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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鱼木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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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像蝙蝠的蝠翼,笼罩住全部的光明,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像住在玻璃屋的洋娃娃,她的四面八方摆满镜子。
“没事,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它学着杜知道的样子,仿佛那个人还活着。它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按住另一手的中指,在那里似乎总是欠缺一枚指环,它知道它的想法不过是心中的空缺日久经年拉大造成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
它安慰着一副皮囊,这个女孩得了白血病需要适配的骨髓,老师走时他嘴里念叨着的也是一个需要骨髓的病人。
它的手在颤抖,操控着菌丝拉开窗帘透过一层光出来,但当光真正打下来落在它脸上时,它又蜷缩成一团,抱紧了笔记。
“多晒晒太阳是好事。”杜知道的声音跨越时空又穿到它耳朵里。
“墨汁鬼伞喜欢潮湿的环境,太阳会把水汽蒸发。”它张开嘴,一个人自言自语。
记忆中的杜知道愈发模糊,
墨汁鬼伞也喜欢温和到温暖的环境,把窗帘拉开,太阳光会给腐烂的食物赋能,让他们回温。
“把窗帘拉开吧。”它的话像自己的回音。它握着笔记的手又小心翼翼,第三根火柴早早熄灭,杜知道还没回来。
它如梦初醒,它不愿意承认但就像那个神经兮兮的随还与说的,杜知道已经成了一种执念,让它疯魔,根茎越肆意横行,朝虚无就更迈进。
阳光只能照见屋内以双马尾为中心,距离周边镜子的距离为半径,菌丝疯狂缠绕上去,形成一个中空的茧,双马尾的头上撑起更多的墨汁鬼伞,像一顶顶时髦的帽子,眼睛被菌盖投下的阴影全然遮蔽。
整张脸只露出唇鉴明一丝光阴,拉开的窗帘照进来的阳光在唇齿之间,说话时一张一合就像是一扇门。
吸引它重新踏进泛黄的记忆里。
“我,杜知道,我要回去还有人在等我……”
双马尾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还没读完一个句子,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我吗?它打断了双马尾,用菌丝亲自翻找着笔记。
老师的气息怎么一点都没有,不,菌丝停在被撕扯留下的纸张上,在这里,冷风从窗沿上刮进来。
又像当年一模一样,它本来拿到笔记,老师就又在纸张和言语中又活了一遍,可是笔记上什么都没有,只会机械地重复,
“我,杜知道,我一定会回去。”
它也是以为放了老师是为他好自作聪明,才落得孤家寡人的结局。
双马尾的手抚过笔记纸张的裂口处,又和当时一样,他们逼死老师,就连着自欺欺人的纸张文字也不曾放过一二。
怀疑在借着双马尾的皮囊,在眼中翻涌凝聚它迫切地需要一个证据证明:杜知道对它是全心全意,没有一丝虚与委蛇的假意。
老师,如果真的是厌倦,不,是他们,他们做出有哪一件事是不害人害己的,到最后杀了老师把尸体拿到门前示威的也是他们。
恨意将怀疑撕得粉碎,
它睁开眼睛。
躺在地板上的身体也跟着睁开眼睛,一个它忽略的答案正摆在它眼前。
随还与。他不是声称见过老师吗?他也是率先识破我伪装的人类,还有把我的一个分身推到湖里。
它放缓这具身体的呼吸,像是野兽在伏击猎物时的放低姿态,再往前走几步它在心里无声地催促随还与快走几步,走到陷阱里。
在走几步开门监控摄像头就能拍到随还与和他身后的另一个怪物,人们看到监控录象时就会把焦点集中在随还与和跟在他后面从头到尾没露过脸的宾客上。
藏不起来的菌丝会被八卦的气息掩埋,而它就又可以借此事大作文章,又可以装出一副掩面而泣的神情,继续扮演它的老师。
地上的阴谋怎么能躲过天空的爪牙。唐明那只像万花筒绚丽的眼珠趁着眨眼的一次间隙一转刚好看见了杜知道身下撑开的墨汁鬼伞。
唐明身体像前倾,头枕在随还与的颈肩,
“一会儿,你又要和我说谢谢了。”他像一株无根藤不经植物得允许擅自将自己和对方绑定在一起,同生共死。
随还与想像上次打发化了妆兴师问罪的唐明时一样,扭过身侧过头,他自己自行飞去像只故作矜持的丹顶鹤。
他刚想这么做,却发现,唐明的手虚搭在他的腰侧,他一转身就会真碰上。
“怎么不把头回过来?”
