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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我喜欢陈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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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斯年走回车时,全身湿透了,黑伞被他遗落在碑前。
他失了神般任凭冰冷融入身体,缓慢平稳地向车走去。
他没淋多久,就被接住了。
陈驰在他身前脱下大衣,罩在他身上,边揽着他走边捂热一侧冻僵的耳朵,“怎么没拿伞,也不怕淋发烧。”
耳朵向身体传来温度,像被烫到似的,楚斯年忽然站停脚步。
陈驰正欲开口,楚斯年仰头看他。
陈驰倏然噤声。
他心脏被捏起似的,泛着灼痛,冷着一张脸把手放他薄薄的,湿漉漉的眼皮上,“怎么哭了?”
楚斯年被迫合上右眼,眼底湿痕越积越多,有欲溢出的迹象。
陈驰脸色沉下来,死盯着那点水痕,语气严厉,“谁惹你了?”
楚斯年意识混沌着,目光不断在他脸上游走,摇摇晃晃着瞳孔,感受着眼底静流倒灌进心脏。
他扯起唇,笑得很勉强,“你会不会害怕?”
“看着我身边人换了又换来来去去这么多年,害怕我真的和谁在一起?”
“陈驰。”楚斯年认真唤着。
他蹙起眉,眼睛流露成令人怜惜的形状,语气跌宕,“好可怜,为什么这样都没有放弃我?”
陈驰磨了磨牙,额头青筋微现,碰在脸侧的手滑至后颈,他用了点力,楚斯年就被迫仰得更深。
“你想干什么?”
楚斯年微微张开唇缝,春水顾盼着在他脸上细细临摹,一圈又一圈,像吻痕,
陈驰瞬间皱眉,迅速抬手捂住他眼睛,感觉指缝间被睫毛不停扫动,痒痒的。
他口腔发出令人牙酸的磨齿声,紧绷着。
“不累。”
“如果你还想劝我放弃你,不如多写几篇论文或者求求苍天。”
陈驰低头,脸色阴戾近乎咬着他耳朵说:“你求求他让我放过你,他要是应了,下道雷把我劈死,我也会变成鬼在你身边。”
他抬手掌控楚斯年的头顶,将下巴放在他发间,“别闹了,回家。”
楚斯年摇摇头,声音闷闷地埋在他肩窝说:“我问过上天了。”
陈驰突然僵住了身体,他感受到肩颈布料濡湿了一片,还在持续扩散范围。
他咬牙切齿想,就算楚斯年哭到崩溃他也绝不放手。
陈驰报复般紧扣住他的腰,声音沉哑道:“你他妈想用眼泪威胁我,也没用。”
最后几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
他感受到楚斯年在他怀里颤抖,是在害怕吗?还是在难过?
陈驰没受过眼泪的胁迫,此刻在冰天雪地里仿佛被烫化了一样,眼睛也被逼红了。
楚斯年嗓音细细的,几不可察地颤,“我败给你了。”
陈驰神情阴冷的可怕,“你不能这样对我,我…”
楚斯年哭着说:“我喜欢陈驰。”
忽得,风雪停了。
寂静的墓园上空,层层擂实的云层散开,冬日暖阳展开臂膀,怜惜地将温光洒向人间,落入情人的眼。
苦恋多年的高大情人听到自己近乎震碎胸腔的心跳,一下接一下,震得世界都在颠倒。
他恍恍惚惚听见自己好像在重复说:“喜欢…我?楚斯年…喜欢我。”
燃烧的大脑在崩溃中分出恋人的声音,恋人在不厌其烦地回复,“喜欢陈驰,楚斯年喜欢陈驰,喜欢…”
陈驰几乎勒断了楚斯年的腰,他按住楚斯年的后颈,将他从怀里揪出来,眼睛缓慢低下。
他凉薄的唇蹭在楚斯年脸侧,死死盯住柔软唇瓣变化的形状。
他依稀辨认出,是我喜欢陈驰的口型。
他怪异地笑了笑,抬起眼看楚斯年被水淋过的,雾蒙蒙的眼睛,漂亮得惊人,像被洗涤后乌亮的玻璃珠。
陈驰心脏缓缓恢复运作,他病态地盯着恋人,抑制着全身沸腾的血液,在他唇角落下一吻,“你最好没有骗我,年年。”
自年幼时滲入彼此脉搏的红线,经年累月嵌入鲜血终于在此刻收束,将两颗相似而孤独的灵魂栓结,锁进彼此的骨血。
—
没在墓园呆多久两人就回了家。
楚斯年身上衣服被陈驰要求着换了一遍,里面是薄薄的打底,外面穿着陈驰还未被淋透的大衣。
陈驰则剩下件厚实的毛衣在身上,他拥着楚斯年的肩带到沙发让他坐下,“你先去洗澡,我去烧开水。”
楚斯年冻得脸全是绯色,冷风吹得头有些晕乎乎的,“好,我去拿换洗衣服。”
他一站起来,晕眩的感觉更明显,他凭经验就知道,这顿烧没跑了。
他无奈勾勾唇,想自己为什么要在下雪的墓园表白。
要是以后有人问,你们在哪里告白的?
