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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头尸与旧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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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骤然划破黎明。
狐宴昭从一堆符纸中抬头，与刚从楼上下来的宴殊凛视线相撞。
“出去看看？”不知整地，狐宴昭提议。
宴殊凛略一沉吟，目光扫过门外：“声音来源，应在东侧村庄。”
狐宴昭挑眉：“客官初来乍到，何以断定？”
“辰时，男子多已下田。此地除你客栈，唯东去五里有村落聚居。”宴殊凛语气平静，分析却精准，“惨叫惊恐过度，非寻常争执，必有骇人之事发生。”
狐宴昭不再多言，两人并肩而出，一路沉默。
“还未请教客官尊姓大名？”狐宴昭打破沉寂。
“宴殊凛。”
狐宴昭做恍然状，语气略显浮夸：“原来是威名远扬的玄尘君！失敬失敬！”
宴殊凛侧头看他一眼，目光微沉：“你呢？”
“狐九。”
“狐九……”宴殊凛低声重复了一遍，音节在唇齿间流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好名字。”
狐宴昭心底莫名一紧，直觉这话别有深意，却无从追问，只得沉默。
行至村口，便见人群围拢一处，议论纷纷。狐宴昭上前，寻了一位面善老者打听：“老人家，村里出了何事？”
老人面露惊惧，连连摆手：“作孽啊！死人了！样子太惨，怕是恶鬼索命……”
“老人家莫怕，”狐宴昭压低声音，指向不远处的宴殊凛，“瞧见那位了吗？乃是修仙界鼎鼎大名的玄尘君，特来清除邪祟。您若告知详情，不仅为民除害，这锭银子也是酬谢。”他掌心一翻，一锭雪花银悄然递过。
老人顺着望去，只见宴殊凛白衣出尘，袖领袖口明黄暗纹流转，气度凛然若仙，顿时信了七八分，引着二人穿过人群，来到一口枯井旁。
井台上，两具无头尸身姿态扭曲，周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色煞气，头颅与四肢皆不翼而飞。
“手法利落，弃尸于众目睽睽之下，是挑衅，抑或另有图谋？”狐宴昭蹲下身，仔细查看尸身断口。
宴殊凛亦俯身探查，指尖灵力微闪，片刻后，从一具尸身残破的衣襟内层，拈出一角黄色符纸。符纸边缘焦黑，中央却清晰地印着一株墨竹印记。
“此物，你当认得。”宴殊凛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狐宴昭瞳孔微缩。
宴殊凛继续道：“纹墨竹于符，以朱砂点叶。此法独特，我仅在昨夜你客栈桌案上见过。”
狐宴昭沉默片刻，迎上宴殊凛审视的目光，坦然承认：“不错，这符纸确出自我手。但我若要杀人，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我知。”宴殊凛应得干脆，将符纸纳入袖中，“此事，容后细查。”
狐宴昭一怔，未料他如此轻易便按下此事。
他收敛心神，继续勘验，很快注意到另一线索：“宴仙君，你看这衣料，虽是常服款式，但质地是上好的云纹锦，非寻常富户可用。死者身份，若非世家子弟，便与宗门有关。”
宴殊凛点头，算是认可。他引狐宴昭至一旁空地，取出一枚传讯玉石低语数句。不多时，两只巨大灵鸟破云而来，敛翅落下。
宴殊凛以灵力托起尸身置于一鸟背上，随即纵身跃上另一只灵鸟的背脊，而后看向狐宴昭。
狐宴昭会意，从善如流地跟上。灵鸟振翅而起，瞬息没入云层。
飞行不过半个时辰，青松阁的山门已映入眼帘。
狐宴昭望着那巨大的门牌，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匾额上“青松阁”三字，“青”、“阁”二字法度严谨，中间“松”字却笔走龙蛇，恣意张扬——正是当年他与宴殊凛一同题写。
他还记得自己因这“不合规矩”的字被罚抄了百遍门规。昔日只觉烦闷，如今想来，竟是回不去的年少光阴。
“宗门念旧，尤记故人。”宴殊凛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平静无波。
狐宴昭迅速敛起眸中异色，笑道：“是吗？贵宗真是有情有义。”
“大师兄！你可回来了！”一名年轻弟子自石阶飞奔而下，在宴殊凛面前急急刹住，目光好奇地投向狐宴昭，“这位是？”
“在下狐九，一介散修。”狐宴昭拱手。
弟子龚矢崎连忙回礼，眼中满是惊艳与好奇：“狐九道友生得好相貌！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他凑得近，仰头间额头几乎触及狐宴昭下唇。
“小七。”宴殊凛声音陡然转冷，如冰棱坠地。
龚矢崎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正事：“大师兄，宗主请您即刻前往主殿，榆掌门也在等候。”
宴殊凛略一颔算回应，下一瞬，诛魔剑铿然出鞘，悬于身前。他不容分说揽住狐宴昭的腰，瞬息跃上剑身。剑光一闪，两人已消失原地，只留龚矢崎在原地目瞪口呆。
飞剑破空，两侧景物飞速倒退。
“仙君这是何意？”狐宴昭稳住身形，不解。
宴殊凛目视前方，手臂却稳健地环在他腰间，并未回答。狐宴昭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热体温与沉稳心跳，以及……那手臂似乎收得过于紧了些。
