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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午后的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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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以乐就醒了。
心脏像是装了一只不安分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将残存的睡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她想起昨晚他说的“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烫。
她比平时更仔细地梳理头发，校服的衣领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次“自然”的笑容，才深吸一口气，背上书包下楼。
刚走出单元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老榕树下那个清隽的身影。
顾南萧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身姿挺拔，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点。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地上的蚂蚁，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安静。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他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昨晚未曾褪尽的、浅浅的温柔，以及一点点不太自然的局促。
他朝她走过来，步伐稳健，却在距离她一步之遥时停下。
“……早。”
他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早。”
江以乐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掩饰不住的雀跃。
她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昨晚也没睡好。“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
他摇摇头，很自然地伸手，想接过她肩上看起来并不沉重的书包。
江以乐下意识地避了一下：“不用，不重的。”
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瞬，然后坚持地、轻轻地握住了书包带的一端。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校服外套袖口，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给我吧。”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但眼神里并没有强势，只有一种笨拙的、想要照顾她的坚持。
江以乐的心软成一团，松开了手。
看着他将自己的书包背在肩上，与他自己的黑色书包一左一右，一种奇异的、被珍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去学校的路，他们一起走过很多次，但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
没有并肩，他稍稍走在她前面半步，像是无声地为她隔开清晨匆忙的人流。
两人之间隔着一点礼貌的距离，没有牵手，甚至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只是偶尔，她的目光会飘向他挺拔的背影，而他会恰好微微侧头，目光与她短暂交汇，然后又迅速各自移开。
沉默，却不再令人尴尬，反而充满了某种黏稠的、甜甜的张力。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偶尔会重叠在一起，像一个隐秘的拥抱。
走到校门口附近那家熟悉的早餐摊前，顾南萧停下脚步。
“吃早餐了吗？”他问。
“还没。”
江以乐老实回答，心里还因为昨晚和清晨的种种而有些恍惚，哪里顾得上吃早餐。
“在这等我一下。”
他说着，快步走向摊位。他显然不常做这种事，站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还是认真地看着菜单，然后对老板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纸袋和一杯温热的豆浆回来，递给她。
纸袋里是一个烤得恰到好处的火腿蛋三明治，是她平时经常会买的口味。
豆浆杯壁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地温暖了她微凉的指尖。
“你……”
江以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这个？
“上次听周晓薇说的。”他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低声解释了一句，耳根似乎有点泛红，随即移开目光，“快吃，要早读了。”
原来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江以乐低下头，小口地咬着三明治，感觉今天的早餐格外香甜。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正目视前方，专注地喝着手里另一杯豆浆，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
阳光照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染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这个清晨，因为一份恰到好处的早餐，和一个看似冷淡却细心无比的少年，变得无比圆满。
回到教室，周围是熟悉的早读喧闹声。但江以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坐在靠窗的第四排，顾南萧在她旁边。
以前，这里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而现在，那条无形的界线仿佛被悄悄擦掉了。
早读课是语文，需要背诵大段的古文。
江以乐小声地念着，偶尔会卡壳。
这时，旁边会传来一个极低、极清晰的声音，提示她下一个字或词。
他不是看着课本提示，而是依旧看着自己的书，仿佛只是无意中念出了声。
但每一次，都精准地落在她忘记的地方。
