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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虞慕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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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脖子树前,正对着的破庙,有一个年轻人在读书。手机散发出的蓝光照射在他脸上。
隔着一层窗棂,宋鹅池用手支着头,半阖眼,手支着头。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
念得是宣姜夫人,形容她貌美暗讽她品行不端。
引经据典不是拿着手机说着驴唇不对马嘴。本来就不打算告诉他真相的心,经过这一套诗文的千锤百炼,更是铁石心肠。
“施主不必多此一举,贫道避世,平日也就在深山里对山下的事是……”
“款冬不见了。”随还与抛出一个雷。
宋鹅池吓得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快走,别管那些唬人的玩意了!”施主也顾不上说了,拉着随还与就要找人去。
手机息屏,放进兜里,最后的画面却不是古诗文,而是活埋疯妻案专业人士分析各人物心理 ,定格在妻子用孩子苦苦哀求。
墨点顺着房檐滑下,滴在地上,长出新的墨汁鬼伞。
把随还与念出的古诗文告知它。
她不是宣姜,她没有仇恨,都是因为我,是我自作聪明让她向玄之又玄的东西寻求庇护,让她在议亲时被厌弃。
尺泽的手擦过自己的眼眶,他们共用一具身体,或者说本来就是一个人,它在擦去杜知道的眼泪。
就是这样,我才要把当年的事问个清楚,老师我是你执念的回音。
“放开她,她和当年的事无关。”
它从树下跳下来,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一张娃娃脸少年老成。
道济天下,尺泽越过眼前的宋鹅池玩味地看向随还与。
他故意得,没先去找款冬先去找宋鹅池,利用它的善,料准它不会伤害谁。
时间充裕,利益最大化,寺庙早就布满墨汁鬼伞,或许就连那几句诗都是刻意念给它听的。
“玩弄人心的感觉怎么样?”像是日常的询问,说完就忘了。
“还可以不该是你反馈给我效果吗?弄这么大阵仗,你还是选择从善。”
随还与没理会它的嘲讽,他盯着它,想把藏在躯壳里的杜知道揪出来。
“我能选择从善从恶,你呢?你有的选吗?”
宋鹅池趁着他俩拌嘴的时候,跑到靠在树上的款冬旁边,背对着她摇晃她。
“喂,醒醒,姑奶奶,咱别搁这儿睡。”
款冬伸出手重重在宋鹅池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松手,你都快把我晃晕了。我没睡。”突然一条菌丝向宋鹅池袭来,分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尺泽感受到体内力量的调动,陡然醒悟,随还与的真正目标是杜知道。
它想终止菌丝的行动,又或者想帮助杜知道让菌丝的行动更灵活。
随还与只是一眨眼就猜到了它的行动,
“最好别轻举妄动,你不想知道你老师的往事吗?心结太久解不开,可是会把人困死其中。”
尺泽迟疑一下,收回手,用心倾听杜知道的活动。
离开她,不能再让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再制造悲剧,什么驱魔仪式,那只会饲养你们的肮脏,污秽。
它睁开眼睛,老师怎么会这样,它好像是读懂了那些杜知道的未尽之言,但又在云里雾里,无所不能如老师也会犯错吗?
他们都是怀着一颗善心,做得又怎么都是错事。
它又饿了,像是回顾生存的本能,倒不如说它一直在克制食欲,越是填饱肚子疑惑就越大,疑惑越大就越饿。
菌丝还在增生,围着款冬,像是围着一团篝火 。
“你在后悔,为那个孩子气建议,那个跟着文菊跑闹的孩子就是你。杜知道。”
身边的菌丝首尾相连,压到一片,拙劣得模仿出被焚烧,承载了罪恶的菊丛。
刻舟求剑又何止是他一个,锄头砸向菊丛,压折一众芳华。菊婆一下又一下用锄头抛开土地,土地下面的化肥也是烂掉的花瓣。
她让菊花代替她自己安睡,“文菊,你不要醒,就这样闭眼一会儿就过去了。”
“菊婆,你冷静一点。”唐明的眼睛中的万花筒开始转动,不擅长的能力如今掌握得炉火纯青,只要菊婆回头,就会陷入一个无忧无虑的梦。
“我冷静不了!我本来就该认命,当好’郑家媳妇‘被人欺辱也就别再说话,我为什么要疯跑,我为什么不是一个正常人。”
