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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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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砚村里,难得有了平日里没有的热闹,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很久,天空中烟花被一阵阵放响,声音很大,几乎遮挡住的许多动静。
周健依旧自如的半坐在地上,仿佛没有看见面前两个人对自己的厌恶,只有些不耐烦外面的动静,他挠挠耳朵,朝地上啐了一口,冲着面前自己的亲生儿子喊道:“知道你们不欢迎我,赶紧给了钱我就马上走人。”
梁梦泽深吸一口气,拳头攥紧,按捺住自己一拳砸上去的冲动,质问道:“你知道妈妈去世了吗?”
周健皱着眉头,仿佛听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露出很嫌弃的表情来,不大感兴趣道:“管她死没死,反正不关我的事情。”好像在谈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没有半分在意。
梁梦泽死死瞪着面前的人,很想剖开他的心脏,看看究竟流着的是人还是畜生的血,“妈妈她当年追着你出去,后来意外出车祸死了,是你害死了她。”就像一枚轻飘飘的落叶,很轻易就死在的那个夜晚。
周健却倏地露出十分欣喜若狂的表情来,瞳孔因惊喜放大,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有些发黄的龅牙,语调激扬,似乎在谈论什么很美好的事情,“那司机赔了你们多少钱?你们必须得分给我一部分!”
梁梦泽瞳孔骤然紧缩,眉头紧紧蹙起,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良久,他冷笑了一声,轻斥道:“就因为你这种人渣,居然就因为你这种人渣!”
话音未落,梁梦泽随手抄起板凳就砸了过去,木头砸在周健的身上炸开,碎屑飞溅,凳子脚也飞了一只。趁着周建发出惨叫的时候,梁梦泽猛冲上去,攥的僵硬的拳头砸在对方的脸上,发出沉闷的咔咔声。他憋着气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仇恨,朝着这个也曾对着他们拳打脚踢的男人不停砸着,从前趾高气昂的男人此刻如同一条濒死的犬,不停发出哀嚎声和求饶声。
梁阿婆第一次看到自己乖孙露出这么狠厉的表情来,她知道不该再放任他再打下去,忙大声呵斥道:“阿泽!停下!”
隔壁阿公家听到动静,忙从院子那边过来,看到这情形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忙叫年轻的帮忙去拉开。
梁阿婆眼泪止不住朝下流,不住喊道:“阿泽!快停下,就算是小偷也不能这么下死手!”
梁梦泽只觉得一腔怒火憋在心口无法发泄出来,周围有人不停拉拽着他,他却仿佛魂灵飘在半空,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
“小泽!停下!”
“快停下!”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环绕,梁梦泽只觉得脑袋嗡嗡的,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直到一声惊慌失措的“梁阿婆”吼了出来,他的意识才骤然回归,不顾手上被磕碰出的血迹,只下意识转身朝自己阿婆的方向看去,回头一看几乎目眦欲裂,他阿婆正软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阿婆!”
市医院里面。
空气中浓厚的消毒水味无比刺鼻,耳边呼叫铃不停响起,即便是大年三十,医院急诊依旧人来人往。
梁梦泽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站着,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而迷茫,只麻木看着阿婆进去的方向,旁边人说什么都没听见。
村里面来了好些人,村长也来了,此时正和梁梦泽家隔壁的阿公了解情况。
隔壁阿公看着不远处的梁梦泽有些犹豫,低声冲着村长说道:“阿泽以为那人是小偷,还吓着老人了,所以下手有点重”,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但我看那男的有点像之前抛弃阿泽的那个。”
村长听到这皱起眉头,阿泽的情况他们村都知道,本以为那个畜生不会再回来,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好意思来打扰人家,还挑着这大过年的。
村长吸了口烟,轻叹一声,低声回道:“阿泽当时还小,只怕早忘记这畜生的样子了,这大过年的小偷偷到家里也是晦气,但报警……”
村长有些纠结,有人在旁边答了一声:“刚到医院的时候,我听那男的报警了。”这下不用纠结了。
村长和几个一同来的人交代了几句,就踱步到梁梦泽身边,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阿泽,你阿婆平时身子骨也算不错,今天晚上估计就是被小偷吓到了,没什么大事。那人倒先报了警,警察估计待会就来。”
村长犹豫了一会,还是直接说了:“不过那小偷看着很像你那没良心的爸,但你放心,那外村的人甭想欺负咱鱼砚村的人。”他常年吸烟的喉咙有些沙哑,但话里意思却很明白,会帮梁梦泽他们撑腰。
周健不是鱼砚村的人,当时和梁梦泽妈妈在一起后也很少来这边,只是不知道这畜生怎么没死外面,还回头又来祸害起了别人,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村长也算是看着梁梦泽长大了,但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确实也是年龄小,被这一出接一出的吓到了。
村长正要说些什么,里面就有医生出来。
梁梦泽当即回神了一样,眼也不眨地看着医生,一脸欲言又止。
“老人家没事,各项检查下来没什么大问题,都是些小毛病。不过突然晕厥也可能是低血压或者低血糖的发生,只是送来时间太晚这些查下来都是正常了。就以后多注意一点,如果再出现相同情况马上送到医院来检查。”医生看着这半大小伙听着消息一瞬间如释重负的模样,也为这家属高兴,毕竟大过年的要出什么大事情,年都没心情过了。
梁梦泽高高提起的心脏骤然落回原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阿婆没事!
