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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孕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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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幻象只持续了不到十二个小时。
陈子文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城市,脑海中还回味着昨夜的云端时光。他的手机静静地放在茶几上,屏幕保护显示着时间——上午7:42。他应该去睡觉了,身体需要休息,但内心深处那种久违的满足感让他不愿意结束这个时刻。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卧室时,一阵毫无预兆的、强烈的恶心感如同海底暗流般猛地窜起,瞬间击溃了所有的温馨与满足。
那不是普通的反胃。
那是一种源自身体深处的、蛮横的排斥感,伴随着尖锐的眩晕,让他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陈子文的手指紧紧抓住沙发扶手,指节泛白,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他捂住嘴,踉跄着冲向洗手间,险些撞在门框上。冲进去的瞬间,他跪倒在马桶前,胃部剧烈痉挛,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干呕。
剧烈的、痛苦的干呕。
胃里什么都没有——他昨晚只喝了一杯香槟——但身体依然在本能地试图排出什么东西。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咙里是苦涩的胃酸味道,腹部的肌肉因为持续的痉挛而疼痛。
这种感觉持续了将近五分钟。
当痉挛终于平息时,陈子文无力地坐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大口喘息着,后背紧贴着浴缸边缘。冷汗浸透了衬衫,凌乱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颤抖着伸手擦去嘴角的唾液,努力让呼吸平稳下来。生物监测环疯狂地闪烁着红色警报——心率142,皮质醇飙升,所有指标都在尖叫着"异常"。
这不是疲劳。不是压力。
陈子文撑着浴缸边缘站起来,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墙壁走到洗手台前。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部,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眶下方是深深的乌青,嘴唇毫无血色。那双惯常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未曾有过的困惑与...恐惧。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眼中看到真正的恐惧。
不是对失败的担忧,不是对未知的警惕,而是一种原始的、来自生物本能的恐慌——当身体以完全陌生的方式运作时,当所有认知都被颠覆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陈子文的手指抓住洗手台边缘,用力到指尖发白。
苏茜医生的话在脑海中回响:"原因不明的荷尔蒙波动...不太寻常的模式...建议更全面的检查..."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对他情感状态的委婉提醒。但现在,这个"原因不明"四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这不正常。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变化。
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迅速缠绕而上,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刚刚才触摸到所谓的圆满巅峰,却仿佛听见了脚下冰面碎裂的细微声响。
陈子文关掉水龙头,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读消息——来自林墨的早安问候,还有王部长关于董事会会议的提醒。
但此刻,这些都变得如此遥远,如此不真实。
他需要知道答案。
立刻。
两个小时后,陈子文出现在城市另一端的一家私人诊所。
这家诊所以绝对隐私和尖端生物技术著称,服务的客户都是那些不希望自己的医疗记录出现在任何公共系统中的高端人群。整栋建筑采用反监控设计,入口设在地下停车场,所有预约都通过加密通道进行。
陈子文戴着口罩和帽子,用匿名身份登记。接待人员训练有素地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礼貌地引导他进入一间独立的诊疗室。
房间很小,但设备先进。墙面是柔和的米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必要的医疗设备安静地运转着。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某种让人不安的化学气息。
陈子文坐在检查椅上,双手紧握,指尖陷入掌心。他要求做全套的内分泌检查,血液分析,以及所有可能解释他症状的项目。
医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性,戴着金属框眼镜,表情严肃而专业。他没有问多余的问题,只是按照陈子文的要求,有条不紊地完成各项检查。
抽血。采样。扫描。
每一个流程都在提醒陈子文,他正在将自己最私密的生理秘密交给陌生人。但此刻,比起恐惧和羞耻,他更渴望答案。
"需要大约三个小时。"医生说,声音平静,"您可以在休息室等待,或者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在结果出来后通知您。"
"我等。"陈子文的声音沙哑。
他被引导到一间安静的休息室。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一个茶几和一台咖啡机。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阳光明媚,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
但陈子文坐在那里,感觉自己正在等待一个判决。
他试图工作,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盖亚系统的监测数据。但那些曾经如此清晰的参数和曲线,此刻在他眼中只是一片混乱的噪音。他的大脑无法集中,思维像被浓雾笼罩,只能机械地盯着屏幕,等待时间流逝。
手机震动,是林墨发来的消息:
"今天感觉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陈子文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停在回复框上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说他正在等待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检查结果?说他的身体正在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背叛他?
最终,他只是打了两个字:
"还好。"
发送后,他关掉手机,闭上眼,靠在沙发上。
三个小时,在这种煎熬的等待中,漫长得像三个世纪。
当医生终于推门进来时,陈子文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
医生的表情很复杂——那是一种职业性的严肃,混合着某种难以置信的困惑,甚至还有一丝...震惊。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动作略显迟疑。
"陈...先生。"医生谨慎地选择着称呼,走到茶几前坐下,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我们进行了三轮复核。这是...最终结果。"
他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报告单,指尖在某个数据指标上重重敲了敲。
"您的HCG值异常升高,目前为15200 mIU/mL。同时,孕酮水平为32 ng/mL,雌激素水平也显著超出男性正常范围。结合超声检查结果..."
