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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咖啡店老板娘的第一次加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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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从街口吹过来时,苏不予才意识到自己没带外套。她下意识想回头去店里拿,却被豆沙用尾巴在小腿上轻轻一甩,像提醒:现在回去就等于逃课。
她哼了一声,心里吐槽:
——“行吧,你们这是强制拉我进群。那麻烦先把群公告发出来。”
三只动物带路,步伐竟然一致得惊人。豆沙在前,像个熟门熟路的司机;小黑猫紧挨着她脚边,动作稳重得不像幼崽;猫头鹰则时不时换个枝头跟进,好像一个随时在做航拍的摄像机。
街灯一盏盏亮起,她跟着他们转过两条街,竟走进了一条很少有人来的旧胡同。胡同两边是红砖矮房,墙面被雨水冲刷得斑驳,一些破旧的广告纸还粘在墙上,写着早已停业的修鞋铺电话。她有点诧异:平时送货车都不会开进来的地方,他们要带她去哪?
她忍不住开口:“你们要是打算搞什么动物版的‘入会仪式’,最好提前告知有没有会员卡折扣。”
豆沙“喵”了一声,声音短促,像是回答:闭嘴,快走。
“哟,学会冷酷回怼了。”她低声说,自己反倒笑了下。
走到街巷深处,她看到一间废弃的小卖部,在门口停住了。卷帘门锈迹斑斑,但不知为何,门口的灰尘被扫得干干净净,像有人常常来过。
小黑猫走到门口,尾巴一甩,啪地敲了一下门框。里面竟然“吱呀”一声,像回应似的。
苏不予心里咯噔一下,吐槽瞬间涌上来:
——“大半夜的开这种机关门,你们是想让我签生前遗嘱吗?”
然而下一秒,她看见里面的光亮亮起,不是灯泡的光,而是烛火。淡金色的火苗在旧货架间摇曳,把空气照得一层一层,有点像咖啡拉花里冒出的奶泡。
猫头鹰落在门楣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像是宣布:会场准备就绪。
豆沙回头看她,眼神明明白白:进来。
苏不予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决定给自己定下三个原则:
一,不尖叫。
二,不先开口承认任何奇怪身份。
三,出现危险立刻跑路,哪怕丢掉人设。
她迈进去的一瞬间,鼻尖就闻到一种淡淡的味道,不是香料,不是灰尘,而是一股说不清的凉意,像刚下过雨的石板路气息。货架上摆满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标签早已模糊,里面却有液体在缓缓晃动。
她心想:
——“好家伙,原来街巷里面还有个《哈利·波特》外设商店?”
小黑猫跳到柜台上,静静坐好,像个严肃的主持人。豆沙也跟着跃上去,并排而立。猫头鹰扑扇翅膀,在角落的一根铁杆上栖息下来。三只动物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气场反而让屋子比外面更安静。
苏不予忽然觉得自己像走进了一个非常不公平的会场:台上三位发言人,台下一个强制参会者。
她摊摊手:“我就问一句,有茶歇吗?没有茶歇的会议我一律拒绝参加。”
豆沙“喵”的一声,短促有力,像是主持宣布会议开始。
小黑猫缓缓抬起头,眼睛盯着她。那双眼睛里泛起的光,像要把一段久远的记忆拖出来。苏不予忽然有一瞬间恍惚,仿佛看到自己站在某个大殿里,脚下是黑色石板,身边无数陌生的身影低头行礼。
她猛地眨眼,把幻象甩掉,冷冷地说:“看我干嘛?要投票的话先给选票。”
猫头鹰“咕”的声音像轻轻笑了一下,豆沙却一动不动,小黑猫则缓缓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
苏不予感到脊背发凉,却强撑着气场,暗暗把心里那条吐槽河流翻得更快:
——“好,好,好,原来今天是强制加班+无薪培训,明天我要给他们全部写在黑板上,收他们场地租金。”
就在她打算开口继续打岔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人类的节奏,太轻了,却很快。
豆沙的耳朵竖起来,小黑猫尾巴一甩,猫头鹰猛地张开翅膀,烛火随之抖了一下。苏不予屏住呼吸,下意识往货架旁边靠,心里默默吐槽:
——“行了,第二章就要来恐怖氛围?你们不按小说三章才出事的规矩走是吧?”
