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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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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不一样了,韩亦辰有了守护自己梦想的底气,反正和韩泉永僵了二十多年,干脆就叛逆这一回。
这一回,他叛逆了十年,没有人能再拔得动参天大树,它如今干粗枝长,枝繁叶茂,这是韩亦辰的底气,亦是他的决心。
“学摄影能干什么?还不如回来管公司。”韩泉永永远是这幅态度,蔑视韩亦辰的梦想。
“它能记录下世间所有美好,而学商,只是把我自己被锁在没有言语的五十八层高楼里,坐井观天罢了。”
韩亦辰态度之坚决,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韩亦辰也不怵,没有言语,直面这沉静,暗潮涌动。
好像过了很久,韩亦辰才听见韩泉永的轻叹声,韩泉永问他:“你不想学商,那你让韩家怎么办呢?”
韩亦辰很不懈:“我哥明明很喜欢学商,你为什么总逮着我不放呢?”
韩亦辰的哥哥,韩邵。
韩邵确实如韩亦辰所说,他很喜欢学商。
每每在上完财经课的时候,韩亦辰恨不得能飞出房间,有多快跑多快,一秒都不想多待,而韩邵,他下课却会去问老师他不理解的图表。
明明韩邵比韩亦辰更热爱,也更适合经商,但韩泉永从不看什么热不热爱。
从韩邵那么努力学习,可考试却比韩亦辰差了十二分的那刻起,他在韩泉永眼里就成了个透明的废物。
用尽手段想绑住韩亦辰,却被韩亦辰一次次割断绳索,可自愿跟在他身后的韩邵,一直在期待父亲的回眸。
谁也没想到,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居然能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人总是不公平的,这个世界都是。
帐篷外的风吹得呼呼响,像是要吹翻韩亦辰栖身的帐篷,但韩亦凡置若无闻,倒不了,会有人替他摁住的。
余光看到差点被掀起的帐篷一角又被压了下去,韩亦辰酸涩的心头被淋上了一层蜜,心中的烦燥也被一起压了下去,韩亦辰不自觉勾起唇角。
韩泉永没兴趣和韩亦辰吵,扔下一句“两周后给我个交待”,电话就响起了忙音。
连最后一句话也不愿听,强硬的止了韩亦辰的反抗。
韩亦辰有些心烦,捞起牛仔外套走出了帐篷。
秦野站在树底下看手机,风刮得有些猛,裹挟着一股雨味儿,韩亦辰向秦野走去。
秦野抬眼,上前拿过韩亦辰手中的牛仔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温声说:“要下雨了,回车上吧。”
韩亦辰看着秦野,眼里尽数疲惫,他没说话,点了点头,被秦野带着钻进了秦野的车里。
关上车门的下一秒,倾盆大雨一股脑的泼了下来,眼前的景色变成了朦胧一片,全部在接受雨的洗礼。
韩亦辰躺在驾驶位,闭上眼睛,大雨的“哗啦”声被大部分隔绝在外,但韩亦辰却感觉,自己此时就站在雨里,被冲刷,洗去身上的污垢,接受大雨的慷慨。
像是被玻璃罩隔绝起来的洋桔梗,精致易碎。直到有人打碎罩子让他淋一场暴雨。
那帐篷几乎没什么隔音能力,秦野站的地方肯定都能听见里面的声音,更何况韩亦辰压根没压过音量。
但韩亦辰不在乎,秦野不会说什么的,他能放心的把手交给秦野,就像在狂风中还能屹立不倒的帐篷,始终有人为韩亦辰保驾护航。
韩亦辰睁开眼,侧头去看秦野,却发现秦野正盯着他中控台的那朵紫色大鸢尾发呆。那朵鸢尾到现在都没有干枯的痕迹,因为韩亦辰每天都会给它喷水,鸢尾的紫色日照鲜艳明媚。
韩亦辰看了一会儿,轻声叫秦野的名字:“秦野。”
秦野转过头,不知道为什么,韩亦辰觉得秦野眼中有一种他说不出的情绪,真要形容,可能是对被暴雨打击的小花的心疼和怜惜吧。
可花儿没有伞,他也没有家。
韩亦辰叫了秦野一声,又不说话了,秦野也不问,只是笑着打开了双手,冲他歪了下头:“要抱吗?”
“你心情不好。”
没有犹豫,韩亦辰扑进了秦野的怀里,贪婪的从他身上汲取能量,薰衣草香拥住了韩亦辰,纵容又温柔。
他好像,从来没和任何人这么抱过,他的母亲也不例外。
原来面对面拥抱是这种感觉吗?对方的皮肤传导出体温,融入进彼此的身体里,像是一勺浓稠的蜂蜜被热水冲开,甜蜜流淌在每一里滴水,恰到好处,甜而不腻味。
喝下去浑身都暖和了起来。韩亦辰贪恋的将脸埋进秦野的颈窝,他鼻子一酸,居然有点委屈。
这么多年来韩泉永的压迫他没有哭;年少时相机被踩烂他没哭;刚刚和韩泉永硬碰硬对峙也没哭。
秦野的一个拥抱,韩亦辰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好像在秦野这里,韩亦辰永远可以当一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孩子。
可韩亦辰很郁闷,为什么?秦野是韩亦辰的例外,可这个例外产生的原因又是什么?
