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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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城市的灯火代替日光，成为了世界的主宰。公寓里依旧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鸣。
林怀瑜在画室的角落里不知蜷缩了多久，直到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清脆声响。
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抬起头。麻木的肢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传来针刺般的酸麻，但他顾不上这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下意识地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角，试图抹去所有情绪崩溃过的痕迹。
林怀瑾推门进来，带着一身从外面世界沾染的、清冷的夜的气息。他脱下黑色的长外套，动作有些迟缓，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像跋涉了千山万水。
兄弟俩的视线在昏暗中短暂相接。
林怀瑜迅速垂下眼睫，低低地唤了一声：“哥。”
“嗯。”林怀瑾的回应同样简短，带着一丝沙哑。
没有更多的言语。林怀瑾径直走向厨房，打开了冰箱门。冷白的光映亮了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他沉默地拿出几样简单的食材——鸡蛋，西红柿，一把小青菜。这是他们都很熟悉的，少数几样林怀瑾会做的、并且弟弟也愿意吃的东西。
林怀瑜则默默地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他的目光追随着哥哥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绝，仿佛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他看着哥哥洗菜，切番茄，动作算不上熟练，但极其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厨房里传来热油遇水的“刺啦”声，很快，食物的香气开始弥漫开来，微弱地对抗着屋子里常年不散的松节油和颜料味。这气味让林怀瑜感到一种虚幻的暖意，仿佛他们和世界上任何一对普通的兄弟一样，正在准备一顿寻常的家常晚餐。
饭菜上桌。简简单单的番茄炒蛋，清炒青菜，还有电饭煲里提前焖好的米饭。
两人相对而坐。
沉默像第三个人，横亘在餐桌之间。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沿的细微声响，和几乎听不见的咀嚼声。
林怀瑾夹起一筷子炒蛋，却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很自然地放到了弟弟的碗里。他知道怀瑜食欲不好，吃得很少。
过了一会儿，林怀瑜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最小的番茄，迟疑了一下，放到了哥哥的米饭上。
他们之间最多的交流，往往就是通过这些无声的动作完成。
林怀瑾扒了一口饭，咀嚼得很慢，像是在履行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他抬起眼，看着对面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的弟弟。灯光下，怀瑜的脖颈显得异常纤细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开。
“今天……”林怀瑾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滞涩，“……怎么样？”
这是一个他们之间重复过无数遍的问询，像一个固定的程序。他知道答案大概率会是那个，但他还是问了。仿佛不问，这沉默就会彻底凝固，将他们永远冻结。
林怀瑜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盯着碗里那颗金黄的炒蛋，喉头滚动了一下。
“还好。”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烟。
又是这两个字。
林怀瑾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他知道这“还好”背后可能隐藏着画室里砸碎的调色盘、过量服下的药片、或是无声流淌直至干涸的眼泪。但他无法戳破。每一次试图深入的探询，都会像手指试图触碰伤口边缘，引发更剧烈的收缩和躲避。
于是，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空气重新凝固起来，比之前更加沉重。
林怀瑜小口小口地吃着哥哥夹给他的炒蛋，味同嚼蜡。他能感受到哥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担忧，有关切，或许还有……一种和他相似的、深不见底的无力感。
他们都想靠近，却被各自铸就的厚厚壁垒阻挡。
他们都想取暖，却发现自己浑身冰凉，无法给予对方真正的温度。
这顿晚餐，在一种极致的细致关怀和极致的孤独隔阂中，缓慢地、煎熬地进行着。碗里的饭菜渐渐变凉，如同他们怎么也暖不起来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