门口的影子停住了,接着,伴随着一声“咯吱”,卷帘门被掀开一条缝。
一只狸猫探进脑袋来。
狸猫嘴里叼着油条,含糊地说:“抱歉抱歉,开会呢?我路过闻见油烟味……”
空气像被按下暂停键,烛火轻轻一抖。
苏不予脸上仍旧冷冷淡淡,手指无声地扣着柜台边缘,像在研究木纹走向。但她内心已经炸成一片:
——“行了!真的行了!”
——“猫照镜子我忍了,猫头鹰全天蹲树上观察我,我忍了,现在狸猫张嘴说话?”
——“世界,你是认真的吗?你是不是打算下周让我家金鱼开口背九九乘法表?”
——“救命啊,能不能给我一个像样的解释,不然我真的要报警了!……不过警察来听见狸猫说话,会不会直接把我一起带走?”
她很努力地维持表情,嗓音淡淡:“……你会说话。”
心底却已经疯叫:
——“啊啊啊啊啊!冷静,一定要冷静,什么大场面我没见过,不能露怯!”
狸猫不知死活,还在傻笑着补充:“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顺路闻着香……吃油条吗?”
苏不予抬眼,冷得像冰山崩落,眼神一瞬间足以把空气冻住。表面看起来是“冷酷警告”,实际上她手心早就全是汗,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咖啡豆放多了,喝出什么“致幻后遗症”。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表情,冷声开口:“那你至少……先把油条递过来。”
表面:像在收账。
内心:抓狂到已经想直接拔网线,把世界卸载重装。
狸猫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把油条递过去。她接过的那一瞬间,手心打滑,差点掉地上,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好。她心里继续崩溃式咆哮:
——“天啊,我竟然在跟一只狸猫交接油条!这画面传出去,肯定会被怀疑精神状况。”
——“不对,传不出去。要是传出去,我已经不在世上了。”
豆沙和小黑猫并排坐在柜台上,表情一本正经,看得她更加窒息:
更离谱的是,这两只居然觉得狸猫说话理所当然?!
她深吸一口气,把油条折了一小截放嘴里,咬得很慢,强行让自己平复心跳。咽下去的那一刻,她在心底冷冷总结:
——“好,狸猫会说话,世界观彻底坏了。”
——“但我是老板,老板的脸面不能崩。”
——“崩的只能是我的五脏六腑。”
于是她放下手里的油条,语调依旧平淡:“你是谁?”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脑子此刻已经满屏红色大字:快疯了快疯了快疯了!!!
“路人甲。”狸猫把手爪背到身后,谨慎得像刚入职没过试用期,“兼职巡夜。偶尔负责……采买。”
“采买油条?”她淡淡地问。
“嗯。”狸猫认真点头,“有时候也采买豆腐脑,咸甜通吃,不搞对立。”
豆沙没忍住“喵”了半声,尾巴一甩,像是在提醒它别把组织形象说坏了。狸猫立刻把另一截油条塞进自己嘴里,闭麦。小黑猫仍然安静地坐着,眼神专注,像在等她的状态真正从“观望”切到“参与”。
烛火跳了一下,照亮货架上一排玻璃罐,其中一只罐子里泡着什么灰白的羽毛,像某种沉睡的符号。苏不予盯了三秒,移开视线。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个新的原则:看到看不懂的先当装饰,不提问,免得显得自己太认真。
猫头鹰低头看了她一下,像是对她的“先吃再谈”策略表示理解。它“咕”地吐出一声很短的音,豆沙点头,小黑猫尾巴立起又放下,像在做一个隐形的手势。下一秒,柜台最下面的抽屉自动弹出,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旧木盒。
木盒不大,漆已经磨掉,边角发亮,像被时间握过很多次。苏不予没有伸手,先问:“这又是什么,《开会必读》的纸质版?”