伴着轻笑,唐明说话时随还与感觉脖颈间裸露的皮肤处被摇晃的桃花枝晃过,带着花蕊的痒意。
随还与又握紧了手中的青金石,要应对唐明的的问题只有推开门离去,门外有监控,唐明也不会像喝了假酒似的老逗他。随还与是真害怕自己有一天一个不小心打扰唐明的兴致。
随还与的手在门把手上,一不做二不休,推开门的瞬间。
两个怪物不约而同地想太好了,犹如神兵天降的菌丝朝着随还与袭来,根本就来不及闪躲。唐明的手收紧,抱着随还与的腰,闪避及时。
菌丝擦着随还与的脸过去,带着不可阻挡的士气撞在墙壁上。
在一片石灰与墙皮的粉末中,唐明在随还与耳边说“看吧,我就说,一会儿你得谢我。”
随还与的头被摁在唐明的颈肩,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唐明轻拍着他的背。
随还与用手捂住嘴,想压低咳嗽。他的手很快被拿开,想到自己的头还埋在唐明的肩膀处,唐明的身份现在又是陌生人多少有点不合适。
刚抬起来,又被摁下去,还有那只手也被拦下。
“嘘,它还没走你抬头我的气息就乱了,骗不过他。反正你拿着青金石,你的行踪它都知道,咳嗽这么折腾会落下病根。”
前后矛盾的两句话。但以它的自负真的会忽略咳嗽声,固执寻找青金石。这里到处都是生病的人,随还与的健全太过碍眼。
唐明的角度刚好能看清随还与剧烈运动后泛红的脸,还有咳嗽时呼吸节奏被打乱造成的心悸。
随还与把唐明的胳膊当成栏杆,用手撑着,用另一只手捂住心口平复呼吸。
唐明移开目光,心脏的跳动太吵,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随还与也牵扯进来一个怪异的世界里,他已经受了精神的折磨,难道□□的痛苦还要强加于他吗?
随还与的呼吸平复。
它也完成了自身的休整,刚才它被气恼了,原本和老师相似的面容也因为情绪而变得狰狞。
它只能对着镜子,控制着面部,不能生气,老师从来都是宽厚待人,不能皱眉,皱起眉来就和老师不像了。
拿着青金石,就像老师常做的,用思念封存恐惧和绝望。老师的青金石被砸的四分五裂,新的思念寄托在新的石头里,异曲同工的纹路却又彰显着相同的轨迹。
那块青金石是它用杜知道的遗骨做的,蝶骨,振翅高飞的蝴蝶存在于杜知道的脑颅骨里,他也是一只蝴蝶褪去陈旧的茧还怀念着虫时的生活,四面八方飞去,陷在它编制的网里。
不见了,青金石不见了,千方百计做的心理建设即刻崩塌。它的命脉被随还与拿捏了,它要小心些,弄不好随还与手一抖,就没了。
它不敢亲自去找随还与,也不敢不找随还与。它把自身的根茎伸展出去,联系它趁着人们向它谄媚时种下的菌丝。
菌丝牵动着人们的神经,人们顿时头痛欲裂。
站在笼子前的几个纨绔子弟,笑得更厉害了,“瞧吧,各位,杜知道无知小儿,才是真正的骗子,他对大家的治疗都只会害了大家。”
在菌丝的操纵下大家的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找出随还与。
利益在眼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里人痛苦惯了,在玻璃房里待久了,下定决心宁可做朝生暮死的昙花,也不做畏手畏脚的长寿龟。
菌丝和意志力打了几十个来回,褚鹭宣高高挂起坐壁上观,看着众人丑态百出。
为首的纨绔子弟品尝到权利,他也不好受,咬着牙扯出一个笑脸,一改先前对褚鹭宣恶劣的态度。
“您看,您的名誉恢复了,您先前藏起生物资源不过是形式所迫。现在已到了关键的时间节点。把生物资源的位置告诉我们。”
“不到时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循着我的轨迹就行了。”
褚鹭宣闭目养神,保存体力,它调动菌丝失败后,察觉到自己被背叛后,维持不维持人形也没关系了,它到时候会更不要命。
那几个蠢货既然想独占不存在的宝藏,那就再走一遍吧。也帮随还与分担一下火力。
菌丝没有连接上,它被气笑了。人的贪婪真是可怖,墙头草随风倒,它又抚摸了一下那张老师的脸,它不能顶着这样的脸去干野蛮的事。
它的意识转移到双马尾的体内,挨个病人躺着的房间锁上门,操控着她退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闭上眼沉睡。
这样的事不该牵扯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