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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千叶雄喜之皮囊与鬼影 ...

  •     丝滑游戏:皮囊与鬼影
      武康大楼底层那间储藏室改成的安全屋里,千叶雄喜的伤在缓慢愈合。
      李东京——或者该叫他沈观澜,但千叶雄喜还不知道——每天会带来食物、药品,和一些零散的信息碎片。他们像两个考古学家,在拼凑一幅名为“虞家”的巨大拼图,但总有些关键碎片,怎么也找不到。
      “高市和虞家的资金往来,一定有个中间账户。”李东京在墙上贴了一张巨大的关系图,用红笔圈出几个节点,“松井家五年前那两亿,走的是香港的壳公司。这次如果还是同样的路径,我们应该能查到痕迹。”
      千叶雄喜盯着那些复杂的箭头和名字:“陈川老师说,他认识一个在反洗钱部门的朋友,可以帮忙查。”
      “陈川?”李东京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主动提出帮忙的?”
      “嗯。昨天他发加密信息给我,说看到我在查的事,愿意帮忙。”千叶雄喜说,“他还说,他是上海市老市长的后代,有些内部渠道。”
      李东京沉默了。
      他把红笔放在桌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武康路的梧桐树。午后的阳光把树影拉得很长,像一条条黑色的裂缝,分割着街道。
      “你知道陈川的外祖父是谁吗?”他突然问。
      千叶雄喜摇头。
      “陈继尧,1980年代的上海市长。”李东京转过身,“他任内最大的政绩之一,就是推动法租界老城区的改造。而那个改造计划的主要合作方,就是虞家。”
      千叶雄喜愣住了。
      “陈市长不喜欢法租界那些遗老遗少,觉得他们是‘旧时代的残渣’。”李东京继续说,“虞建国看准了这一点,主动找上门,说可以帮政府‘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具体怎么做呢?就是电网改造——用现代化改造的名义,把那些老居民的‘特权’一点点剥离。”
      他走回桌边,指着关系图上“陈继尧”的名字:“没有陈市长的支持,虞家不可能那么顺利控制整条武康路。而陈市长下台后,他的女婿——也就是陈川的父亲——的生意,一直得到虞家的关照。”
      “所以陈川和虞家……”
      “利益共同体。”李东京说,“虽然陈川看起来像个局外人,玩音乐,搞艺术,不碰政治。但他能活这么自在,能在上海有自己的工作室,能接触到各种圈层的人……背后都有虞家的影子。”
      千叶雄喜感到一阵寒意:“那他主动提出帮忙,是……”
      “可能是真想帮忙。”李东京说,“也可能是……在监控我们查到了哪一步。”
      他拿起手机,调出一段监控录像——是武康大楼门口的摄像头拍下的。画面里,陈川背着他的吉他盒,站在大楼对面的人行道上,仰头看着这栋楼,站了整整十分钟。
      时间戳是三天前,晚上十一点。
      那时千叶雄喜刚做完伤口清创,正在发烧昏睡。
      “他来过?”千叶雄喜问。
      “没进来,只是看。”李东京说,“但他在找什么,或者……在确认什么。”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像某种倒计时。
      “那我们还能相信谁?”千叶雄喜的声音有些干涩。
      李东京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重的相册,翻开。里面不是照片,是一张张手绘的人物关系图,笔迹工整,标注详细。
      “我在上海生活了二十年,观察了二十年。”他轻声说,“我发现一个规律:所有和虞家作对的人,最后都会遇到各种‘意外’。生意失败,家庭变故,健康恶化,或者……干脆消失。”
      他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素描,旁边写着名字:安娜·伊万诺娃。
      “这是我前女友,俄罗斯人,记者。”李东京的手指抚过那张素描,“五年前,她想调查虞家和新余钢铁的关联。我们吵了一架,我让她别碰,她骂我懦弱。然后她一个人去了江西。”
      他顿了顿:“一个月后,她的尸体在新余郊区的水库里被发现。警方说是‘意外溺水’,但我知道不是。因为她会游泳,而且……她死前一天,给我发了最后一条信息:‘他们知道我在查什么了。东京,如果我出事,别信任何人。’”
      千叶雄喜看着素描里那个金发碧眼、笑容灿烂的女人,心里堵得难受。
      “你当时……”
      “我当时什么也没做。”李东京合上相册,声音里有种压抑的痛苦,“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继续查,下一个死的可能是我。而且,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