豆沙跳到抽屉上,爪子按在盒盖上,小心推动。盒盖“吱呀”掀开,里面是两样东西:一枚薄薄的银色短片,像一枚扣子,又像一片不太合格的月牙;还有一本掌心大的册子,封面用烂了,看不清字,只隐约能认出一个“守”字。
“这玩意儿不是写字的。”苏不予看着那片银,“按哪里?签到吗?”
豆沙盯着她,小黑猫缓缓把银片叼起,放到她手心里。银片接触皮肤的一瞬,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但紧接着又像被掌心的温度唤醒,微微发烫。她本能地要撒手,银片却灵巧地一翻,稳稳贴在她掌心中央,像是“自己找好位置”的顽固书签。她盯着掌心,没痛感,只是热,像一枚看不见的印记在皮肤下面慢慢浮出来。
“我先声明,”她压着声音,冷静得像在结算一笔坏账,“我不接受任何擅自纹身、任何非对等合同。”
狸猫“噗”地笑出声,又赶紧把自己藏到货架后面,露出两只耳朵当态度管理。豆沙看它一眼,狸猫耳朵立刻贴平,消失得比油条吸油还快。猫头鹰“咕”了一声,像在说:严肃。
小黑猫用爪尖勾住那本小册子,推到她面前。册页一翻一翻,像被无形的风吹起。黑色的页上浮起细细的光字,不是她认识的字,却又——莫名顺眼。那些线条像河道,像风过草原时压弯的草,又像某个她童年时在梦里摸过的纹路。她注意到一页停住了,上面出现几个她看得懂的字:临时保护契约(人间版)。下方是几条“浅显易懂”的条款:
一、不得强制被保护人进行与其本意明显相悖的事件,除非世界线出现不可逆裂隙(注:通常不会)。
二、保护范围包括但不限于:夜行异物骚扰、低阶灵灾、非法觉醒物噪音、跨界纠纷、小型风暴(注:不含天气系统)、以及对其经营场所的无理打扰。
三、被保护人可随时叫停或解约(注:有人在时请轻声说明)。
四、除非被保护人主动同意,不得以任何形式公开其身份与签注(注:包括八卦群)。
五、保护人(以下略了一堆奇怪的名词,最后总结成一句:以猫头鹰为准)。
她看完,沉默了五秒:“总结:给我装了个‘平安符’。”
豆沙“喵”了一声,像在说:差不多这意思。猫头鹰收起一只脚,点了一下杆子,烛火稳了稳。小黑猫把册子那一页轻轻按住,像等待她这边的签字动作。
“那我怎么签?”她举起另一只手,“我没有血,只有笔。”
银片像听见似的,掌心一烫,轻轻收缩,像在皮肤里“啪”地按了一枚细细的印。没有字,只是一道很淡的弧线,像她每天给拿铁拉出的第一个花。她愣住,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一句:怎么拉得这么熟。她立刻把这句自言自语掐断——她拒绝承认任何“熟练”的来源。
狸猫又悄悄探出头,羡慕地“啧”了一声:“人间版新款,我还没见过,挺帅的。”
豆沙不发声地看它,尾巴只抬了半寸,似乎在说“闭嘴”,狸猫立刻缩回去,闭得像断网了一样。
苏不予把盒子里的册子合上,重新塞回去。掌心的热意退下去,只留一圈若有若无的温度,她忽然有点困——不是困倦,是那种周五晚上的“脑子要求下班”。她撑着柜台边缘,重新确认自己最初的三个原则都还在线,然后抬眼:“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让我干什么了吗?一句话,我不办。两句话,我考虑。三句话以上,给我做 PPT。”
猫头鹰“咕——”了一声,像在笑。小黑猫却并不急,它从抽屉里又勾出一件东西——那枚银片下面,原来还压着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背影,坐在一棵巨大树下,树冠黑得像云,背影纤细,披着一件很长的披风;照片的边角被岁月磨成了绒。小黑猫把照片推到她手边,眼睛看她。
她的手停在照片上方,没摸,也没拿。她只是盯着看了几秒,忽然像被什么小针尖轻轻扎了一下,耳后发际那片皮肤发出极细小的一声——当然不是声音,只是身体里某个记忆箍突然松动时产生的错觉。她很快把视线挪开。吐槽回来救场:“这人走路肯定不是穿白球鞋的。”
狸猫条件反射点头,严肃尬笑:“穿靴子的专业人士。”
“我现在只会穿白球鞋,”她说,“靴子等我到秋末打折季。”
烛火轻轻晃了一下,像有什么看不见的笑意在空气里慢慢散开。小黑猫把照片收回盒里,合上,爪子按在盒盖上——不像是要逼她承认什么,更像是把东西先收好,免得谁磕到。豆沙跳下柜台,绕到她脚边,尾巴在她鞋面上轻轻一敲,像签完合同的“完成”提示音。
