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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栽了 ...

  •   薛立鑫简直是把必须要带走的可能不要带走的东西全部往书包里一划拉,拉上拉链就跟着几个窜到她桌子旁边的几个女生往外冲,边跑边回头冲童年喊:“放假快乐啊年年啊我就先走啦!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明天见,快走吧你!”童年在大家杂乱的喜悦和发泄声音里抬起一只手冲她挥了挥,另一只手把几张空白的卷子折了折塞进书包里。
      姜南也收拾好了书包,他转过身,眨了眨那双蝴蝶似的眼睛,跟童年打招呼:“那我也走啦念念,我们回去□□聊。”
      童年也没记得自己是哪一天跟姜南讲了自己的小名,可能是□□上聊到靠谱和不靠谱的妈妈和爸爸,也可能是某次老师不在的自习课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扯的闲。
      “拜拜拜拜,”童年本来也想回敬一下姜南的小名,但是他想到了什么,于是住了口,“晚上给你拍作业。”
      姜南背着书包跟着人群往外走,冲他比划了个感谢的手势,童年于是笑了笑,隔空扯了扯姜南翘起来的那根发丝,意思是报酬我收到啦。

      最后一张英语卷子塞进书包的时候,教室里就剩最后那么三四个人。
      如果是平常这种时刻,童年一定是和薛立鑫并驾齐驱的那个人。陆分野收拾东西比较细致,童年就和周围一圈人告完别,然后在陆分野面前急得跳脚。
      但是今天,放假的消息宣布的时候薛立鑫激动地直拍他的肩膀,于是童年也笑呵呵地回头,然后他看见了在最后一排一动不动的陆分野。

      如果把童年的情绪看成血条,起床的时候饱满的红色在一上午陆分野的沉默里慢慢掉到安全值以下,放假通知就像强力安抚剂,瞬间帮他回满80%。然后陆分野对这80%的强力加成依旧无动于衷的态度,在这一瞬间,让童年的情绪再一次跌落到安全线。
      于是童年放慢速度,告别几个好朋友,一张卷子一张卷子地细细折好放进书包。
      但是收拾东西这种事情,再磨蹭也总有个头,于是童年收无可收、细无可细,他终于拉上拉链,准备往外走。
      然后他的手腕就被拉住了。
      “嗯?”

      童年一回头,赵浔不知道是不是在混乱里被吵醒了,脸色不太好地坐起来。他拉了一下童年的手腕就立刻放开,再没有别的动作。
      “怎么了?”童年下意识问了一句。
      然后他想起来,公布放假的时候赵浔还在睡觉,于是好心地帮赵浔同步消息:“哦对了,今天高三考试,要咱们年级做考场,所以下午放假了。大家都收拾完东西走啦,你也回家吗?”
      赵浔没说话,只是反问他:“你要回家?”
      “当然,”童年余光瞥见某个身影站起身、停在后门边缘,他心里突然就有点着急,刚才的墨迹也瞬间烟消云散,情绪回了点血,于是语速也变得快了些,“你要是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赵浔站起身,他随意地把书包从空荡荡的桌兜里取出来,“我跟你一起走。”
      赵浔的行为太过于理所当然,导致童年在那一瞬间心头一哽,想骂他点什么都没有立刻吐出来。
      “你说什么?”童年不可置信。
      “怎么了?”赵浔看见童年在椅子旁边站着,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停下已经三步走到了讲台上的步伐,好像在等他一样。
      在那瞬间,童年觉得荒谬极了。

      童年从桌子的另一侧跨出,他看见在后门站着的人依然一动不动,于是绕过讲台,堵住赵浔看见他动了就要往前走的脚步。
      “赵浔,”童年心平气和,“我没打算和你一起走。”
      赵浔皱起眉头,他看起来有点意外:“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你一起走。”童年相当坦然。
      童年个子小,前两天体检测身高,他刚过一米七。陆分野安慰他这两年还能长,童年于是把怒火发泄在比他高了一头还多、也比他宽了好几圈的陆分野身上,逼着陆分野跟他保证自己不会再长高、一定等着童年个子超过他,童年才满意。
      赵浔的个头跟陆分野差不多高,目测都有185,但是赵浔比陆分野要瘦一些,整个人看起来颀长又突兀地立在讲台上,立在一小只童年面前。

      “赵浔。”童年抬起头,仰视着赵浔冷淡的黑色眼睛,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发音清晰,语调平缓而冷静。
      “我放学是和陆分野一起走的,他有事我可以等他,我有事他也要等我。”童年顿了一下,继续说,“甚至,就算我告诉他不要等我,他也必须等我。”
      “我今天没有让他先走,所以他一直在等我,我也一定会和他一起回家的。”
      赵浔沉默了。

