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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暮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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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拿着两个密封袋松开扒着门的手,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入了水。
他游到之前被他撬开的那块地板旁边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走之前问白依烬要了一把刀,每个袋子上拉了一道大口子,转身往离这个地方最远的方向游去。
“轰——”的一声那几袋东西在水下炸开,巨大的冲击力把陈辞兮推到了木墙上,陈辞兮只觉得后背生疼。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来,原本清澈的水变得浑浊,火光不断地从水下网上冒。
水位还在上涨,快要把陈辞兮没过去。
“还不够。”陈辞兮说着,又问白依烬要了好几袋,也顾不上放哪了,拆开就往自己对角线的方向扔过去。
几声爆炸声再次响起,火焰烧着了木屋的房顶。
浓烟在水面上扩散开来,呛得陈辞兮直咳嗽。
忽然,又是一声爆炸声,这次的威力比之前都要猛烈得多,陈辞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冲击力给压扁了。
很难受。
“轰——”
有光透了进来,木屋被炸开了。
水位开始下降,陈辞兮不住地咳嗽。
“宝贝儿,”爆炸还没有结束,浓烟把刚刚下去的水位给填满了,可能是陈辞兮扔的东西太多了些,他努力地稳住身形,说,“这游戏怎么才算死?”
“被NPC同化,被NPC杀死,生命值清零,被系统强行抹杀,或者……被玩家杀死。”
陈辞兮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紧抓着固定物,他看向被浓烟覆盖的地方,那里微微透着亮光。
“宝贝儿,你帮我看看下次爆炸是什么时候,不用很具体。”他说。
“十秒左右。”
白依烬话音刚落,陈辞兮猛地松开了手,接着水流往亮光方向游去。
很近了……
就在他快要到那个被炸开的口子的时候,忽然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陈辞兮被推到了墙上,剧烈地咳嗽。
“你扔的太多了。”白依烬有些着急,“不好算时间。”
加之水流吸力的方向控制不住,陈辞兮的举动就是赌博。
一场生与死的豪赌。
“那又能怎么样?”陈辞兮眯了眯眼睛,看着已经浑浊得不成样子的水,水位没再怎么下降,但屋里的烟雾越来越多了。
再这样下去不是体力不支淹死就是中毒毒死。
陈辞兮浑身发疼,但大脑很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活下去。
但……
“这算系统抹杀吧。”
“应该是。”
陈辞兮笑了一声,不远处又是一声爆炸。
“那我偏要给他看看,我生命力有多顽强。”
陈辞兮再次松手,冲着亮光处游去。
水下什么都有,泥沙,木屑,以及一些黑色的,爆炸留下的东西。
陈辞兮努力拨开水中的障碍物,向前游。
水的吸力变小了,陈辞兮的速度也慢了一些。
狗日的系统!
陈辞兮在心里骂了一句,双脚再次一登。
爆炸炸开的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陈辞兮一只手划水,一只手努力地向前伸,想要抓住洞的边缘。
‘咕嘟咕嘟咕嘟……’
身下传来了气泡的声音,陈辞兮没得选,一只手抓住边缘,奋力一拉。
‘轰——’
强大的气流把水乱了,水流一下子把陈辞兮带了出去。
“艹。”陈辞兮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湿的,衣服还有不少破损,带着斑斑血迹。
水流从他身下流走,陈辞兮稳如泰山,他没力气了。
“我还有多少积分?”
“三百多。”
“衣服,体力卡。”
陈辞兮看了看周围,先给自己来了两张卡,然后站起身来,离开这个人造小溪,到旁边去把衣服换了一套。
陈辞兮站在木屋旁边,忽然想起了什么。
“白依烬!把日记本给我!”
陈辞兮看着手里忽然多出来的日记本,走到破洞处,水还在往外流,干涸的土地已经吸满了水。
他把日记本翻到某一页,把上面的那块人体组织撕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水里。
那块干枯的皮肉好像活了过来,在水中扭来扭去,不断长大,陈辞兮继续把剩下的撕下来,往水里扔去。
干枯的皮肉吸饱了水,向一个方向凑去,渐渐拼出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男孩,皮肤白皙,充满水分,但身上一道道的裂痕证明了他不是人,或者说,他只是一个替代品。
“能说话吗,小朋友?”陈辞兮看着眼神空洞的男孩,他站在洞口,水流没有再溢出来,他像是一个注水玩具,靠着那些水维持生命。
男孩看着陈辞兮,声音干涩,“可以。”
陈辞兮没想到那几块肉干拼成的男孩功能可以这么全面,他走上前,脚下的水流越来越小,沙粒渐渐成了块状。
陈辞兮问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皱着眉头,半天才回答,“严暮。”
“严暮?”
男孩点头。
“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记得。”
“那个带你到这里来的人,是谁?”