门外胡同里传来脚步声,从远而近,带着轻微的拖鞋拍地声。是人类,且是会在门口停下打量三十秒的那种人类。豆沙眼睛里的光一收,小黑猫身形一低,猫头鹰扑扇翅膀,烛火瞬间“噗”地暗了一格。
“哎——这小卖部关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亮?”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斜对门那位擅长广域传播的阿姨。她的语气里天生带扩音器效果,“有人在里头吗——?可别给我搞占道经营啊,我正好拍段视频……”
苏不予脑袋轻轻一疼,迅速进入“前台危机处理模式”。她提起嗓子,却让语调保持在“高冷客服”频道:“阿姨,是我。回收下边柜,我带两只猫来玩。您别拍,里头太乱。”
“是你啊?”阿姨立刻降低音量,脚步在门口探了探,“你家猫今天怎么带了个更黑的?还有树上那只……啧,猫头鹰可不能随便养啊,我给你科普——”
“它野生,自由来去,”苏不予柔声,态度像刺绣针,细而不硬,“您放心,我这儿环保。”
“哦——那行。晚上少走夜路啊,最近说有偷电瓶车的。”
“好。”她干脆地应了一声。阿姨满意地哼了一声,“我走了,别忘了明天给我留两杯红豆拿铁,我姑娘爱喝。”
“记账。”苏不予补一句,阿姨笑着骂她小抠门,拖鞋声远了。
烛火又明了一点,空气里的紧张感像被人拧松了半圈。狸猫从货架后面冒出来,感慨:“人类的邻里沟通,比我们复杂多了。”
“你先把‘偷来的油条’退了再说复杂。”苏不予淡淡道。
“买的买的,”狸猫眼神乱飘,“只是买的时候……用了点……灵活性。”
“油条店老板知道你是狸猫吗?”
狸猫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那你就是偷的,”她总结,像往账本里记一笔,小黑猫“喵”了一声,狸猫立刻把最后一点油条塞回纸袋里,像要销赃。
猫头鹰把头别向门口,又“咕”地很轻地发了一声,像在说:收尾。豆沙抬头看苏不予,轻轻踱步,明显在催她:该回去休息了。小黑猫把木盒推回抽屉,抽屉“啪”地一声自己合上,像是一个阶段性议题结束。苏不予看了看时间,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她掏出来,是外卖平台的推送:您今日售出 47 杯饮品,评分 4.9。她笑了一下,心想:希望不会因为“会场外借”被投诉。
她朝三只动物点头:“会议纪要:一,签了你们的临时保护;二,我不承认任何奇怪身份;三,今晚之后,谁也别打扰我睡觉。”
豆沙“喵”的尾音轻飘飘,像一句“尽量”。小黑猫慢慢从柜台上跳下来,落地无声,走到她脚边,抬头看了一眼,像是把“护送”两个字系在她鞋带上。猫头鹰从铁杆上松开爪子,轻轻飞到门楣上,像一盏会移动的路灯,给她出门的动作打上柔光。
走出小卖部时,胡同的风更凉了一点。她打了个小喷嚏,豆沙回头看她,步子也跟着放慢半拍。她忽然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如果这三只是一支安全驯良的押运队,那自己就是货物。但这个货物会走神、会吐槽、还会拐弯——押运队得有多辛苦。她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笑意没浮到脸上,只在眼底掀了一点点光。
回到街口时,店门口的风铃轻轻响,像知道主人回来了。她把门开到一半,猫们先后绕进店里。猫头鹰仍旧占据那棵槐树的那根老枝,像是一个不会提前下班的保安。她换上店里的拖鞋,把灯开了两盏,不亮不暗,像给夜色搭眼罩。
豆沙按惯例跳上吧台,小黑猫落在角落的软垫上,圈成一小团。苏不予把“打烊”牌重新挂好,又顺手把垃圾袋扎紧。她在水槽边洗了手,水花溅到手背上,掌心那枚“平安符”的位置再次轻轻发热,然后又平了。她决定不去管,像不去管夜里偶尔响起的隔壁马桶水声——知道它存在,但不和它谈条件。
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温水,捧着杯子坐在吧台后面。灰白猫把脑袋放到她胳膊边,耳朵的毛软软挠了她一下。她顺手揉了揉它的下巴,猫眯起眼,像一个终于在日程表上打上勾的负责人。她问它:“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反应很慢?”
