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
-
七年后。
“小边,我记得你是洛襄的吧?”
边宗奕不明所以地点头。
“今年轮到咱们学校去整那个高考强基计划的招生宣讲了,好巧不巧抽中我了,也正好给我分到了洛襄,你跟着我一块儿去吧,正好回去看看你高中母校老师们。”文教授一脸和蔼可亲地说出不容置喙的决定。
边宗奕在读本科时就被文教授挑了中,带着一块做了几个课题,后来本校推免直博后顺理成章地正式进了文大爷的师门。
文大爷相中边宗奕身上那股聪明劲儿,同时又深深不满他特立独群,独来独往,社交能力严重不足的孤狼行径。于是,但凡有什么讲座,交流分享会之类涉及到社交的场合,边宗奕都是第一人选。
“行吧?你跟你的老师们联系联系,定个时间然后咱们就过去。”文大爷就这么大手一挥把这活交给了不善言辞的边宗奕。
边宗奕有些许无奈些许兴奋。
这都快八年了。
胡杰摇身一变成了级部主任,头发开始斑白,也有了步入秃顶后尘的迹象。
他的名字,大概老挂在他们这些老师的嘴边。
边宗奕自我介绍时,隐隐约约能听见几句:是他啊的惊叹。
宣讲完毕后,他和文大爷以及同行的几位师兄弟一起跟着胡杰在校园里参观。时不时聊上几句学生时代的不容易。
胡杰说,边宗奕这么几年倒真没怎么变。
边宗奕只笑了笑,安安静静地继续听着其他人唠当年的不懂事云云,后又突然趁着下一个话题开篇前措不及防地开口问:“杭一宁他,后来回来过吗?”
几人皆是一愣。
胡杰片刻后摇摇头说:“没,你俩后来也没联系了啊?”
“没。”
“哎,也正常,都是渐行渐远。我听说你们当年还是用Q建的小群,现在估计——是不是连个联系方式也不趁?”胡杰瞅了他一眼,而后带着遗憾一边开路一边说,“咱们去教学楼看看吧。”
同行几人在后方一个劲儿互相使眼色,好奇这位杭一宁是什么来头。
边宗奕听在耳里。
他啊,怎么介绍呢?
连廊走到尽头,一转弯就是教学区了。
一个男孩正扒着门口的电子班牌,不太熟练地敲着字,他用余光瞥见一众人后,不带转头地怯生生说:“老师好。”
“你好你好。”
“现在学校里设备真是越来越高级了,我记得边宗奕当年上学的时候用的还是学习机,我还怕他们偷玩收上来不让他们用,现在这群孩子们用的都是那种智能的课桌了,也就这班牌还跟之前一样,这么多年了也没换。”胡杰说道。
班牌……
边宗奕默默回头记下了班牌上明晃晃的logo。
胡杰带他们逛完又提议一起去吃饭,几人碍于行程安排得紧凑,客客气气推脱掉了。
上了出租后,几道视线一齐投到了边宗奕身上。
“讲讲。”理工男八卦起来也是令人闻风丧胆,掐头去尾两个字就把人架了起来。
边宗奕无奈道:“他是个男生。”
“哦。”几人先是兴致缺缺瞥过了头,后又像是脑袋突然开了灵光般回过头来,瞪大眼睛手竖着食指上下打量,音调提了八个度道,“哦?!”
边宗奕默默闭上了眼。
当事人拒绝沟通,几人抓耳挠腮半天也无济于事,气得他们放下狠话要多排他几天值班。
边宗奕仍无动于衷。
他在心里想着那个十来年没变过的班牌,盘算着能通过它联系到杭一宁的概率有多大。
其实这几年,他一直在想着法儿关注杭一宁。
但,途径有限。他也抽不出来更多的时间,一趟又一趟地跑到C大,蹲守一个旧人的出现。
他不知道杭一宁是在躲他,还是他们间缘分就如此有限。
无论是第一年,他在高考考点守了一天也好,还是第二第三乃至第七年,教学楼前一待就是半天也好,他自那年离校后,再也没见过杭一宁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他其实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明确的答案。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
他不想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结局。
于是,他费了好大劲找到了班牌系统的公司,请求他们找一找八年前的数据。
公司经理很为难,却还是在他的坚持下帮了他一把。
他们费时很久找到了当年的账号,并最后为他发送了一条信息。
他说,好久不见。
谁都无法保证这条消息会不会石沉大海。
经理安慰他说,缘分这东西求不来。
边宗奕苦笑着点点头。
他其实有更快的方式,他可以去找当年的同学,一个一个问,直到问到杭一宁的联系方式。
可他怕这举动给杭一宁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没敢去做。
很憋屈又很窝囊。
他低头点了根烟,大步走出了写字楼。
这里离A大很远,他没打车,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走。
走了大概有五里地,一通来势汹汹的电话打断了他忧郁的情绪。
“喂?他回了!”
边宗奕没听他讲完就果断挂断了电话,他什么也顾不得地回头狂奔。
途中跑得猛了,差点被大衣绊倒。
他狼狈不堪地再次按亮了电梯键。
杭一宁说,好久不见。
随后跟了一串数字。
边宗奕颤着手记下了这串数字,又红着眼跟跟几人谢了又谢。
十一位,手机号。
他盯着手机上那串没打出去的电话号码,一个人又徒步走了五里地。
最后他在天桥上,扒着栏杆打出了这通电话。
他想,大不了手机不要了扔下去。
滴滴滴——
“喂?”