江以乐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甜甜的。
她顺着他的提示接下去，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她的笔掉在地上，滚到了他的脚边。
她刚要弯腰去捡，他已经先一步俯身，修长的手指轻松地拾起那支普通的中性笔，轻轻放在她的文具盒旁边。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前座的张浩转过身来借橡皮，大大咧咧地，胳膊肘差点撞到江以乐放在桌角的保温杯。
顾南萧几乎在同一时间，伸手将杯子往里面推了推，避开了可能的碰撞。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隐蔽，张浩完全没有察觉，还在嚷嚷着：“班长，橡皮借我一下，江湖救急！”
江以乐把橡皮递过去，眼角余光瞥见顾南萧已经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那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
高三的课堂，大部分时间都被紧张的学习氛围充斥。
但在这片严肃的海洋里，偶尔也会冒出几个调皮的粉色泡泡。
数学课上，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题。
江以乐微微蹙眉，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总觉得某个步骤不太对。
忽然，一张小小的纸条从旁边推了过来，压在她的草稿纸下。
她心跳漏了一拍，偷偷展开。
纸条上是他凌厉而清晰的笔迹，只写了一个关键的公式，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她演算中出错的那一行。
没有多余的字，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的思路。她按照他的提示重新计算，果然豁然开朗。
她忍不住侧头看他，他正专注地看着黑板，仿佛那张纸条与他无关。
但她看到，他握着笔的右手食指，正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那是他思考或……心情不错时的小习惯。
一种秘而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
在周围一片笔尖沙沙和老师讲课的声音中，他们拥有着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安静而甜蜜的小世界。
赵老师正讲到激情处，粉笔在黑板上哒哒作响。
江以乐低头记笔记，胳膊不小心越过了桌上那条无形的“三八线”，碰到了顾南萧放在桌沿的手肘。
她下意识想缩回来，却发现对方的手臂稳稳地停在那里，没有移开。
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温热的体温。
她心跳漏了一拍，偷偷用余光瞥他。
顾南萧依旧坐得笔直，目视黑板，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复杂的函数世界中，只有那只被碰到的手臂，肌肉似乎微微绷紧了些。
江以乐胆子大了一点，手指悄悄往下，用小指头轻轻勾了一下他的小指。
“！”
顾南萧整个人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握着笔的手指收紧，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依旧没转头，但原本平稳的呼吸似乎乱了一拍。
讲台上，赵老师一个转身，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
两人像受惊的兔子，瞬间各自坐直，手臂规规矩矩收回自己的领地，一副“我是好学生我最认真”的模样。
等到老师转身继续板书，江以乐忍不住低头偷笑，肩膀微微耸动。
顾南萧侧头看了她一眼，看她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微光，然后伸出脚，在课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尖，算是警告，又像是某种隐秘的回应。
午休时间，大部分同学会选择在教室趴着小憩，或者去图书馆、操场放松。
周晓薇照例来找江以乐一起去食堂，却看到顾南萧还坐在位置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乐乐，走吗？”
周晓薇眨眨眼，目光在江以乐和顾南萧之间逡巡，带着促狭的笑意。
她显然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江以乐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话，旁边的顾南萧却合上了书，站起身。
“我去图书馆。”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声音平淡，但目光却极快地掠过江以乐的脸。
周晓薇立刻心领神会，挽住江以乐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作业还没写完，得赶紧回教室补！乐乐，你自己去食堂吧，或者……”她故意拉长语调，瞄了一眼顾南萧，“去图书馆‘学习’也行哦！”
说完，不等江以乐反应，周晓薇就笑着跑开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顾南萧站在原地，看着江以乐，眼神里带着询问。
江以乐的脸微微发红，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我也想去图书馆找本参考书。”
“嗯。”
顾南萧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率先走出了教室。
江以乐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图书馆里很安静，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书卷和尘埃的味道。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被书架半包围的安静角落。
顾南萧从书包里拿出他自己的习题册，又自然地拿过江以乐手里那本她刚才随口说的“参考书”，一起放在桌上。
他并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手牵手或者有更亲密的举动。
他们只是并排坐着，各自摊开书本和试卷，像过去的很多个午休一样。
但感觉就是不同。
他会在她遇到难题停顿的时候，将自己的草稿纸推过来一点，上面是他简洁的解题步骤。
她会凑过去看，发丝偶尔会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臂，两人都会微微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
