有伤圣躬。”
“赵福”出声提醒。
季寒山手臂微顿,却并无理会,依旧想要亲探霜栩。
“陛下。”“赵福”再次出声提点,“龙体安康关乎社稷,还请陛下暂避几日,待娘娘凤体痊愈,再行探视。”
面对风澜彻的第二次“威胁”,季寒山将手臂放下,手掌没于广袖,缓缓收紧握拳……
片刻后,他自霜栩榻前起身,温声道:
“贵妃好生休养,朕改日再来看你。即日起,玉瑶宫月俸翻倍,贵妃莫要委屈自己。”
言毕,季寒山离开玉瑶宫。
几日后,霜栩近乎痊愈。
凡人的“生老病死”,她也算体验过“生病”二字了,确实不好受……
深夜,万籁俱寂。
霜栩自行起身找水。
殿内烛火忽而尽熄,陷入一片黑暗。
接着,窗外树影婆娑,伴随一股凉飕飕的寒风,寝殿大门被强行吹开,一道白影出现在门外……
“嗯?”
霜栩手执茶盏,纹丝未动,略带好奇地望着门外披头散发的白影。
“宁贵妃……”幽冷低沉的女子声音,自白影处传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
“彩月,你不是陪着骆美人禁足吗?怎会出现在本宫寝殿?”
霜栩不解,直言询问。
她虽法力被封,但身为金仙,依旧法眼通明,除了风澜彻这尊大神无法看透,辨别普通人魔鬼怪,自是不费吹灰之力。
扮作女鬼的彩月,周身一顿,良久无声。
而后,硬着头皮颤声道:“宁,贵,妃……我……是鬼非人……你扰乱后宫……嚣张跋扈……”
“哦……”霜栩恍然大悟,“原来是骆美人心有不甘,派你扮鬼来吓我啊?”
继而起身,走到门前,轻描淡写道:
“这阴曹地府的鬼魅,不是你这样的。你若是一心向学,我也可以送你下去看看。只是届时若想还阳,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霜栩不过实话实说,彩月立刻周身一软,跪倒在地,身体抖如筛糠:
“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也是身不由己,主子有命,不敢不从。恳请娘娘开恩,奴婢愿做人证,将功赎过,指认骆美人对娘娘犯下的种种罪行!”
霜栩有些无奈,只是觉得麻烦。随即摆了摆手:
“行了,你回去吧。让骆美人别再折腾了,皇上嫔妃本就不多,她若能好好约束自身,本宫会为她求情,早日解除禁足,争取侍寝机会的。”
彩月一愣,双目中,感激之情难抑,眼泪不受控地涌出,不断叩首:
“娘娘仁德,娘娘仁德……”
不久后,玉瑶宫灯火通明。
事情还是传至风澜彻处,彩月被押送紫宸殿。
骆美人收买的内应,亦是被查出,均被打入掖庭。
“把那几个扇阴风的留下,用作杂役宫人。明日起,为本宫纳凉。”霜栩吩咐道。
贴身婢女提醒:“娘娘,已是秋日,您方才受过风寒……”
“近来天气转热。”霜栩说道,“何况,待明年夏日,亦是堪用。”
婢女不敢违令,领命退去。
自患风寒后,风澜彻没再寻过她。既然这招好用,那便故技重施。呼吸不畅、头昏脑涨的感觉虽然令人不适,却也比“对抗”那尊大神强……且经过此番试探,天罚未降,便可继续苟着,大不了多“苟”几世,若能侥幸完成使命,早日回归是好,若是不成,上界见她不堪大用,便会召回,另派高明吧……
第二日,骆夭夭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的消息,传遍后宫。
霜栩轻叹,又少了一位后备人选……不过此女德行不佳,若是由她孕育灵胎,将来母凭子贵,封神飞升,亦是不妥,也罢。
又过半月,骆夭夭于冷宫内暴毙,后宫人心惶惶。
不少人猜测是霜栩动手除之……谣言四起。
宁泰亦是书信一封,密送宫内,劝诫女儿近来“风头太盛”,需“韬光养晦”、“莫再争宠好胜”……
霜栩放下书信,蹙眉狐疑:
骆夭夭之殒命,当真非她所为。她活了几千岁,还不至于同一个凡人斤斤计较至此,非要斩草除根不可……