“带我?到这里?”男孩语气里透着疑问,冲着陈辞兮僵硬地歪了歪脑袋。
陈辞兮注意到脚下的水流更小了,也就是说,男孩存在的时间不多。
那么,他需要猜。
靠他猜的,引导男孩想起之前的事。
“那个把你创造出来的人。”
男孩抬着头,黑色的眸子里全然是空洞。
“把你从黑暗里带出来,又带着你到了蝉之镇的人。”
男孩身侧的手动了一下。
“那个为了自己的计划,把你再一次送给这个镇子的人。”
“不是的!”男孩的声音嘶哑,“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陈辞兮继续引着男孩说下去。
“是……是我自愿的。”男孩说。
又是自愿?
“为什么?”陈辞兮单膝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男孩,“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样做的结果,还要去……”去把自己送进深渊,不见天日。
“因为我喜欢这里,”男孩语气干巴巴的,但陈辞兮从中听出了点儿愉悦,“而且他也应该留在这里的,这是他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
“没有做完的事情?”陈辞兮反问。
“把这里变得好好的,像其他地方一样,没有这么多水,就可以了。”男孩用自己的话,自己的理解,道出了那个人心中的从来没有说出的口遗憾。
“那你看现在呢?”陈辞兮直起身子,抬头望向与天空交汇成一线的黄沙,“确实没有很多水了,再也没有很多水了。”
原本成灾的水,现在变得求之不得。
“他……”男孩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被风卷得四散的黄沙。男孩最终低下了头。
他浑身湿淋淋的,苍白的皮肤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松弛,耷拉在骨架子上,像是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
陈辞兮把那个本子拿出来,男孩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这个,是他的。”
“他是谁?”
“带我来的……”男孩似乎说不出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头依旧垂着,眼睛盯着那个本子。
“为了什么?”
“为了……那个实验。”
“什么实验?”
男孩这才抬头看着陈辞兮,“他说,只要他成功了,人们就再也不怕洪水了,孩子们也可以安安稳稳生活了。”
“不怕洪水?”
“他说,只要不死,就不用再害怕了。”
“不死……”
“不死,就不会怕。”男孩固执地重复。
真的吗?
不死就不用再怕,就可以随意地面对各种灾难了?
陈辞兮否定了男孩坚持的观点,“但是小朋友,怕是本能,即使你不会死。”他伸手拉着男孩往外渗水的手,那只手已经干瘪了,皮肉开始萎缩。
陈辞兮说得很慢,“就像是蜕皮的蝉,他们重生于青天之上时,也是会怕的。它们怕不知道何时到来的死亡,因为它们没有第二次蜕皮的机会了,即使有,也会去恐惧。”
“因为那都是未知。”
男孩眼睛瞪得老大,但依旧无神。
“人是情绪化的动物,有情绪的感知才是人活在这世间的证明。”陈辞兮似乎在回忆,谁也不知道他是在说服男孩,说服那个他,还是在告诉自己。
人活着便是为了感受这世间的悲欢离合,生活的酸甜苦辣,没有谁会喜欢麻木的,永远生活在这方寸之间。
因为这是一场折磨。
一次没有尽头的苦难。
“所以……他是错的吗?”男孩语气里带着犹豫,那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陈辞兮,陈辞兮从那墨黑中看到了他的曾经。
那个想要拯救镇子于水火,却最终离开这里,远走他乡,那个想要把孩子们带回蓝天之下,却将他曾经的愿望买入了黑暗之中。
他是错的吗?
不见得。
他是对的吗?
没法说。
这世间其实没有什么对错,只是你站的角度,在意的立场变了,那所谓的对错就变了。
陈辞兮感受到水从男孩伸手不断溢出,流到地上。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去问他,“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男孩两那双眼睛看向周边的木屋,看向远处的沙海,看向脚下的水流,他说,“可不可以,让这里好好的。”
让这里好好的。
在这短暂到不能再短暂的生命的最后,男孩还是将自己献给了这个镇子。
这个对他来说明明只有痛苦的镇子。
“为什么?”陈辞兮轻声问他。
男孩竟是笑了一下,他用力抬起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又说,“因为他想让这里好好的,我也很喜欢这里呀。”
“你放心,我答应你。”陈辞兮说着,拉起来男孩已无力再抬起的手,男孩的手已经有些干燥了,身上的皮肉也开始干枯,水不多了。
男孩嘴角扬了扬,干裂的唇正往外冒着水,他张了张嘴,陈辞兮看得出来,他在说,谢谢。
陈辞兮把碎裂的皮肉尽可能的捡了回来,他问白依烬要了一个小盒子,把皮肉装好。
陈辞兮找了一棵仙人掌仙人掌一侧有一朵待放的花,他在那里挖了个坑,把小盒子放进去,又用手在坑前写了三个字。
——郑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