唐明顿住,他没想到菊婆就是郑家媳妇,文菊是她想成为的人。
几率白发跳出衰老,那是文菊几十年前落在她头上的花瓣。
菊婆一手指着天,另一只手按着锄头深砸向地底。
“这不公的老天爷,总是让没意思的活下来,又让想活的白白送命。”
菊花是她种的,伤疤是她撕开的,她又在为难自己中得到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上肢下垂于躯干两侧,掌心向前,下肢并拢且脚尖朝前,人体解剖学标准姿势。
她真切地看清自己,垂于两侧的手,她用它们刨开泥土,那一夜下了好大的雨,她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奇怪,隔得那么远她怎么能听见。
我要我的孩子回来。
“我不是傻子,害死一个孩子后我就不傻了。我把故事告诉你,裳家小鬼,你带我去找我的孩子。”
菊婆的语气平静,
“菊,花之隐逸者也。”
她本来就是这样。
唐明对随还与越来越好奇了,让唐明跟上菊婆,宋鹅池说的是真的这屋子里确实没什么是真的,只有这儿菊花。
文菊是菊婆清醒时的样子,这里的菊花能让菊婆清醒。
正如他说的,唐明会是那个裁决的侩子手,他在默许我筹备,揭开真相,唐明越来越期待随还与会怎么为自己辩解,他或许会绞尽脑汁让我处理他。
人走后,藏在菊花里的灵被唤醒,那菊花便没用,款冬花和菊花很相似,在那接连倒下的菊花里是否还混着几簇款冬花在捂住伤口。
花没有感官,疼的只会是人,人替花疼。
款冬脸色苍白,空气中的潮意俞加浓厚。
眼皮在打架,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款冬!”宋鹅池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开玩笑,冲过去,道袍的宽袖被用来菌丝扯住,风灌入袖口就像是一只硬要是扑火的飞蛾。
雨滴落下,甘露平等的打在每个人身上,跟着唐明走的,菊婆停下,找了一根树枝作拐杖。
想着,这次就让雨土和成的面覆住鼻腔就好,不要再动手把土刨开,插着木枝就当墓志铭。
一抬头,裳家小鬼在瞧她,新的眼睛像唐三彩,曾经她远远地瞧过他一次,那时候他的眼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以为还是那场暴雨。”
慢吞吞跟上他的脚步。脚在湿润的土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
按五脏六腑八卦图走,水对应的是肾,主生长发育与生殖,其华在发。
眼前款冬的头发伸长,像是汲取养分,雨,从碳素笔的笔尖变到琴弦,到滚圆的大豆,砸下。
宋鹅池被束缚着,身体向款冬靠近,他靠近一分,款冬的眉头就舒展一分。
“五脏六腑相照应,肾对膀胱,主水。”
“主水?”同为怪物的尺泽如何想不到,怪物的出现需要依据一定的五行运作,就像“胃”对应土,它的养料就需要被埋入地底。
如果器官怪物的出现影响环境,当年的暴雨也就不算作意外。但是随还与瞄向尺泽,胃主土,它的到来就没影响周围地势环境。
区别在于……
雨越下越大,一盆盆水泼在随还与的头上,干扰他集中注意力。
尺泽有杜知道在,一直以来,随还与都忽略了杜知道的特殊性,克制,管控。杜知道对应的是脾。
“杜知道,松开他,难道你想让文菊赶来的路上被水淹死吗?”
尺泽感到力量回来,脱离控制后菌丝瞬间灰飞烟灭。
宋鹅池在菌丝松开的一瞬跑过去,触碰到款冬的瞬间,雨势缩小。
她会怎么想?她收养的孩子,交换了她和杜知道之间的命数。
宋鹅池和款冬像两只小兽一样靠在一起,一切又像回答了十年前的雨夜,两个怪物从实验室逃出,走散了。
“款冬!杜,知,道。”
菊婆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了。
款冬挣扎着望着自己视为母亲的人,她知道了,她会赶我走吗?她缩紧身体,预想中的鞭挞没有到来,只有一双手覆上她的头。
“淋雨了,头疼不疼,先回家睡觉一觉,我们回家。”
款冬摇摇头却诚实的闭上眼,她很累是真的。
菊婆弯下腰,把款冬背在背上。
杜知道驱使着尺泽快步离去,随还与走过去想搭把手,被唐明拉住,食指放在唇间做出“噤”。
尺泽刚迈出一步,就被叫住。
“过来叙叙旧吧,陪我一个老婆子过个热闹的节,这是你创立的节,你还记得吗?”
杜知道在一瞬间夺回身体控制权,回过头望了一眼,他的姐姐。
青丝对白发,几何时他们也曾许诺要一人青春永驻,一人走近历史的尘埃。
现在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