她不愿多想。总之,若能顺利过完此生,这一世的所有人和事,便与她再无瓜葛。
紫宸殿内,风澜彻卸下伪装,高踞龙椅,似有不悦。
“谁准你私自动手,取朕妃嫔性命?”风澜彻质问季寒山。
“她曾向贵妃下毒,不该死吗?”季寒山回道。
“该死。”风澜彻直言,“但不该死于你之手。这皇宫中人性命,是死是生,该由朕来定。你,无此权力。”
话音落下,一只沾染血迹的小木盒,被丢入殿下,滚落季寒山脚边。
季寒山面色瞬间变化,缓缓俯身,将木盒拾起,将之打开……
一截小巧的手指,触目惊心,出现在盒内。
他身形微晃……双手颤抖,目中蓄出一层薄雾,一滴滴泪水,随即掉落……
都说天家无情,他扮演了许久帝王,却终是无法做到冷血无情……锥心之痛,难抵悔恨。
风澜彻再次开口,句句诛心:
“你妹妹的性命,便是让你学会明辨界限的代价。望你时刻谨记,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
最近几日,霜栩发觉,自骆夭夭死后,风澜彻不知是否听信谣言,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似是冷漠不少。
于她而言,压力倒是小了许多。
是日,宫廷盛宴。
皇后钟子毓虽有出席,却沉默寡言,并无存在感。
筵席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霜栩旁若无人,专注享用玉盘珍羞,仿佛周围的寒暄与敬酒皆与她这个贵妃无关,连“赵福”投来的鄙视目光,亦浑然不觉。
继续扮演帝王角色的季寒山,径自饮着酒,刻意没有看向妃嫔席位。
正当丝竹之声攀至鼎沸,数支袖箭,自前一刻还在翩跹起舞的舞姬水袖中飞出,直刺御座……
“保护圣驾!”
随着禁军首领一声大喝,大队身着玄甲、手持利刃的士兵从隐秘处涌入席间,纷纷将飞箭挡下,刀锋尽指刺客。
“赵福”早已站在季寒山身前,将亲手拦截的一只箭矢,单掌折断,随意丢置在地,面色冷沉。
“诛杀暴君!为王爷报仇!”
为首舞姬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随即飞身而起,带领身后数名死士,冲向禁军。
“赵福”面不改色,微微抬手间,殿宇高处,弓弦嗡鸣,继而箭雨飞驰,刺客皆被数箭贯穿……浓重的血腥气自席间弥漫开来……
惊变之下,不久前还在谈笑风生的诸位重臣,面色瞬息万变,有胆怯者,惊惶之中,将酒杯打翻,却皆是佯装镇定,僵直而坐。
死一般的沉寂,与冰冷的剑光……将先前的浮华气息,尽数掩埋。
片刻后,“赵福”代替身后的季寒山开口:
“陛下料事如神,运筹帷幄。今日享筵,便是静待藩王余孽,自投罗网……”
说着,目光向席下扫过,亦是敲山震虎,观察众臣神色……
余光掠过后妃席位,皇后端庄,不曾失仪,其余嫔妃皆花容失色,如惊弓之鸟,亦为意料之内……
只是,目光触及贵妃席位时,终是一顿——只见霜栩方才放下筷子,又端起一碗甜羹,细细品尝着……依旧是一副置身事外、云淡风轻的模样。此刻,倒是显得格外“优雅出尘”。
“赵福”眼中划过一丝愕然,继续道:
“如此……彻底肃清朝中暗流。”
听言,众臣纷纷起身,躬身行礼,齐声道:“陛下圣明。”
然而,一切看似尘埃落定,琼宇之上,一道幽微的箭矢反光,正蓄势待发,杀机锁定“赵福”身后、高踞龙位的季寒山……
察觉出这道不同寻常的杀意,霜栩立刻寻息望去,接着,连忙放下碗筷,倏地起身,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敏捷穿过禁军,直奔季寒山所在。
“贵妃,你……”
“赵福”上前阻拦,却被霜栩一把推开:
“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