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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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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一个小男孩狠狠地踢了地上的小乞丐几脚。
“就是啊,你那脏手踫过的东西我看着就恶心。”
其他几个孩子也围上来一起对他拳打脚踢。
周诺雨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这个小乞丐体内,她能感受到他的疼痛,却无法控制他的身体。很像“诡梦”时的情况。
除了那个小乞丐,周诺雨的意识与于诗晴的粘连在一起,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共享着思绪。
“我,我没有,我看你们丢掉了那个桃子,我才捡起来的。”
“还顶嘴!”旁边的一个有高又壮的男孩仍不解气,他看向周围,眼露凶光,竟跑到路边的小神祠前一把扯出了一个一臂长的石制神像,狠狠地向小乞丐砸去。
鲜血飞溅而出,这群小孩竟无一人害怕,反而大笑起来。
一个小孩砸够了就换下一个人,不知道砸了多少下,那石像的头被砸断了。周围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容。
地上的小乞丐血肉模糊,已经晕了过去。
周诺雨本应该痛晕过去,但她在灰域遭受的折磨实在比这多的多,也更残酷,因而意识还清醒着。
“啊,断了呀。这不大吉利吧。”两个小孩把神像的头抛来抛去。
“呵,没的玩了就扔了呗,反正这东西也没啥用。”为首的又高又壮的小男孩随口说道。
“老大,这小乞丐怎么办?”
“扔河里吧,垃圾就该有垃圾的去处。”
几个小孩相视一笑,抬起地上的小气丐,走到河边,大声喊道,“一,二,三,扔~”
拿着神像的孩子把手抡飞起来,向河里用力一丢,“走你。”
五个孩子高兴地处理完凶案现场,又商量起接下来玩什么游戏。
于诗晴见过的小孩子都是很乖的小孩,最多顽皮一点,这些笑着杀人的孩子真的是孩子吗?
周诺雨倒没有什么感觉,她到精神病医院时,比这奇怪的,可怕的小孩有的是。
小乞丐还活着,但他不会游泳,只能看着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
窒息感扑面而来,他挣扎了两下,最终沉入水底。
一只长着胡子的蟾蜍从水中向他们游来。
周诺雨仔细观察着那只蟾蜍,看着它贴到了小乞丐的脸上,身上的几个脓包破了,流出黄绿色的汁水。
“喂,你们三个。”那蟾蜍口吐人言,“会讲故事吗?”
于诗晴:……队长,是祂,祂能看到我们?
周诺雨:嗯。祂应该有某种器官能看到我们的意识。
于诗晴与周诺雨的意识在一瞬间完成交流。
周诺雨也不管蟾蜍能不能感知到她的想法,在大脑中想着:我们会讲故事。
那蟾蜍似乎接收到了消息,伸出舌头,绕住了小乞丐的头,周诺雨和于诗晴的意识体同时涌上一种反胃的滑腻感。
舌头松开后,窒息感与滑腻感都消失了,小乞丐的头被套在一个黑色泡泡中。
周诺雨和于诗晴的意识被蟾蜍分离出来,处于一种半虚半实的状态。
小乞丐缓缓清醒过来,看着巨大的蟾蜍和旁边飘着的两个幽灵,差点又吓晕过去。
他刚想尖叫,却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只能咳出几口血。
蟾蜍张开嘴,从中扣出了一个神灯,“我救你们可不是没条件的。我和老灯都爱听故事,你们得一人讲一个故事做为我的报酬。”
镶着宝石的蓝色神灯道,“讲得最好的,我可以考虑实现他一个愿望。怎样,小人们,这可是个不错的交易。”
周诺雨道,“好,我参加。”
于诗晴点点头,“我也是。”
她们已经对这两个东西有所了解,只要顺着祂们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乞丐看着泡泡外流淌的水,全身发抖。
过了一会,见眼前的几个古怪东西没有杀他的意思,他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一点,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小声道,“我也讲。”
“谁先讲?”蟾蜍戏谑道。
“我先来。”周诺雨举起手,“我来讲一个甜美的爱情故事。”
于诗晴在心里缓缓扣了个问号,周诺雨竟然是喜欢爱情故事的人吗?
“有一个男人很爱自己的妻子,两人结婚十年,形影不离。直到有一天,一块钢板从天而降,将他的妻子砸成了一滩烂泥。”
“失去妻子的男人精神错乱,被扭送到精神病医院中。”
“他在病院浑浑噩噩,直到捡到一只受伤的“白鸟”。他看着白鸟,混浊的眼睛中出现了光亮,将这只白鸟当成了他的妻子。”
“有一天,白鸟的伤好了,想要飞走,男人暴怒之下扯断了它的一支翅膀。后来又好似疯了一般扭断了自己的一条胳膊。”
“他将白鸟与自己绑在一起,爬上了病院的顶层。大雪中,他与死去的白鸟一越而下。”
“与他同房的病人为他写了一首诗:纷飞的雪,
断翼的鸟,赤红的地,永恒的爱。”
“我的故事讲完了。”
于诗晴总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怪,这个受伤的白鸟就真的是一只鸟吗?而且这个和甜美的爱情故事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
“嘿嘿嘿——”神灯发出压抑的笑声,“这个故事有点意思。你们好像有句话叫作“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对吧?”
