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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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
不是日历上那个被各种商业气息裹挟的符号，而是真真切切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一个寻常工作日的末尾，天空是冬日傍晚特有的、带着灰调的铅蓝色，空气清冷干燥，呼吸间带出浅浅的白雾。
裴既明推开家门时，带进一身室外的寒意，以及怀里一个不小的、扎着深红缎带的方形礼盒。公寓里暖意融融，与往常别无二致，只有空气中隐约多了一丝极淡的、清甜的香气，像是烤过头的焦糖混合着柑橘皮的味道。
客厅里，余景珩正背对着门口，蹲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他面前摊开着一个打开的硬纸盒，里面散落着一些亮晶晶、色彩鲜艳的小物件。他似乎在专心整理，连裴既明进门的声音都没立刻察觉。
裴既明挑眉，放轻脚步走过去，将礼盒随手放在玄关柜上，然后才出声：“猫？”
余景珩肩膀几不可查地一抖，像是被惊到，迅速将手里一个银色的小铃铛塞回纸盒，有些仓促地站起身，转过来。他手里还捏着一个没来得及藏的、金红相间的毛线球，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可疑地泛着一点薄红，那条颜色因冬日而变得深沉的尾巴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尾尖却无意识地卷着那个毛线球，暴露了主人的小动作。
“在干什么？”裴既明走近，目光扫过地上那盒显然是圣诞装饰品的东西，又落在他泛红的耳朵和那团被尾巴卷着的毛线球上，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戏谑的笑，“偷偷布置圣诞惊喜？”
“……没有。”余景珩移开视线，声音平平，否认得很快，但攥着毛线球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头顶那对同样颜色变深的猫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
裴既明低笑，也不戳穿他。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拿过被余景珩尾巴尖卷着的那个毛线球，在指间转了转。“质地不错，”他评价道，然后将毛线球轻轻抛回装饰品盒子里，转而握住余景珩那只空着的手，指尖在他微凉的皮肤上蹭了蹭，“礼物在门口，给你的。”
余景珩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蓝眼睛下意识地瞟向玄关柜上那个扎着漂亮缎带的礼盒，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好奇和光亮，但很快又抿了抿唇，矜持地收回目光，看向裴既明：“……什么？”
“自己看。”裴既明松开他的手，走向厨房，声音带着惯有的欠揍笑意，“说不定是猫薄荷大礼包。”
余景珩瞪了他一眼，但脚步却诚实地朝着那个礼盒挪了过去。他没立刻拆，只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光滑的缎带表面，然后又飞快地缩回，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耳朵竖得直直的，专注地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细微动静——裴既明似乎在清洗什么东西。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轻轻地解开了那个完美的缎带蝴蝶结，打开了盒盖。
没有猫薄荷。
里面是一件折叠整齐的衣物。余景珩有些疑惑地将它拿出来，抖开。
是一件毛衣。很柔软的羊绒质地，颜色是极其温柔低调的浅燕麦色，款式简单大方，没有任何多余花纹。但吸引余景珩目光的，是毛衣的后领下方，靠近肩胛骨的位置，用同色系但略深的线，极其精巧地绣着一只简笔勾勒的、蜷缩着睡觉的暹罗猫轮廓，猫的尾巴尖，还俏皮地绕成了一个微小的圆圈。
图案很小，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但绣工精细，充满了细节。
余景珩愣住了。他拿着毛衣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腹摩挲着那只小小的刺绣猫咪，触感柔软而清晰。一股温热的、细密的暖流，像冬日里第一口捧在手心的热饮，悄然从心口蔓延开，顺着血脉流向四肢百骸。
他知道裴既明不缺钱，送什么昂贵的礼物都有可能。但这样一件看似普通、却暗藏如此用心细节的毛衣，比任何昂贵的东西都更能击中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他抬起头，看向厨房的方向。裴既明正背对着他，在水槽前忙碌，宽阔的肩膀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余景珩抿了抿唇，将毛衣小心地抱在怀里，燕麦色的柔软绒毛贴着他的脸颊，带着新衣物特有的、干净好闻的气息，和一丝独属于裴既明的、令人安心的感觉。
他没说谢谢，只是抱着毛衣，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极其小心地将毛衣重新叠好，放回盒子，盖好盖子。他没有立刻去找裴既明，而是重新蹲回那个装饰品盒子前，这次，他从里面挑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星星形状的亮银色挂饰，放在掌心看了看。
裴既明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浓郁肉桂和苹果香气的热红酒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猫抱着膝盖蹲在彩色的小盒子前，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亮晶晶的小星星，侧脸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那条深色的尾巴安静地垂在身后，尾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地毯。
“喝点热的。”裴既明走过去，将其中一杯递给余景珩。
余景珩回过神，接过马克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他凑近杯口，嗅了嗅那复杂而温暖的香气，然后小口地喝了一点。甜中带酸，香料的味道恰到好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上最后一点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意。