他会把她水杯里凉掉的水倒掉一半，然后从自己保温杯里兑入热水，推回给她。
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他们偶尔会低声交谈几句，讨论题目，或者只是对某个知识点交换看法。
他的声音总是压得很低，带着气音，拂过她的耳畔，像温柔的微风。
大部分时间，他们是安静的。
她做题累了，会偷偷抬眼看他。
他看书的样子很专注，眉心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抿着，侧脸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有时候，他会突然抬起头，恰好抓住她偷看的目光。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心跳如擂鼓，脸颊烧得厉害。
而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似乎看到他嘴角弯起了一个极浅、极短暂的弧度。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这一刻，没有高三学业的压力，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只有身边这个人，和这份安静流淌的、刚刚确认不久的喜欢。
放学后的那段路，是他们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光。
不需要再刻意避嫌，可以并肩走在洒满夕阳的街道上。
通常，顾南萧会先一步收拾好书包，在教学楼下的那棵大榕树下等她。
他单肩背着包，身姿挺拔，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引得不少女生偷偷侧目。
但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落在教学楼出口的方向，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走吧。”
看到她小跑过来，他会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不算沉的书包，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次。
“哎，我自己能背。”
“重。”
他言简意赅，不给反驳的机会。
两人并肩走着，一开始还保持着半臂的距离。
走着走着，手臂总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
夏末的校服布料很薄，每一次轻微的摩擦，都像带着微小的电流。
有一次，过马路时，一辆自行车突然从旁边窜出来。
顾南萧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小心。”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灼人的温度，紧紧箍在她的手腕上。
江以乐的心跳瞬间飙升，脸颊发烫。
直到自行车铃声远去，他才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眼神飘向别处，轻咳一声：“看路。”
“哦。”
江以乐低着头，感觉手腕上被他握过的地方还在发烫，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从那以后，过马路时，他会很自然地虚扶着她的后背，或者在她看路边小店看得出神时，轻轻拉一下她的胳膊，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台阶。
这些看似不经意的触碰，成了放学路上最让人心跳加速的环节。
他们会绕远路去一家新开的奶茶店，买一杯双拼奶茶，插两根吸管。
顾南萧一开始对这种甜腻的饮料敬谢不敏，但在江以乐“就尝一口嘛”的软磨硬泡下，勉强吸了一口，然后皱着眉评价：“太甜。”
“生活已经很苦了，奶茶当然要甜一点！”
江以乐理直气壮，咬着珍珠，腮帮子一鼓一鼓。
顾南萧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下次，还是会陪她去，然后在她喝不完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接过杯子，帮她解决掉剩下的部分。
作为理科学霸，顾南萧自然承担起了给“文科优势、理科挣扎”的女朋友补习的重任。
通常是在放学后的教室，或者周末的图书馆。
“顾老师，这道函数题我又卡住了……”
江以乐捧着数学卷子，愁眉苦脸地蹭到顾南萧身边。
顾南萧放下手里的英文原著，接过卷子扫了一眼，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他的思路清晰，步骤简洁，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这里，辅助线做错了。应该连接这两个点。”
他一边写一边讲解，声音低沉而清晰。
江以乐凑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
有时候听得迷糊，她会下意识地咬笔头，或者用小指头去勾他正在写字的手。
顾南萧笔尖一顿，抬眼看她。
江以乐立刻缩回手，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你继续，你继续。”
顾南萧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虽然很轻微，继续讲解。
只是讲题的语速，可能会不自觉地放慢一点点。
讲完题，他会出几道类似的题目让她巩固。
江以乐埋头苦算的时候，他就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着她。
看她因为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她豁然开朗时亮晶晶的眼睛，看她偶尔烦躁地抓抓头发的小动作……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脸上有答案吗？”
江以乐算完题，一抬头就撞进他专注的目光里，脸一热。
“没有。”
顾南萧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拿起她刚写完的草稿纸检查。
“步骤对了，答案也对了。”
“耶！都是顾老师教得好！”
江以乐开心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喜悦，顾南萧的嘴角，终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像冰雪初融，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江以乐捕捉到了这个笑容，愣了一秒，随即心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绚烂无比。
她发现，让这座冰山融化，露出笑容，比解出一道压轴题还有成就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