      李东京没有回答。
      他走到房间角落,打开一个老旧的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纸袋已经很旧了,边缘磨损,封口处贴着已经泛黄的封条。
      “这是安娜留下的。”他把纸袋递给千叶雄喜,“她死前寄给我的。我收到时,她已经死了。这五年,我没打开过。因为我知道,一旦打开,就没有回头路了。”
      千叶雄喜接过纸袋,沉甸甸的,里面好像有很多东西。
      “现在,打开它。”李东京说,“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纸袋里是厚厚一沓资料:财务报表的复印件,银行流水单,会议记录,甚至有几张模糊的偷拍照片——虞建国和几个面目不清的男人在某种场合见面。
      还有一封信,安娜手写的英文:
      “东京,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别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查到了虞家和辐射国松井家的资金往来路径,也查到了他们下一个目标:高市家族。虞家想通过资助高市的‘海神行动’,换取在辐射国的矿产开采权。那些矿产,不是普通的矿,是稀土——中国严格管控的战略资源。
      “但他们需要一个中间人,一个既懂中国又懂日本,还能在辐射国活动的人。我怀疑,他们选中了你。或者更准确说,选中了‘李东京’这个身份——中日混血,父亲死在不明不白的枪击案中,对体制有天然的不信任,又聪明能干。
      “东京,小心。他们可能已经在接触你了。如果他们来找你,无论开出什么条件,拒绝。因为一旦答应,你就成了他们的傀儡。
      “而我查到的这些,也许有一天能用上。或者永远用不上。但至少,我试过了。
      “爱你,永远。
      “——安娜”
      信纸的右下角,有一行很小的字,用俄语写的:
      “PS:如果遇到一个叫沈观澜的人,可以信任他。他是我在莫斯科大学的学长,也是……真正的‘李东京’。”
      千叶雄喜猛地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男人。
      “沈观澜?真正的李东京?”
      李东京——或者说,沈观澜——转过身。午后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五年前,李东京确实被枪决了。”他的声音很平静,“那是一个替身,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傀儡。真正的李东京,在那之前三个月,就已经‘死’在了一次实验室事故里。然后,我用沈观澜的身份,回到了上海。”
      “为什么?”
      “因为虞家选中了‘李东京’作为他们在辐射国的代理人。”沈观澜说,“他们看中他的身份背景,看中他的能力,也看中他的‘仇恨’——对父亲死因不明的仇恨,对体制的怀疑。他们以为,这样的李东京,会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
      他顿了顿:“但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所以,我安排了一个替身,让‘李东京’在法律意义上死亡。然后,我用新的身份,继续留在上海,继续观察虞家,继续……等待一个机会。”
      千叶雄喜感到一阵眩晕。
      他想起在东京时,陈川对他说的话:“你父亲的事,可能和虞家有关。”
      想起虞晓雯的遗言:“你爸爸的死,可能和我爷爷有关。”
      现在,又一个版本:虞家想招募李东京,李东京假死脱身。
      到底哪个是真的?
      或者,都是真的,只是不同角度的碎片?
      “所以,你接近我,也是为了……”千叶雄喜问。
      “为了确认,你是不是虞家派来试探‘李东京是否真的死了’的棋子。”沈观澜坦诚,“也为了确认,你对虞晓雯的感情,是真的,还是演戏。”
      “现在你确认了?”
      “确认了。”沈观澜点头,“你是真的爱她,也是真的想为她报仇。所以,我们可以合作。”
      他走到桌边,拿起红笔,在关系图上又画了一个圈,圈住“高市早苗”的名字。
      “安娜的遗物里,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虞家和高市的交易,中间有一个‘音乐家’作为桥梁。不是普通的音乐家,是演奏特殊乐器的——手碟,需要特种钢材制作。而新余钢铁,恰好能提供这种钢材。”
      千叶雄喜想起Marten,那个瑞典手碟演奏家。
      “Marten?”