豆沙没有回答,小黑猫“喵”了一声,像在否认。猫头鹰“咕”的音调落得很低,像一枚稳住场面的音符。她笑,鼻音轻:“那就好。我只是习惯慢一点,不是拒绝。”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吴澄澄发来的消息:【你人呢?今天怎么没晒猫。】
她回:【工会大会。】
吴:【什么工会?】
她:【猫工会。】
吴:【……你是认真的?】
她:【我哪次不认真。明天见。】
她把手机扣在吧台上,静了几秒,忽然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把早上那两个手冲的名字擦掉,在下面随手写了句话:
“明早有新品,晚来喝不到。”
她想了想,又在边上画了一个长长的披风,披风下面站着一只猫,猫旁边又画了一只更黑的小猫。她盯着那几笔线,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尴尬,伸手要擦掉,犹豫半秒,还是留下了。
她关了吧台后面的那盏灯,店里只剩门口那一盏和墙角的一盏,光线像奶泡压在咖啡上,安静地浮着。她给爸妈发了一条短信,今晚不回家在店里休息,然后打算上楼睡觉,脚刚抬起,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身从收银台下摸出一个旧纸袋。袋子里是她之前从废品收来的一把小钥匙和一枚老旧的金属徽章,徽章背面有几划被磨灭的字。她把东西放在手心里看了两秒,突然意识到:那枚银片贴着的地方热了一下,像有人在皮肤下敲了两下门。
她抬眼看向门外的槐树。猫头鹰趴在枝头,像一小团夜色。它没有看她,却像随时会看她。她把东西放回袋子里,袋口折好,塞回收银台,像是把今天的议题归档。豆沙伸了个懒腰,小黑猫打了个哈欠,露出一粒小粉色舌尖,又缩回去。她忽然觉得困意像潮水慢慢地涌上来,没带泥沙,带着几粒光。
上楼前,她回头检查店一眼,这是她每天最熟的一道程序——灯、窗、机器、门;今日多了一样:树。她对树点点头,像和一个上夜班的同事互道晚安。猫头鹰毫不做声,夜色替它回答。
楼梯咯吱,木质的脾气跟着她脚步轻轻响。她一边爬,一边跟自己说:明早照常八点开门,拿铁拉花别乱,别让熟客看出你昨晚加了班;相亲那件事先拖一拖,理由就说“最近风大”;至于今天发生的,这就像在咖啡里加了一滴柠檬——味道会变,但不一定坏。
卧室的窗还开着一条缝,夜风从那里摸进来,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枕头拍松。她钻进被子,闭眼之前,掌心那处轻轻再热了一秒,像一粒看不见的荧火虫飞过掌心。她翻了个身,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是黑板上那个穿披风的背影——她给它配了句台词:“别催,我下班了。”
这一晚她睡得很真。她梦见自己还是咖啡店老板,但柜台后面多了一只很小很小的铃,只有她伸手才会响。铃响的时候,世界很安静,风也暂停。她抬眼,就看到远处一条看不见的路慢慢亮起来。路边是一排树,树上挂着夜,夜里挂着星,星一颗一颗像钉子把天固定住。她在梦里对谁说:别把天取下来,会掉粉。谁也没答,只有一只猫“喵”了一声,另一只更小的猫“喵”了一声,最后有一声“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