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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母亲 ...
电梯门开,林煦安跨出一步,地面刚拖过,鞋底与地砖之间发出“吱——”一声长叹。
日光灯管 6500K,冷白光像一把钝刀,把人的影子压扁,贴在墙上,再揭不下来。
空气里混着双氧水、碘伏、速干手消液的味道,像把医院整个打捞上来,塞进肺里。
他肩背笔直,却不敢抬头看门牌,只盯着自己鞋尖——
黑布鞋,边缘洗得发白,右鞋头裂一道口,像咧开的嘴,却发不出声音。
走廊不长,两侧病房门半掩,门缝里漏出电视声、呻吟声、金属餐盘落地声。
他数着步子,一步只跨一点点,走到 7 号病房门口。
门把是银色 304 不锈钢,被无数人握过,却冷得像从未有人来过。
他伸手,指节在离门把 1cm 处停住——
指背有新擦伤,血迹已洗净,皮下却渗着淡粉,像没来得及合眼的黎明。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消毒水趁机钻进喉咙,一路刮到胃底,激起隐痛。
推门,门轴发出“咔哒”一声,像给世界上了第二把锁。
病房里先涌出来的是声音——
“19 床!又把尿不湿扔地上!”
“20 床!心电监护掉线了!”
护士站回应隔着走廊撞进来,像两辆救护车对向疾驶,警笛互撕。
林煦安站在门槛,背脊笔直,像一棵被风吹弯却不敢倒的树。
地面铺浅蓝 PVC 地板,接缝处积着黑垢,像岁月留下的牙石。
靠窗那张床,拉着围帘,帘布印褪色的小熊,熊眼睛被洗得发白,与李宝枝的脸色互为镜像。
帘外坐着病友,花白卷发,病号服领口油亮,手里转一把折叠扇,扇骨敲在床栏,节奏三短一长——
“你、怎、么、又、来、了?”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走廊尽头的感应灯回头。
林煦安没接话,只抬脚,一步跨进病房,却停在帘外半步,像怕惊动帘内的人。
病友更烦躁,扇子指向他鼻尖:“你妈妈盼你盼睡着了,你也不说话?”
林煦安垂眼,睫毛在冷光下投出两把小扇,阴影遮不住眼底血丝。
“没什么好说的。”
声音平稳,像把每个字都提前在胸腔磨平棱角,才放出来。
病友“啪”地合扇,金属骨砸在掌心:“陪床费一天八十,你倒省话!”
林煦安背脊依旧笔直,却没人看见,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左手拇指扣住食指第二指节,指甲陷入皮肉,压出一弯月牙白。
——指节发白,是心疼;心疼,是沉默。
林煦安终于伸手,拉住围帘轨道,轻轻一拽。
“哗——”
帘布合拢,把世界切成两半:一半嘈杂,一半安静;一半光亮,一半阴影。
李宝枝躺在阴影里,像一张被水泡过的旧报纸,颜色褪尽,只剩眉下那颗泪痣仍黑,像未写完的句号。
床头摇高 30°,颈托固定,颅骨牵引弓像一枚倒置的锚,锚绳穿过滑轮,末端悬 5kg 砝码,砝码在半空晃,晃一下,颅骨就疼一下。
她右腿胫骨开放性骨折,外固定架七根钢针穿透皮肉,针与针之间用碳棒连接,像一座微型高压塔,塔底垫着止血棉,棉上渗黄,像枯叶被雨泡烂。
林煦安走近,鞋底在地板压出极轻“吱”,像有人在远处撕一张湿纸。
他蹲身,蹲到与床同高,目光才能与母亲平视——
李宝枝眼皮微颤,睫毛稀疏,像被虫蛀过的柳条,颤半天,才抬起一条缝。
“……你怎么又来?”
声音哑,像砂纸磨过玻璃,玻璃没碎,却留下一道白痕。
林煦安垂下眼帘,长发从耳后滑落到白皙的脸颊边上,看着母亲插满留置针的左手,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躺的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来了。”
——来了,是承诺;承诺,是沉默。
李宝枝嘴角扯了扯,想笑,却先皱眉——疼像电流,从颅骨锚点一路窜到心口,她指节在他掌心蜷了一下,又松开,像被风吹灭的火。
林煦安静静看着,背脊笔直,像被钉在墙上的标尺,却没人看见,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左手中指受伤处,在皮下隐隐作痛,像提醒他:你也疼过,别喊。
砝码还在晃,每晃一次,颅骨牵引弓就发出极轻“叮”,像风铃,却没人觉得好听。
林煦安伸手,掌心覆在砝码上方,轻轻一托,晃停。
李宝枝的眉心随之松开,呼吸缓了一拍,像船被拖进避风港。
港外,病友的声音仍隔着帘布刺进来——
“李姐!你儿子真孝顺,一句话不说,省钱!”
