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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旧诗集与未凉的豆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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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客厅时,我正对着衣柜里的两件衬衫犹豫——米白色领口绣着细浅纹路,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烟灰色那件袖口磨出了软边,是去年沈叙帮我挑的款式。指尖在两件衣料上轻轻蹭过,最终还是选了烟灰色,指尖触到袖口磨旧的棉线时,忽然想起沈叙上次说“这种软乎乎的质感,很衬你”,耳尖忍不住发烫。
刚把衬衫下摆塞进牛仔裤,门口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节奏慢而稳,是沈叙惯有的样子。我趿着拖鞋跑过去开门,迎面就撞进他带着晨雾的目光里——他穿了件浅卡其色的薄针织衫,袖口随意挽着,手里拎着两个印着“便民早餐”的纸袋子,袋口飘出豆浆的甜香和油条的油润气息。
“楼下排队人多,来晚了点。”他侧身进来,把袋子放在玄关的矮柜上,指尖还沾着点外面的凉气,“豆浆我选了甜口,你上次说咸豆浆里的虾皮总卡喉咙。”说话时他低头解鞋带,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晨光落在他发顶,泛着浅淡的金色。
我盯着他拎袋子的手指,指节分明,指腹因为常年握笔,有一点浅浅的茧。想起昨天傍晚他帮我别碎发时的触感,心里像被豆浆的甜香浸过,软乎乎的。“我去拿碗筷。”我转身往厨房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怕他看见我泛红的耳尖。
餐桌是小小的方形,我们相对而坐,纸袋子打开的瞬间,香气漫满了整个空间。沈叙把油条掰成小段,放进我碗里,“刚出锅的,小心烫。”他自己则拿起豆浆,指尖捏着杯沿转了转,忽然抬头看我,“等会儿去图书馆,我查了馆藏目录,那本旧诗集在三楼文学区,靠窗的书架第三排。”
我咬着油条点头,酥脆的口感混着豆浆的甜,暖意在喉咙里慢慢散开。抬头时正好撞见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比晨光还软,落在我嘴角沾着的糖霜上,忍不住笑了笑,伸手递过一张纸巾,“嘴角沾到了。”
我慌忙接过纸巾擦嘴,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指腹,像昨天傍晚碰汽水时那样,他没收回手,反而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尖,声音放得很轻,“紧张吗?”
“有一点。”我老实点头,其实不是紧张图书馆,是紧张和他单独待一整天——连走路时要不要并肩,找书时要不要递给他书签,都在心里偷偷演练了好几遍。
吃完早餐,我们并肩往公交站走。清晨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响,偶尔有露珠从叶尖滴下来,落在我的手背上,凉丝丝的。沈叙走在靠马路的一侧,脚步刻意放慢,和我保持着一样的速度。路过便利店时,他忽然停住脚步,“等我一下。”
没等我回应,他就快步走进店里,几分钟后拿着两盒牛奶出来,把其中一盒塞进我手里,“图书馆里空调凉,等会儿热了可以喝。”牛奶还带着冰箱的凉气,包装上印着草莓图案,是我上次随口提过喜欢的口味。
公交到站时,人不算多,我们找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沈叙靠窗,我坐在他旁边,车窗开着一点,风把他的头发吹得轻轻晃。他转头看向窗外,阳光落在他侧脸,把他的睫毛映得很清晰,像两把小扇子。我偷偷盯着他的侧脸看,看他下颌线的弧度,看他嘴唇轻轻抿着的样子,直到他忽然转头,我才慌忙移开目光,假装看窗外的街景。
“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
“没、没什么。”我结巴着回答,耳尖又开始发烫,幸好车窗吹来的风带着凉意,才没让热度蔓延到脸上。
到图书馆时刚过九点,门口的电子屏显示着今日温度,沈叙帮我拎着装零食的袋子,手指勾着袋口的绳子,轻轻晃着。走进图书馆,冷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把我的外套往我身上拢了拢,“别着凉了。”
三楼文学区很安静,只有偶尔翻书的沙沙声。沈叙熟门熟路地走到靠窗的书架前,抬头看了看编号,然后踮起脚尖,伸手去够第三排的书。他踮脚时,针织衫的衣摆往上缩了点,露出一小截腰腹,皮肤是浅淡的冷白色。我站在他旁边,仰头看着他的动作,指尖捏着衣角,忽然想伸手扶他一下,又怕太唐突。
“找到了。”他把书抽出来,转身递给我,眼底带着点笑意,“你看看是不是这本。”
我接过书,封面是深棕色的硬壳,边角有些磨损,上面印着烫金的书名——《晚星集》,正是我找了很久的那本绝版诗集。指尖摩挲着封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抬头看向沈叙,“就是这本!谢谢你。”
“不用谢。”他笑了笑,伸手帮我把书脊上的灰尘擦掉,“找个地方坐下来读吧?靠窗的位置有阳光,很舒服。”
我们在靠窗的长桌旁坐下,沈叙坐在我对面,他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书,是一本厚厚的历史传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头发染成浅金色,他低头翻书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安静得像一幅画。
我翻开诗集,纸页带着旧书特有的油墨香,第一页上有淡淡的铅笔字迹,是很久以前的读者留下的:“晚风与你,皆是温柔。”我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昨天傍晚的桂花风,想起沈叙帮我别碎发时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悄悄扬起来。
“看到喜欢的句子了?”沈叙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好奇。
我把书推到他面前,指着那句铅笔字,“你看这个。”