他们抱了一会儿,韩亦辰突然开口:“我爸爸刚给我打电话了。”
秦野“嗯”了一声,示意他在认真听。
“他想押我回去继承公司。”韩亦辰皱了皱眉:“可我不想去经商。”
“不喜欢就不做。”秦野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安慰道:“不管他们。”
“可是他们看我学摄影,说韩家出了个废物。”
这话不假,韩亦辰听了三年,什么难听的话他没听过。
那些人站在所谓的道德最高点,“绑架”韩亦辰。让他要知道孝顺,不要反抗父母,父母不会害了他。
那些丑恶的嘴脸包围住了韩亦辰,用恶语相向把他困在牢笼里,嘈杂的声音吵得韩亦辰头疼,他缓缓抬起两只手,捂住了耳朵,低下了头,不想再看。
一声轻笑把韩亦辰的思维拉了回来,韩亦辰起身,疑惑的看着他。
秦野的背后是磅礴大雨,但被他用身体挡住了,秦野笑的温柔,手覆上韩亦辰的手背,眯起了眼:“你知道为什么野花会开在悬崖上么?”
“不知道……”
“因为它们没空在乎别人怎么看。”
韩亦辰一愣,他好像真的从秦野的瞳孔里看到了那枝野花,祭傲不到的在朦胧的山崖处,被雨点打击着柔弱的花瓣。
没有畏惧,没有倒下。它依旧屹立在那里,不可染指。
没人在乎它怎么生长,也没人在乎它长什么样。何必去理会?花儿自会绽放。
它孤注一掷,更是独一无二,在这个雾濛濛的雨中,它是世界独特的色彩。
韩亦辰酸涩的心又暖又胀,他微笑着,倾了点身,他们靠得很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秦野的心中警铃大作,拼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才显得自己没那么紧张。
韩亦辰勾起唇角,轻声道:“秦野,谢谢你。”
雨下得很久,但不再那么压抑。
睡了一觉起来,早已恢复了日里万机,经过一晚上的冲刷,植物在阳光的描摹下变得更加光彩夺目、色彩鲜艳,空气变得很清新,周围弥漫着清透的水汽,清凉无比。
秦野闲着无聊,得到韩亦辰的允许后去看他的相机,相机里并没有太多照片,看得出来秦野走的那几天天气并不好。
秦野抬眼看了下窗外,鬼使神差抬起了相机,略有些笨拙的摁下快门。
咔嚓。
还好还好,也没有很难看吧。
秦野自我感觉良好,手一抖,按到了上一张。
是一个视频,很短,只有六秒钟。
秦野疑惑,播放了视频。
视频好像是第一视角,一只白皙清瘦的手拿着只小纸船出现在画面里秦野都不用猜,一定是韩亦辰。
画面里,是星河璀灿,流动的湖水倒映着漫天繁星,小纸船落入水中,被缓缓推远。好美的画面,秦野看直了眼,很直观的感受到了韩亦辰摄影的魅力。
那只小船在群星的护航下,驶去了未知的远方,没有停留,一直流向前。
秦野看了四五遍,都还是觉得震憾。
韩亦辰刚好从后面走上来,问秦野在干什么。
“这个视频,”秦野看向身边的韩亦辰,开口:“可以给我也发一份吗?”
“什么视频?”韩亦辰不明所以,他拿过相机看了一眼,也有些错愕,“这个是我当时误触拍的。”
“但是很好看,”秦野拉住了韩亦辰的胳膊,晃了晃:“我很喜欢,给我也发一份吧?”
韩亦辰哈哈笑了起来,答应了秦野。
现在天气很不错,秦野想到韩亦辰前面拍的那些照片,提议让他再拍几张。
“其实也不用拍了。”韩亦辰调出秦野拍的那张照片,递到他眼前:“这张就够了。”
“……”秦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拍得不好看。”
可韩亦辰并不觉得,他出声反驳:“好看的,我很喜欢。”
一听韩亦辰说他喜欢,秦野心里都开了花,但脸上又不敢表现出太多喜悦,他冲韩亦辰挑了挑眉,故作自夸:“没事,也就一般好吧,看来我挺有天分。”
韩亦辰好笑的摇了摇头。
在夜星中的小船,驶向了蔚蓝的天空。秦野说在塞里木湖不远处有一座天山,景色也很美,他们收拾好东西,开车离开了这里。
彼此的手机都能响起双方的声音,旅途又变得欢声笑语起来,和今天的天气一样,明媚晴朗。
天山脚下有很多蒙古包,看来有好多牧民都在这里定居。
秦野带着韩亦辰走向他们,热情地和牧民们打招呼,大家都很热情的款待他们,爽朗的笑声响彻天广地。
可韩亦辰是个习惯把自己闷在阴雨天的性格,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兴致缺缺的样子。
秦野睨了一眼韩亦辰胸前挂着的相机,漆黑的镜头反射太阳光辉,晃了秦野一下。
秦野抿了下嘴,看向了前方的天山。
天山整体呈灰色的,只有五分之一的峰顶是雪白的,雪白尖峰直通云霄,头顶时不时有几只老鹰盘旋,双双交圈飞到高空,强劲有力的翅膀缓慢扇动着。
韩亦辰仰望着无际的蓝天,眼底却流出了一丝困惑。
就像是好奇,自己为什么总看不完这天地,自己所能见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不论是自然,还是秦野。
他像是在无尽草原上迷路的马,迷芒、不知所措,哪边才是真正的归宿,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