边宗奕深呼吸一口气后,回了声:“喂。”
“边宗奕?”
“嗯。你,这几年还好吗?”
对面愣了很久,而后边宗奕清楚地听见杭一宁笑了几声,他说,“你这么多年还是没怎么变。”
“是么?”
“嗯,但是我变了,怎么办?”
边宗奕单手握住手机,另一直手翻找口袋里的烟,他苦涩道:“我,就是想知道当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是我变了啊,边宗奕。当时不重要了吧?不重要了。”
“重要。”
“我说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边宗奕此时听清了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声,那是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他弓直了身焦急地问:“你在哪?”
“你又在哪?”
“A市f区xx街天桥,你在哪?”边宗奕焦急地报出了自己的位置,企图一换一。
“A市啊,太远了,下次吧。”
“下……”下次是什么时候。
杭一宁挂电话挂得十分果绝,没给边宗奕一丝丝再纠缠的机会。
边宗奕看着手机上中止的电话界面,差点真把手机扔下天桥。
他攥了攥手心,毅然决然地向文大爷请了假,买了最近到C市的航班。
上了飞机,他才后知后觉有些后悔。
他根本不知道杭一宁在不在C市。
凌晨三点落地,C市的夜,绚丽多彩,边宗奕没兴致欣赏。
他独自走在街边,漫无目的地消磨时间。
九点钟一到,他播出了那一通电话。
“喂?”对面的人黏黏糊糊地说。
“你在哪?”
睡不醒的酒鬼哑声了好久,他说:“对不起啊,昨天喝多了。”
“你在哪?”
“……”
在边宗奕的坚持下,他们还是约好了见上一面。
他无处可去,在订好位置后,直接就奔着餐馆过去了。
“你好,需要点餐吗?”
“我等人。”边宗奕一遍又一遍点开再熄灭手机屏幕。
指尖的时间在流动,等待是如此漫长。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边宗奕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半晌也没吐出来一个字儿。
“你还是跟之前一样。”杭一宁笑着把外套脱下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说,“点菜了么?”
“没有,你点吧。”边宗奕缓过神来说。
杭一宁说自己变了,所言或许真的不假。
干净利落的一身行头,走起路来都带风,更主要是,举手投足间少了很多天真烂漫无所谓的劲儿头。
如今的他站着这儿,确实是一个沉稳的大人了。
估计是个能在酒桌上叱咤风云,游刃有余的主儿。
边宗奕默默地看着他在手机上操作一番,心里没有任何思绪。
“在哪高就呢?”杭一宁注意到他的目光,善解人意地抛出话茬子。
“A大读博,你呢?”
“读博挺好的,我啊,我不适合搞学术,本科毕了业就工作了。昨儿公司部门聚会呢,不小心喝多了。”杭一宁撂下手机,坦然对上边宗奕的目光说。
边宗奕被盯得难受。
他从来不是什么坦坦荡荡的人,心里有什么,想什么,爱什么,讨厌什么全不愿摆在明面上,更不想宣之于口。
那年生日,是他不知足,借酒壮了胆。
大概是酒劲太大,一直到最后他都成了逼良就娼的嫌犯。
他现在想再喝上两杯。
一杯说,对不起。
另一杯说,我还是喜欢你。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杭一宁率先撇开眼神,感叹道。
“嗯。”边宗奕从脑海中使劲盘刮自己与杭一宁所剩无几的共同语言,略带无奈地搭上下一句话,“胡老师现在也成主任了。”
“哎,是好久没见他了。”杭一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边宗奕有样学样,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说,咱俩这么尴尬地吃上一顿饭为了什么呢?”杭一宁苦笑说。
为了什么呢?边宗奕也说不清楚。
这么多年了,人体细胞新陈代谢都过了一轮,碰见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儿,眼前的人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杭一宁,他都不确定。
他只是想要个答案。
过去的答案重要么?或许真的不重要,但边宗奕总被卡在过去,他怎么也跨不过绕不开,好像人生不能没有一段儿跟杭一宁耳鬓厮磨的日子。
于是他说:“你能不能……给我次机会?”给我次僭越的机会。
杭一宁没说话,眼神里看不出多余的色彩,就那么抬眼看着他,让边宗奕瞧不明白是与否。
边宗奕拳了拳手,心想:管他允许还是驳回……反正结果都一样,反正做不成朋友了,任我肆意妄为一次又能怎么样呢?
他就这么想着,扭过头直愣愣欺身上去吻住了杭一宁,毫无章法地向着杭一宁横冲直撞地索取,无暇顾及已呆愣在原地的对方此时表情有多么有趣。
杭一宁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了边宗奕,红着脸恼羞成怒道:“你干嘛?!”
边宗奕低下头闭上了眼,他一个字一个字庄重地说:“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
说罢,又睁开眼含情脉脉地想朝着杭一宁讨要个说法。
理不直气也不壮地自认受了委屈的是其实是他自己。
杭一宁脸上气不打一出来的表情非常直观可见,以至于边宗奕差点心虚地重新把眼睛闭上。
“我觉得我对你了解还是太少了。”杭一宁抚着额给自己猛灌了杯茶水。
“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所以,我们互相都不了解,还谈什么别的。”
俩人脑子里一团浆糊,听觉也短暂不起作用,只絮絮叨叨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了。
说完才反射弧八百里长地意识到,刚两人好像异口异声地说了两句千差万别的话。
“你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