他凑过来,肩膀离我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他盯着句子看了几秒,然后转头看我,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糖,“写得很好,很像……”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很像现在的我们。”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指尖捏着书页的力度不自觉加重,纸页被捏出了一点褶皱。抬头时,正好撞见他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带着认真,还有一点藏不住的欢喜,像星星落在了他眼里。
“我也觉得。”我轻声回答,声音有些发颤,却很清晰。
他听到我的回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尖,然后慢慢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指尖的茧轻轻蹭过我的掌心,带来一阵发麻的痒意。我们的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握着,阳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暖得像要把这份欢喜焐热。
过了一会儿,我从包里拿出抹茶饼干,递给他一包,“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他接过饼干,拆开包装,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又拿了一块递给我,“你也吃。”我张嘴接住,抹茶的微苦混着甜,在嘴里慢慢散开,像此刻心里的感觉——有点紧张,却满是欢喜。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偶尔翻书,偶尔分享一块饼干,偶尔悄悄握一会儿手。阳光慢慢移动,从我们身上移到桌子上,把书页染成暖黄色。直到中午,沈叙看了看表,“去吃午饭吧?楼下有一家面馆,味道不错。”
我们收拾好东西,手牵着手往楼下走。在图书馆的走廊里,没人注意到我们交握的手,只有彼此知道,掌心的温度有多暖。走到楼下时,阳光正好,沈叙把我的手往上抬了抬,放在他的胳膊上,“这样走着舒服。”
面馆里人不多,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沈叙点了两碗牛肉面,加了我喜欢的青菜。等待面条上桌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剥了糖纸递给我,“上次在公园买的,剩下一颗,一直放在口袋里。”
我接过糖,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在嘴里散开。抬头看向沈叙,他正盯着我笑,眼底的欢喜像藏不住的星光,“其实,我很早就想和你一起来图书馆了。”
“我也是。”我轻声回答,心里像被橘子糖的甜浸满了。
牛肉面上来时,热气腾腾的,沈叙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我几块,“多吃点。”我低头吃面,面条的汤很鲜,混着牛肉的香,暖得从喉咙一直到心里。
吃完午饭,我们又回到图书馆,继续坐在靠窗的位置。下午的阳光更柔和,沈叙靠在椅背上,看着我读诗集,偶尔伸手帮我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我读累了,就靠在他肩膀上,听他讲历史传记里的故事,他的声音很轻,像晚风一样,把故事里的时光都变得温柔。
傍晚的时候,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走出图书馆时,夕阳正好,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沈叙牵着我的手,沿着路边慢慢走,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我们的头发轻轻晃。
“今天很开心。”沈叙忽然开口,声音里满是笑意。
“我也是。”我抬头看他,夕阳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笑容染得格外温暖。
我们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在夕阳里,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紧紧贴在一起,像被晚风粘住了似的,分不开。手里的诗集还带着旧书的香气,口袋里的牛奶还有一点凉意,掌心的温度还在,心里的欢喜像要溢出来似的。
走到公交站时,沈叙忽然抱住我,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肩上,声音放得很轻,“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去很多地方,好不好?”
“好。”我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还有夕阳的暖香,心里满是安稳。
公交到站时,我们松开彼此,却还是手牵着手上车。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沈叙靠在我的肩上,看着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我低头看着他的发顶,轻轻摸了摸,心里想着,原来喜欢一个人,和他一起看夕阳、读诗集、吃一碗牛肉面,都能这么幸福。
回到小区时,桂花的香气又漫了过来,比昨天傍晚更浓。沈叙牵着我的手,往我家走。走到楼下时,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公园散步?”
“好啊。”我笑着点头,像昨天答应他来图书馆一样,毫不犹豫。
他低头,在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带着桂花的甜香。“晚安。”他的声音很轻,却满是欢喜。
“晚安。”我抬头看他,直到他转身走进自己家的楼道,才上楼。
回到家,我把诗集放在书架上,和那张黑胶唱片放在一起。然后坐在沙发上,想起今天在图书馆里交握的手,想起夕阳下的拥抱,想起额头的吻,嘴角忍不住一直笑着。
晚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桂花的甜香,漫满了整个客厅。我拿起手机,给沈叙发了一条消息:“今天很开心,明天见。”
很快,他回复了:“我也是,明天见。”后面还加了一个星星的表情。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像被桂花的甜香和星星的暖填满了。原来,未说出口的欢喜,只要彼此知道,就能在晚风里慢慢散开,变成满世界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