楚斯年得说,亲人旁边。
陈驰边烧水边打电话喊外送,等人送来时楚斯年还在浴缸里泡着。
他拿出袋子里的红枣生姜桂圆洗洗切切,放锅里煮。因着楚斯年不爱姜味,他多放了点糖。
等楚斯年从浴室出来时,姜汤早好了。
陈驰视线扫过他还有点湿的脸和脖颈,一手端着汤一手拿着纸巾走去客厅。
楚斯年在沙发上打了个喷嚏,眼睛洇着水汽。
陈驰默不作声把姜汤给他,声音有点沉,“喝点。”
楚斯年看着递到脸前的汤,就着他的手喝。在热水蒸腾下而殷红的唇微张,抿了抿味道就往后退,“好烫,我等会喝。”
陈驰将碗放下,用纸擦他脸上的水痕,“怎么不擦干再出来?”
楚斯年挑起眼看他,弯着唇,“我自己擦干了,还怎么让你擦?”
陈驰手微顿,指腹轻碾过湿漉的眼睫,“吹风机在哪?”
楚斯年指了位置,陈驰便走过去拿出来给他吹头发。
公寓里只剩下吹风机嗡嗡的声音,陈驰的手会时不时触碰到楚斯年的后颈,每当这个时候,闭着眼享受的楚斯年会颤下眼皮。
从上面看,就像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下。
陈驰面无表情抽出纸巾擦他被染湿的耳廓,“晕吗?”
楚斯年说:“有点晕。”
陈驰吹了半干,看着楚斯年喝下姜汤才继续将他头发吹干。
等发丝乖顺垂下时,楚斯年也睡着了。
陈驰熟练地把他抱怀里,感受着物理上的重量才在心中有了踏实的感觉。
寂静的客厅,空气浮动微光缭绕,他站在中心,低头蹭了下怀里人的发丝,下颚传来细微的麻痒,瞬间遍布全身。
血液沸涌间,一直环绕在他周身的郁怒散开了,心脏流出大片大片脓污,又一寸一寸被清澈的河流抚平填满,
最终,以晒热的海水封存。
陈驰低声笑了下,像一场悲剧收尾后的轻声喟叹。
他把楚斯年抱进卧室,关上门。
像他多年白日梦见那样,把楚斯年圈在臂膀,直至两人体温一致,缘份相缠,也绝不松手。
—
楚斯年醒来时特别晕,怎么也睁不开眼。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发现像被什么禁锢住一样,怎么都疑不了。
这迫使他用尽全力睁开眼,就见陈驰睡在自己身边,两人以极亲密方式嵌在一起,楚斯年是瞬间耳红的。
他不客气地拍了拍陈驰的脸,那男人动了动眼珠,即刻睁开眼,眼中没有一点刚睡醒时的迷糊,很清明。
楚斯年推开他说:“我什么时候允许你抱我了?”
陈驰不理他,闭上眼睛又圈紧了点,微压着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斯年扯起他的脸,“放开我,我很晕。”
陈驰瞬间睁眼,起身将他从被子里漏出的手臂放回去,“盖好,我去拿温度计。”
“哦。”
陈驰拿东西回卧室,见楚斯年正乖乖的露出一双薄红的眼睛看他,被子盖得很严实。
他几不可察地翘唇,把温度计放他口中,“好容易生病。”
楚斯年撩开眼皮,嘴里喊着的东西让他说不出话,不然他非得刺几句回去。
陈驰看着他热融融的样子,怜惜地圈起他的手腕,“在墓园的时候为什么哭?”
“北京宅子那天,又为什么哭?”
楚斯年选择性闭上眼,眼珠有些不安地在皮下滚动。
没一会到取出时间,陈驰看了温度,“37.4,低烧不用吃药。”
他热了姜汤给楚斯年喝,这次他很抗拒,喂到嘴边就往后躲,垂着眼不肯看。
“闹什么脾气,嗯?”
“我很讨厌姜味。”
陈驰掰过他的脸,“你想继续烧下去还是喝姜汤。”
楚斯年只好低头喝了半碗,喝完就蜷回被窝神情闷闷不乐的。
陈驰问他:“饿不饿?”
楚斯年没说话。
现在六点半,晚饭时间该饿了。
陈驰没去厨房做饭,打电话说了几个菜名让人送来。
他看着床上的楚斯年,忽然在他身侧躺下,臂展自然伸出将人圈怀里,“怎么不高兴了。”
体温隔着被子缓慢输送,往日体温较高的陈驰感受到身边灼热的温度抱紧了点。
他低眼将鼻腔闷进被子的人扯出来,拨开楚斯年额前微微汗湿的话,“我问你的问题不喜欢,所以不高兴了?”
楚斯年眨眨眼,额头轻撞他的肩,“我之前也不明白,但是我最近懂了。”
他声音因低烧而显得温吞柔慢,“我发现你一直很辛苦。”
“因为喜欢我,所以要忍受嫉恨,因为喜欢我,所以不得不放下怨恨,因为喜欢,所以要努力成长保护楚斯年。”
“要承受楚斯年的坏脾气,要承受长久没回应的单恋,要时不时担心楚斯年的情绪。”
恋人舔了舔干涩的唇,主动埋进陈驰耳朵旁边,“楚斯年承诺,要学会很多很多爱,来对陈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