“要是我家那个,早哭天抢地了!难怪你说他白眼狼,没、有、心”
声音像钝锯,来回拉,锯口是林煦安的背脊。
他未动,只低头,看着摩挲母亲掌心的茧发呆——
那茧厚如铜钱,边缘翘起,是常年握扫帚磨的,茧下藏着裂纹,裂纹里嵌着黑垢,洗不掉,像岁月给他的原罪。
护士推门而入,年轻,圆髻,口罩勒出耳后红痕。
“19 床李宝枝,准备今晚手术,术前禁食水,家属签字。”
一份《知情同意书》递到林煦安面前,A4 纸薄如蝉翼,却重得让他指节微颤。
签字笔是黑色 0.5mm,笔身印着医院 Logo,像给每个字都打上囚徒编号。
林煦安握笔,拇指压在食指伤口处,伤口与塑料笔杆相贴,疼得清晰。
他一笔一画写下:
林煦 安
最后一捺拉长,像给命运留一点余地,又像亲手把它斩断。
护士收走文件,目光在他脸上停半秒,像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一句:“手术风险大,做好心理准备。”
门再次阖上,世界缩回围帘,只剩砝码重新晃动——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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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萌回忆开始啦:
教务处设在“回”字楼最阴面,门牌白漆剥落,像一块久治不愈的痂。
手里一张 A4,边缘被汗液浸出毛边,抬头“退学申请”四个字,打印机墨粉不足,笔画断续,像病危通知。
教务处主任推眼镜,镜腿用白胶布缠过,胶布泛黄,像两根被岁月嚼过的骨头。
“煦安,你成绩很好,确定要退学?”
“确定。”
声音平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那颤藏在舌尖,像一根极细针,刺得自己牙龈发麻。
—确定,是谎言;谎言,是保护。
母亲躺在医院,每天医药费四位数,他拿不出,只能拿出自己。
贺岚从走廊尽头跑来,鞋跟敲水磨石,节奏三短一长,像心跳漏拍。
她今天穿淡青色衬衫,发尾夹的蓝色中性笔在奔跑中掉落,啪一声脆响,笔帽裂开,墨水溅出,像一小滩被踩碎的晴空。
“林煦安,你给我站住!”
少年停步,没回头,只把 A4 对折,再对折,像幼儿园时老师教的折纸手工。
贺岚冲到他面前,胸口起伏,汗珠从鬓角滚到下颌,悬而未滴。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没钱。”
“奖学金呢?助学金呢?我来帮你申请,流程我熟。”
少年抬眼,黑得发冷,像两块被冰水浸过的铁。
“等不了,医院今天停药。”
贺岚伸手去抓他手腕,指尖刚碰到脉搏,少年猛地抽手,动作幅度极大,像把一整条河流都挣断。
“别管我。”
声音不高,却震得走廊玻璃嗡嗡作响,那嗡嗡声里,贺岚看见自己扭曲的脸——
一张“好老师”的脸,被现实扇得通红。
天台门被少年一脚踹开,铁门撞墙,回声在楼顶滚了三圈,才跌进风里。
风从东南来,带着台风雨的前兆,粘、咸、腥,像没晒干的咸鱼拍在脸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爱吃咸鱼)
贺岚追上来,鞋跟在天台边缘停住——再往前一步,就是 16 米高的虚空。
少年站在护栏外,背对众人,脚跟悬空,像一只随时准备逆风的鸟,却更像一片被风吹散的枯叶。
“林煦安,你先下来,我们慢慢谈。”
贺岚声音放软,软得几乎能掐出水,却掩不住尾音的抖。
少年没回头,只抬手,把那张被折成骨头的 A4 抛向空中。
白纸在风中展开,像一面投降的旗,却又被风卷回,啪一声掉在贺岚鞋面上。
她抓住纸,指尖掐进纸纤维,像掐住命运的脖子。
“好,我陪你退学,我陪你去医院,我陪你扛。”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却吹不散少年眼底的冷。
“贺老师,您月薪多少?”
“……5200。”
“icu 一天 4800。”
像法官落槌,数字一出口,天台瞬间安静,只剩风声在耳边拉锯。
校门是铁艺,藤蔓缠绕,像一道被岁月焊死的牢门。
贺岚挡在门前,双臂展开,像十字架上的人,影子被朝阳拉得极长,长到能把少年整个人裹进去。
“让开。”
“不让。”
少年抬手,握住她手腕,指尖冰凉,掌心却滚烫,像一块被雪包住的炭。
贺岚挣不开,低头,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齿尖陷入皮肤,血珠渗出,咸腥,混着风,混着台风雨,混着十六岁的绝望。
少年没松手,任她咬,血顺着她嘴角流下,像一条极细的红线,把两人短暂缝在一起。
“老师,我妈在等我。”
贺岚松口,唇上沾血,像偷吃胭脂的鬼,她抬头,眼泪终于落下,砸在血点上,砸出一个小小凹坑。
“林煦安,你给我记住——
今天不是我放你走,是我无能为力。”
ICU 设在最顶层,走廊长 50 米,日光灯 24 小时常亮,惨白,像一条被拉长的死亡通道。
林煦安跑到护士站,脚步在 PVC 地板擦出尖锐刹车声。
“42 床林翠霞,今天要停药?”