      “对。”沈观澜说,“他不是普通的艺术家,是欧洲老牌情报贩子,专门为各种灰色交易提供‘文化掩护’。虞家通过他,把资金伪装成‘艺术赞助’,流向辐射国。高市则通过他,把稀土开采权,伪装成‘文化交流项目’,转让给虞家。”
      他在“Marten”和“高市”之间画了一条线。
      “但现在高市死了,虞家自身难保,这笔交易很可能中断。Marten不会甘心——他已经收了一部分钱,也投入了资源。他会找下一个买家,或者……找下一个能帮他完成交易的人。”
      沈观澜看向千叶雄喜:“而你,可能是他的目标之一。”
      “我?”
      “中日韩混血,说唱歌手,有流量,有国际知名度,父亲死因成谜,对虞家有仇恨。”沈观澜列举,“完美的人选。你可以用‘音乐合作’的名义,频繁往来中日韩,甚至辐射国。你可以用‘寻找创作灵感’的理由,接触各种敏感人物。你可以用‘为父报仇’的动机,解释你为什么在调查虞家。”
      千叶雄喜听明白了。
      他可能正在从一个猎人,变成一个猎物。
      从一个追查真相的人,变成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观澜从保险箱里又拿出一个东西——不是文件,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盘,表面有精致的几何凹痕,在光线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是一个手碟。
      但和普通手碟不同,这个的材质看起来很特别,颜色暗沉,有种厚重的质感。
      “这是安娜留给我的。”沈观澜说,“她用从Marten那里偷来的特种钢材,自己做的。她说,这种钢材的声学特性很特殊,能发出一种接近次声波的频率。而Marten用手碟演奏时,其实是在传递加密信息——用声波频率,编码交易指令。”
      他把手碟递给千叶雄喜:“如果我们能破解这种编码方式,也许就能截获虞家和Marten的通讯,找到他们的下一个交易计划。”
      千叶雄喜接过手碟。金属很凉,贴在掌心时,能感觉到细微的振动,像有生命一样。
      “怎么破解?”
      “需要专业设备,和……”沈观澜顿了顿,“一个懂音乐,又懂密码学的人。”
      千叶雄喜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陈川。
      那个能即兴创作复杂旋律,又对各种古老密码系统如数家家的音乐家。
      那个可能正在监控他们,也可能真心想帮忙的,上海市老市长的外孙。
      “你觉得,陈川可信吗?”他问。
      沈观澜沉默了很久。
      窗外,武康路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声私语。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但我知道,有些险,必须冒。有些人,必须试。”
      他看向千叶雄喜:“你愿意去见他吗?带上这个手碟,问他能不能帮忙分析。但同时,要准备好——他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甚至可能,他已经不是‘他’了。”
      “什么意思?”
      沈观澜没有解释,只是指了指墙上关系图中“陈川”的名字,在旁边用红笔写下一行小字:
      “画皮傀儡,疑似替换。”
      千叶雄喜盯着那行字,背脊发凉。
      “你是说,陈川可能已经……”
      “我不知道。”沈观澜重复,“但安娜死前最后一条信息里,有一句很奇怪的话:‘东京,小心那些看起来完全没变的人。因为最完美的伪装,就是让人相信,什么都没变。’”
      他收起红笔:“所以,去见陈川。但记住——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听他每一句话的语气,感受他每一次呼吸的节奏。如果他还是陈川,他会帮我们。如果他已经不是了……”
      沈观澜没有说下去。
      但千叶雄喜明白了。
      如果陈川已经被替换,那么这次见面,就是陷阱。
      而他,就是诱饵。
      但他没有犹豫。
      “好。”他说,“我去。”
      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的路。
      在真相的迷宫里,有时必须走进最黑暗的岔路,才能找到出口。
      哪怕岔路的尽头,可能是深渊。
      他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手碟。
      冰冷的触感,像某种警示,也像某种契约。
      而窗外的武康路,依然宁静。
      梧桐树叶依然在风中轻摇。
      像什么都不知道。
      又像,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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