“没错,我想到的也是这句话。”周诺雨平静地点点头。
蟾蜍意犹未尽,“接下来谁讲?”
小乞丐看向于诗晴,于诗晴朝他笑了笑,“我来吧。”
“我的故事很简单。一场地震,一片废墟,一堆尸体。伸出的双手,啼哭的婴儿,托举的新生。”
“这个故事确实有点简单,不过我觉得还挺有人类特色的。”神灯道。
人类特色,于诗晴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
“该你了。”蟾蜍的舌头点了点小乞丐的胸口。
“我,我听老乞丐前辈讲过一个故事,可以吗?”
神灯顶了顶盖子,“只要有趣。”
“噢,那我要讲一个人吃人的故事。”
周诺雨想了想,会不会是讲饥荒的,那种时候确实会发生人吃人的事。
于诗晴则想到战争,被敌军围困的城池,逐渐弹尽粮绝,陷入死境。
“我这个故事不像两位,嗯,鬼姐姐的,”小乞丐思考着对周诺雨两人的称呼,“我这个故事有一个好结局。”
啊?周诺雨和于诗晴同时在心中扣了一个问号。
“所有的一切都起于一场怪病。”
“在那之前,安平国是一个国泰民安的地方。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一开始,这场病没有受到人们的重视。只是一个小孩子的脖子上长出了一块蝴蝶状的黑斑。”
“几个月后,他身上的黑斑越长越大,不断咳血。他的父母日夜照顾也不见好转,反而也染上了这种怪病。”
“之后,来给他们家看病的郎中,他们的左邻右舍,全都染上了这种病。”
“等到这种病扩散到整个村子后,第一个染上这种病的小男孩已经死了。”
“官府终于注意到了这件事,派官兵和医师前来控制这种怪病。只可惜来还没想到办法,便已经全部感染了。”
“这事终于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下令处死所有染病之人,这样就不会再扩散了,也不必费力寻找治病的方法。”
“最先出现这种怪病的那个村落在火中烧成了灰烬。”
“被烧死的百姓咒骂皇帝的暴虐,存活的百姓歌颂皇帝的英明神武。”
“时间久了,怪病消声匿迹,咒骂的声音烟消云散,皇城歌舞升平,安平国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安定。”
于诗晴觉得故事到这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人吃人也毫无关系,只是这位皇帝的做法有点争议。
周诺雨则认为这皇帝的处理方法不算错,快刀斩乱麻,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避免更多损失。
“二年后,这种怪病卷土重来。这次暴发在皇宫中。一个王爷在宴席上突然吐血,黑色的蝴蝶斑如同诅咒般在他的脖子上不断扩大,最终夺去了他的性命。”
“这一次,怪病扩散地更快,宴席上所有人都染了病,此起彼伏地咳嗽起来。”
“唯有一位年轻的官员,他虽然脖子上也出现了黑色蝴蝶,但没有咳嗽,也没有吐血。”
“坐他旁边的一个官员看到他没事,面露兴奋癫狂之色,不断嘀咕着,“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随后一口咬上了年轻官员的脖子。”
“年轻的官员一时竟推不开他,牙齿嵌进了血肉,他的血在不断地涌出。”
“过了一会,咬住他的官员不咳血了,脖子上的黑色蝴蝶也逐渐淡去。”
“其他人突兀地停止了混乱,红着眼看向这个方向。皇帝则派死士封了这间宴厅。”
“有一位王爷突然笑了笑,“我们之中只有他无事,他必是怪物变得,否则可说不通”,他完全不会医术,却轻易下了定论。”
“其他人却是十分赞同他的言论,一口咬定那位年轻的官员有问题。他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争相撕扯着年轻官员的血肉。”
“唯有皇帝站在一旁,如幽灵般看着这一幕。”
“最后,大家都好了,皇帝喝了一口溅入血的酒,庆祝这场宴席的结束。”
“皇帝寻得了怪病的解药,安平国的危机再次解除。”
“安平国仍是国泰民安的安平国,只是出现了人吃人的风俗。”
“我的故事讲完了。”
神灯顶了顶盖,蟾蜍与它以一种古怪的语言交际起来。
小乞丐紧张地扣着手。
“这个结局到底哪里美好啊?”于诗晴小声道。
“这样或许是死人最少的解决方法吧。”周诺雨道,“但我觉得人如果迈过了一些底线,人也就不再是人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于诗晴总觉得自己和周诺雨之间隔着一些残酷,苦难的东西,但大多数时候,她们的观点还是一致的,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