剑身狭窄，二人贴得极近，狐宴昭甚至能闻到宴殊凛身上清冷的松雪气息。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却换来腰间手臂更用力的禁锢。
“别动。”宴殊凛的声音低哑，拂过他耳畔。
狐宴昭身体微僵，果然不再动弹。
抵达主殿外，沿途弟子纷纷恭敬行礼。宴殊凛面无表情，径直携狐宴昭落入殿前广场。
狐宴昭正暗自感慨这师弟如今的威望，心思一转，忽生促狭。他侧首贴近宴殊凛耳廓，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刻意的暧昧：“仙君~这一路人人敬称大师兄，真是好生威风啊~”
话音未落，他便敏捷后撤数步。
只见宴殊凛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薄红，迅速蔓延至耳尖，最终连侧脸都染上绯色。他倏然回头，眸中情绪翻涌，似嗔似恼地瞪了狐宴昭一眼。
狐宴昭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微动，尚未开口，主殿大门“吱呀”一声开启。
“二位，聊完了？”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不耐。
狐宴昭抬眼望去，心中骤然一凛。
连清榆！
一个宴殊凛已在他预料之外，如今再加上这个精明过人的女人……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警铃大作。
连清榆目光扫过二人，尤其在狐宴昭身上停顿一瞬，语气冷淡：“还不进来？”
宴殊凛已恢复常态，率先步入殿内。狐宴昭暗叹一声，只得跟上。
主殿内，宗主贺溪亭端坐主位，见二人进来，温和一笑：“凛儿回来了。”他目光转向狐宴昭，“这位小友是？”
“宗主，他是在下故友，狐九。”宴殊凛侧身半步，不着痕迹地将狐宴昭挡在身后，“此行探查村民死亡一事，他亦从旁协助。”
贺溪亭笑容和煦：“既是凛儿故人，便是青松阁的客人。若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狐宴昭拱手：“宗主客气，是在下叨扰了。”
一旁静坐的连清榆此时方开口，切入正题：“贺宗主，寒暄已毕，该谈正事了。那两具无头尸，究竟是何情况？”
宴殊凛言简意赅，将事发经过与尸身特征说明，却略去了那角符纸的关键证据。
连清榆听罢，面色渐沉：“各宗门名录核查完毕，并无弟子失踪。民间官府，亦无相应报案。”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无人失踪的无头尸……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傀儡术。”狐宴昭沉声道，“而且施术者修为极高，方能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贺溪亭神色凝重：“若真如此，天下恐将再起波澜。”
“倒也未必是无解之局。”狐宴昭忽然出声，打破沉重气氛，“傀儡终究非人，纵使模仿得再像，亦有迹可循。在下不才，恰通晓几分辨识之法。”
连清榆眸光锐利如刀，直射向他：“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他话音未落，刺耳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道黑影如毒蛇般直袭狐宴昭面门——是连清榆的鞭子！
“锵！”
诛魔剑悍然出鞘，雪亮剑光精准格住鞭梢，劲气四溢！宴殊凛持剑护于狐宴昭身前，面覆寒霜：“连掌门，这是何意？”
连清榆手腕一抖，长鞭灵蛇般收回，她淡淡道：“不过试试你这位‘故人’的斤两。毕竟，我不能将宗门安危，系于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的空口白话。”
她目光转向神色未变、甚至连眼神都未曾闪烁一下的狐宴昭，眼中探究之意更浓，“反应如此镇定，狐九道友，果真深藏不露。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狐宴昭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坦然道：“山野散修，无门无派，让连掌门见笑了。”
“是么？”连清榆缓步走近，指尖轻抚鞭身，“你这说话的神态语气，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狐宴昭垂眸：“在下愚钝，不解掌门深意。”
连清榆视线掠过宴殊凛手中尚未归鞘的长剑，轻笑一声，意味不明：“本座倒是想说明白，只可惜……”
她目光扫过宴殊凛紧绷的侧脸，“有人护得紧，这剑都横到本座面前了，话还如何说？”
“凛儿，收剑。”贺溪亭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宴殊凛手腕一翻，诛魔剑铿然归鞘，但目光依旧冷冽。
连清榆不再多言，转身朝殿外走去，经过宴殊凛身边时，留下一句：“巳时之前，各宗门所有近期单独外出超过两个时辰的弟子名录，会送至你处。”
贺溪亭起身相送：“清榆，慢走。”
待连清榆身影消失，贺溪亭看向殿中二人，温言道：“凛儿，先带狐九小友去客院歇息吧。莫要失了待客之礼。”
他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一丝了然，却并未追问其他，“余事，容后再议。”
宴殊凛似有话说，但见贺溪亭已转身走向内室，只得躬身：“是，宗主。”
他不再多言，拉着狐宴昭退出主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