梁梦泽去病房看阿婆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此刻半靠在床头,正低声回复护士的话。
护士很快就离开了病房,梁梦泽三两步跨到病床旁,半蹲下来,有些紧张地盯着阿婆,“阿婆,有哪里不舒服吗?”
梁阿婆看着脸色还好,抬起粗糙干瘪右手轻轻摸着面前人的头,温声安慰道:“阿婆没事,吓着乖乖了。”
门外进来一群人,领头的两个佝偻着腰,已显老态,身后跟着两三个青壮年,明显怕出什么事来帮忙的。
梁阿婆看着来人,脸上露出歉意来:“劳烦村长们了,这大过年的还害你们走一遭。”
村长摆摆手,咳嗽了一声,佯装生气道:“你这就见外了,咱们一个村里的,这帮忙才是正道理。”他走上前了几步,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满脸皱纹的女人,犹豫了一会儿,却是对梁梦泽说的:“阿泽你跟着你根叔他们去外面带点吃的给你阿婆。”
梁梦泽直接戳穿了他的目的:“村长伯伯不用避着我,我家里这顶梁柱就是我,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行。”
村长有些犹豫:“你这小孩子家家的……”梁阿婆却阻止了他的话:“没事,阿泽什么都知道,不用瞒着他。”
这梁阿婆都开口了,村长也不再纠结什么,直接说道:“我刚去看过那人了,确实是你家岁岁嫁的那男的,虽然他不是人,但确实是阿泽的父亲,这说出去只怕也不好听。”
岁岁就是梁梦泽的母亲梁岁岁,梁阿婆取这名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岁岁平安,愿她家岁岁永远平安,只是结局太过潦草了些,衬得她取的这名字也格外讽刺了点。
梁梦泽眼眶还有些泛红,此时听到周健的消息,梗着脖子冷冷说道:“那畜生不配当我爸!”后背被梁阿婆轻轻拍了一下,他就吞下还要再说出口的难听的话,改口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村长当没听见他的前半句,但想到那男人的伤,顿时也觉得有些棘手起来:“整个脑袋都被裹完了,我听医生说除了外伤还有什么脑震荡的问题。”村长不大清楚这脑震荡是什么病,但脑袋都有问题了,只怕问题不下,梁梦泽还在读书呢,这要是被抓进去留了什么案底之类的,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想到这里村长又开始埋怨起了周健,这时候倒晓得报警了。
提到那畜生,就想到她的岁岁,梁阿婆轻叹一声,眼眶红了一圈,有些哽咽道:“这些年多亏你们明里暗里的帮忙,不然只怕我也拉扯不大阿泽。那畜生虽说是阿泽的爸爸,但从没尽过一点责任,反而欠了一屁股债给阿泽背起。即便警察来了,他也别想再和阿泽攀上关系!”
这就是周建为什么要跟人跑了的原因,他不知道干了什么,欠了小几万的债,签的居然是梁岁岁的名字,后来两个大人死的死跑的跑,这些债主就打主意到了梁梦泽身上。梁阿婆报了警也无济于事,白纸黑字在那放着,虽然没什么过激的行为,但几个大人经常在他们家附近转悠,也瘆得慌,尤其那纸上是梁岁岁的名字,人死不能让她背负这种不好的名头,因此这债最后是靠他们一老一小省吃俭用还了的。
耽搁这么一晚上,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左右,医院外面彻底安静下来,烟花炮竹的声音不再响起,正对着病房门的大厅内,电视机上传来回放的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主持人的开场白清晰回荡在病房,“万家灯火映团圆,四海同春贺新岁”,应该是欢乐祥和的氛围,然而病房内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