      “为什么。”
      过了好半晌,教室里的其他人都或者探头探脑、或者事不关己地走光了,只剩下后门站着的一个人,和讲台上对立着的两个人。
      赵浔的声音带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就像一个争夺赛被无缘无故除名的人,他不甘心,却又不能向外宣扬他渴望这场比赛的奖品,于是只能咬紧牙关,看向奖品的提供者。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尾音上挑,语调不可抑制地带了点锋利的边缘,“这是你们的约定?”
      “不是。”童年侧身站着,他的余光一直没离开站在后门屹立不动的那个身影。
      “因为他和你们都不一样。”
      童年这么说。

      陆分野手里抓着几本书,他想要往前迈一步,但是最终只是在原地等待着童年向他走过来的身影。
      童年自己背着书包,他昂着头,看起来高兴又得意,但是等他的目光完全且彻底地接触到陆分野的脸,又立马瞪圆了眼睛,显示自己还在生气。
      “我要吃镜糕。”童年停在他面前,他把书包甩给陆分野,行为理直气壮,语气颐指气使,“我们去买。”
      “好。”陆分野没有犹豫就答应。

      从家出发,走路三分钟就能到童年的幼儿园,再额外转个身就是两个人的小学和门口卖镜糕阿姨的小推车。
      初中要远一点了,从小学大门再走四分钟经过小巷口,然后走两分钟路过文具店,最后一分钟就属于初中大门到教学楼。
      高中却在从家门口出发时就换了个方向,距离也要再远一点。镜糕不再出现了,小巷口变成车来人往的柏油马路,文具店也成了连锁超市,再额外加一道奶茶店和礼品屋。
      步行十五分钟的有个隐含的意义是,刚开学第一天童年走反了、陆分野顺便给他买了镜糕再原路返回,于是陆分野单方面和童年约定的二十分钟早起化为泡影,两个人双双踩点进班,顺利成为班里自我介绍的第一和第二幸运儿。
      童年想吃镜糕,陆分野就和他再走一遍他早上和晚上走了无数遍的回头路,以及那一段只参与了一半反方向目的地的镜糕之旅。
      这大概是某个人走过最漫长、但又最短暂的18分钟了。

      童年长大了,也长进了。
      曾经他在陆分野这里,再生气也不可能超过半个小时还没被哄好。而且大多数情况下,童年眼睛还没睁大,陆分野的笑容和哄人的巧克力就先扬起来了。
      今天他在已经跟陆分野生气了整整一上午、并且下午不用上课这样心情舒畅的前提下,还需要18分钟走路加三分钟吃掉一个镜糕的时长才消气,可以说是相当有骨气、相当了不起的成长了。
      童年在心里为自己得意,这也加速了他消气的进程,最后成功在吃掉最后一口镜糕前破功,哼哼唧唧的抓住一直垂在自己空闲的左手边的那截青筋分明的健壮小臂。
      童年不甘心地悄悄捏了捏,心想每天吃一样的饭,陆分野到底哪里比他营养好了,怎么手臂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量级。
      “童年,”陆分野一直侧着头,他在童年放下手掌的那瞬间就开了口,“你现在想听我说话,对吗?”
      童年哼一声。
      那个意思是你说吧我先听听看再决定要不要想听你说话。
      陆分野于是轻轻一笑,轻淡的嗓音在算不上炎热的中午变得暖了一点。
      “好吧,童年,”陆分野说,“对不起。”

      五月底的安城和春夏秋冬都衔接上了,街上穿什么的都有,羽绒服刚刚路过,背心短裤又紧接着跟上。
      十二点多几乎接近于一整天最热的时候,童年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陆分野停下脚步,帮他拽紧两道松垮的袖子。
      “我不要这句话。”童年把他的手扯开,陆分野顺势接过手里的两根沾了米糕的竹签丢进身后的垃圾箱,自行车叮叮响,一左一右从他们身后慢悠悠晃荡过去,构不成任何威胁。
      “好,”陆分野说,“那我来说,没关系,童年。”
      童年抬头看着他。
      “昨天晚上你没有回答我,没关系;今天早上我没有去找你,没关系;刚才你和赵浔说话的时候我没有站在你身边,没关系;你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没有向你走过去,没关系。”
      陆分野的眼睛是浅茶色的,他眼角弯起来,声音沉下去,一切都温柔地刚刚好。童年感受到风从初中那条路上的巷口吹过来,吹起陆分野额前飘散的碎发,吹得自己的睫毛轻轻眨了眨。

      “陆分野。”
      童年他看见陆分野颤抖的瞳孔和脸颊边细密的汗珠,于是他听见自己嘴角扬起的声音,语气成为得意的载体。
      “你这辈子,就栽在我手里啦。”

      陆分野笑了。
      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狭长的眼型变成快乐的形状,这是童年第二次看见他这幅样子。
      第一次,是上初中前的那个晚上,是陆分野坦白的那个夏夜,陆分野给予童年第一次“喜欢”、第一次“不言听计从的被动”的时候。
      “嗯。”
      陆分野说。
      “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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