护士抬头,口罩遮住半张脸,只剩一双被夜班熬红的眼睛。
“账上欠 3 万 7,药房不发药。”
少年从兜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软的信封,打开——
里面是退学证明,红章刚盖,油墨未干,像一块新鲜伤口。
“我退学,打工,今天先给 5000,行不?”
护士摇头,声音带着程序化的温柔:“医院不是慈善堂。”
少年背脊笔直,像一棵被风吹弯却不敢倒的树,树心已被虫蛀空。
他转身,走向 42 床,每一步都在 PVC 地板留下一个湿脚印,脚印很快被冷气吹干, 像从未存在。
李宝枝躺在透明帐里,身上插满管子,像被钉在白色祭坛的标本。
贺岚赶到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少年跪着,脸偏向一侧,指印浮现,红得几乎透明,却一声不吭,像被钉在耻辱柱的雕像。(是被打的)
贺岚冲过去,一把推开帐门,呼吸机警报骤响,尖锐,像给世界按下暂停键。
医生姓陆,三十出头,白大褂领口磨得发亮,像一张被反复搓洗的纸。
“病人脊髓损伤,高位截瘫,后续康复每月 5 万起,拖一年,也许终身卧床。”
贺岚站在少年旁边,像一棵被暴雨打湿的树,却仍努力撑开枝叶,想为身边人挡一点雨。
“医生,孩子成绩很好,能不能先欠费,我担保,我签字。”
陆医生抬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最后落在少年脸上——
那脸苍白,却带着一种被生活打磨过的钝亮,像一把被砂纸磨到发毛的刀,仍想切割。
“医院规定,我也无能为力。”
像法官落槌,房间瞬间安静,只剩空调出风口的嘶嘶声,像蛇在吐信。
楼梯间是消防通道,灯声控,一跺脚,亮,再跺,灭。
少年坐在最暗台阶,背抵墙,手里攥着那张退学证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指节发白,是心疼;
贺岚坐他旁边,隔两级,像隔一条河,两人中间放着那支摔裂的蓝色中性笔,墨水已干,像被晒裂的河床。
“林煦安,我们众筹,我发朋友圈,
少年摇头,声音低哑,像从井底传来:“来不及,icu 一天 4800,等不起。”
沈岚忽然伸手,覆在他手背,掌心滚烫,像一块被太阳晒透的砖。
“那我陪你打工,我陪你送外卖,我陪你扛大米……”
少年转头,看她,目光极深,像两口被井水浸黑的井,井底有光,却极远。
“老师,您图什么?”
贺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像被命运掐住脖子,良久,她低头,眼泪砸在台阶,砸出一个小小凹坑。
“我图我学生,能有条好路可以走”
食堂是临时搭的板房,风扇吱呀,像老人在临终咳嗽。
少年买了一份白粥,两根油条,共 4 块 5,沈岚抢着刷卡,机器却故障,滴滴响,像嘲笑。
少年从兜里摸出四个硬币,一个五角,三个一元,依次排开,像把命运摊开给人看。
贺岚站在旁边,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一杯豆浆,表面结一层薄膜,像被岁月吹皱的皮。
两人找最角落坐下,少年低头喝粥,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像在吞咽刀片。
贺岚把豆浆推给他:“太甜,我不喝。”
少年没推辞,接过,抿一口,唇上沾一层白。
“老师,您回去吧,别跟着我。”
“我请假了,批了三天。”
像法官落槌,少年不再说话,只低头喝粥,喝到最后,碗底剩一粒米,他用筷子尖夹起,送入口中,像把命运最后一粒也咽下。
少年先到缴费处,把 170 块零钞递进去,窗口里的机器滴滴响,像在嘲笑。
再从另一窗口,接过贺岚汇款的回执单,白纸黑字,10 万,像一块被水磨平的石头,压在他胸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走到 42 床,母亲仍在睡,呼吸机起伏,像一条被命运拉长的线,线那头,是深渊。
少年直直的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双手,那手粗糙,虎口裂口被药水泡得发白,像两片被盐水煮过的蚌壳。
他低头,慢慢的闭眼,像抵住命运的最后一道门,门后,是火,是海,是沉默。
他知道,贺老师只能帮他这一把了,以后的路该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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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结束啦,难受TAT
[猫爪][猫爪][猫爪]我们安安不是没良心的宝宝[爆哭]
如果恨一个人,哪怕是亲人,让我放弃大好的前程,让我用命去拼,我不会的
下章或下下章会写与母亲的回忆,额。。。不太美好
也会写和贺老师的回忆[狗头叼玫瑰]
要么就写和珩珩[饭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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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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