医生停顿,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陈子文。
"我们在您的腹腔内发现了一个发育中的胚胎组织,附着在...一个此前从未被医学文献记录过的、类似子宫的器官结构上。"
空气凝固了。
陈子文听到医生在说什么,但那些词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经过了层层过滤,变得支离破碎。
HCG。孕酮。胚胎。
他机械地接过那张报告单,低头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曲线。大多数指标他都能看懂——作为一个科学家,他接受过足够的生物学训练。
但当视线落到最下方那一行加粗的结论时,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
【妊娠确认 - 阳性】 【预估孕周:5周+2天】 【异常案例:建议转至专科研究机构进一步评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碾碎,然后轰然崩塌。
妊娠。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精心构建的认知体系上。
男性。受孕。
这两个词在任何一本生物学教科书中,都是绝对互斥的。是违背所有已知规律的。是一个不该存在的、荒谬绝伦的错误。
但此刻,这个"错误",就真实地存在于他的身体里。
"这...不可能。"陈子文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在生理上...不可能..."
"在常规认知中确实不可能。"医生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震撼后的敬畏,"但您的情况...陈先生,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或者说...异常。我们需要进一步研究,需要更多专家介入,需要..."
"不。"陈子文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他猛地站起身,报告单从手中滑落,飘到地上。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椅背才稳住身形。
"陈先生,您的状况需要密切监测,这种未知的生理变化可能带来严重的健康风险..."
"我说了,不需要。"陈子文的眼神变得冰冷,重新戴上那副完美的面具,"我会自己处理。这次检查的所有记录,立刻销毁。"
医生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但看到陈子文眼中那种近乎威胁的冷意,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所有资料会按照保密协议处理。但陈先生,如果您改变主意,或者出现任何异常症状,请务必立即联系..."
陈子文没有听完。他弯腰捡起那张报告单,将其折叠,塞进外套内袋,然后转身离开。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挺拔的姿态,直到走出诊所,走进地下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里。
车门关闭的瞬间,那副支撑了他三十二年的完美面具,终于碎裂了。
陈子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开车离开的。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城市中心的繁华街道上。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各自不同的表情——嬉笑、疲惫、漠然、兴奋。汽车的鸣笛声,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构成了一幅鲜活而嘈杂的人间画卷。
可他什么都听不见。
陈子文站在人行道中央,任由人群从他身边匆匆而过。他像一个被无形屏障隔绝开的幽灵,站在喧嚣之中,却置身于绝对的孤岛与死寂。
手指紧紧攥着外套内袋里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报告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甚至开始发抖。
五周零二天。
这意味着受孕时间大约是...那一夜。林墨公寓里的那一夜。
陈子文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他扶住身旁的路灯杆,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生物监测环疯狂地闪烁着红色警报,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数字。
世界的喧嚣、色彩、温度,都与他无关了。
他刚刚在事业和情感上被推上众人仰望的神坛,沐浴着无尽的荣光与期许。媒体称他为"救世主",粉丝将他当作"神明",王部长把他视为"最完美的招牌",而林墨...林墨让他相信自己可以拥有爱情,可以被理解,可以"只是陈子文"。
但此刻,这一切都变得如此荒谬,如此讽刺。
因为在转瞬之间,他从那个云端坠入了一个漆黑、冰冷、无人能够理解,甚至无法言说的深渊。
他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
这个事实,足以摧毁他的一切——事业、名誉、形象,以及那个他刚刚才找到的、短暂的幸福。
陈子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的雕像。
阳光打在他身上,但他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周围的人群继续流动,继续生活,继续追逐各自的目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站在路灯旁的男人,没有人知道,他正在经历一场足以撕裂灵魂的崩溃。
手机再次震动。
陈子文机械地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林墨的来电。
他盯着那个名字,盯着那个曾经让他心跳加速、让他感到温暖的名字,此刻却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五周零二天。
林墨。
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个他无法逃避的因果关系。
但这怎么可能?林墨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男性,没有任何异常的生理特征。这种"奇迹"般的妊娠,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是他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让陈子文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如果这不是意外呢?
如果这是...设计?
不。他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想法。林墨不可能。那个温柔、理解、接纳他所有脆弱的人,不可能...
但理智在尖叫着另一个声音: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
林墨出现的时机,他们关系的发展速度,那些精准击中他内心的话语,那一夜的发生...
以及现在,这个不可能的妊娠。
陈子文按掉了来电,将手机设置为勿扰模式,塞回口袋。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此刻,他唯一确定的是——
他刚刚触及的"圆满",原来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而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生物监测环实时数据 - 14:37】心率:156 bpm(极度应激) 皮质醇:47.3 μg/dL(危险高位) 肾上腺素:严重超标 HCG:15200 mIU/mL(异常) 孕酮:32 ng/mL(异常)
系统警报:检测到严重生理异常,强烈建议立即就医附加警告:未知激素模式,无法分类,建议联系医疗专业人员
陈子文撕下手腕上疯狂闪烁的监测环,将它扔进附近的垃圾桶。
他不需要数据来告诉他,他的世界正在崩塌。
他已经感受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