“好喝吗？”裴既明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下，也喝了一口自己的。
余景珩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然后视线重新落回那个装饰盒和手里的小星星上，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要挂吗？”
他指的是圣诞装饰。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像是在征求裴既明的意见，又像是自己也有点想，但不太知道该怎么做，或者……不太确定这是否符合他们之间某种未言明的氛围。
裴既明看着他眼里那点细微的、小心翼翼的期待，心里软成一片。他知道，对于余景珩这样过往经历复杂、习惯了独自一人、对节日几乎没什么概念的人来说，主动提出布置“圣诞装饰”，已经是某种巨大的、笨拙的进步和邀请了。
“挂啊。”裴既明放下杯子，语气轻松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不然你买这些回来，难道只是为了看着？”
他指了指那个装饰盒，又补充道，眼里带着促狭的笑：“不过，我以为你更感兴趣的是那些能滚着玩的毛线球和亮片。”
余景珩耳根又红了，有些恼地瞥了他一眼，但没反驳。他放下杯子，从盒子里又拿出几个彩球、铃铛和小挂饰，摊在掌心，看向裴既明，眼神里带着询问——怎么挂？挂哪里？
公寓里并没有传统的圣诞树。裴既明环顾了一下客厅，目光落在靠近阳台那盆长得极为茂盛、枝桠舒展的琴叶榕上。
“就它吧。”裴既明起身，走到那盆高大的绿植前，拍了拍厚实的叶片，“虽然没有松针，但够绿，枝杈也够多。”
余景珩抱着那一小捧装饰物跟过去，仰头看了看那棵几乎快到天花板的琴叶榕。绿叶油亮，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开始动手。没有章法，全凭心意。裴既明个子高，负责挂高处的枝桠。余景珩则专注地装饰他能够到的中低部分。
过程安静而缓慢。只有装饰物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脆响，和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裴既明挂上一个红色的绒布彩球，余光瞥见余景珩正踮着脚，很认真地将那个银色的小星星，系在一根他够起来有点吃力的侧枝上。因为用力，他侧颈的线条绷紧，那对颜色变深的猫耳朵也因为专注而微微向前倾着，尾巴无意识地在身后小幅度地、平衡身体般地晃动着。
画面安静又美好。
裴既明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扶住他的腰，帮他稳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他手里另一只金色的铃铛，轻松地挂在了更高一点的枝头。
余景珩身体在他触碰时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靠着他手臂的力量，将小星星的丝带系紧。完成之后，他没有立刻退开，而是仰着头，看着那个在绿叶间闪烁的小小银星，蓝色的眸子里映着点点暖光。
“……好看。”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在说星星，还是在说被装饰后的琴叶榕，抑或是别的什么。
裴既明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和那截因为仰头而完全暴露出来的、戴着黑色颈环的脖颈。颈环在室内暖光下泛着哑光，与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无声地诉说着归属。
他心里一动，低下头，在那颈环上方的、柔软的皮肤上，极轻地吻了一下。
余景珩浑身一颤，脖颈瞬间染上绯色，那对敏感的猫耳朵更是红得快要滴血，猛地缩了一下脖子。他转过头，瞪向裴既明，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羞恼，但在暖黄灯光和周围逐渐浓郁的节日氛围里，那羞恼也显得没什么力道，反而更像一种……欲拒还迎的嗔怪。
“……你！”他憋出一个字。
“我怎么了？”裴既明一脸无辜，手还扶在他腰上，指尖坏心眼地隔着衣物轻轻挠了挠，“帮你挂装饰，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余景珩被他挠得腰侧一软，差点没站稳，更紧地靠进了他怀里。他气得抬手想推开他，手腕却被裴既明轻易握住。
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肉桂红酒的香气，装饰品崭新的气味，还有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余景珩的挣扎微弱下去，他别开脸，抿着唇，耳尖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脸颊。那条深色的尾巴，原本因为受惊而炸起了一圈毛，此刻也慢慢伏帖下来，犹豫地、试探地，轻轻环上了裴既明的小腿。
一个无声的、别扭的妥协和……默许。
裴既明低低地笑了，胸腔发出愉悦的震动。他没有再进一步，只是就着这个姿势，拥着他，一起抬头，看着他们亲手一点点装扮起来的“圣诞树”。
彩球、铃铛、星星、还有几个余景珩偷偷放上去的、亮晶晶的毛线小球，错落有致地挂在油绿的叶片间，算不上多华丽，却有一种独特的、温暖的、属于“家”的生动。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灯火次第亮起，远处似乎隐约传来模糊的、欢快的音乐声。
但那些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的圣诞节，就在这方温暖的室内，在这棵不像圣诞树的“圣诞树”下，在这杯逐渐变温的热红酒香气里，在这个安静而亲密的拥抱中。
裴既明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余景珩柔软的发顶。
“圣诞节快乐，猫。”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满足。
余景珩在他怀里，安静地靠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闷闷的、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从裴既明胸口传来：
“……嗯。”
“……快乐。”
没有多余的话。
但裴既明知道，对于他的猫来说，这声回应，以及此刻这全然放松的依偎，或许就是他能给出的、最真挚的圣诞祝福了。
琴叶榕的叶片，在他们安静的呼吸中，似乎也随着室内温暖的空气，微微摇曳了一下。
那些亮晶晶的小装饰，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而温暖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