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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分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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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机轰隆隆作响的时候，陆分野在厨房开了火。
童年没吃晚饭打了一晚上游戏，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才睡着，早上十点多醒了就被按着发泄又给别人发泄了一轮，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结束的时候陆分野倚在童年颈侧喘息，童年一只手扣着陆分野的小臂，另一只挂在身上人的脖子上。他的大脑刚开机就又被更新重启一次，本能替代人类文明掌控行为，于是比茫然或者惊慌先出来的，是童年肚子的叫声。
两个人都愣住了。
半晌，陆分野低低笑了一声，他从童年下颌仰起脸，像是没撑住一样地往他脸侧歪了一下。童年感觉他的嘴唇从自己唇角极快地蹭了过去，于是心想，看起来陆分野弄完也饿得没力气了嘛。
于是他理直气壮搂紧陆分野的肩膀：“我要吃抹茶汤圆。”
陆分野温声回答：“好，我现在就去煮。”
童年从被扒得干干净净的床上爬起来，晃悠到客厅，倒在沙发上刷手机。
他高考完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充了个主题商城的会员，把原来初始化的手机壁纸、图标什么的都换了一个小猫系列的统一主题；陆分野问他这么还专门开续费会员，买一个主题才三块钱，会员每个月都要掏十块，童年说因为他喜欢完全统一的感觉，而且每个月换一个主题很好玩。陆分野挑了挑眉，童年冲他呲了呲牙，陆分野就立刻点点头说很好很聪明的想法。
童年点开朋友圈：哇塞薛立鑫头发染成橘色去度假了，这好像就是她高考前说要去狠狠放飞自我的那个景点吧，真好啊过两天我也要带陆分野去旅游，童年点了个赞；肖含磊怎么在停车场、哦他学车去了，童年咂咂嘴，想到自己还没成年不能学车，于是翻了个身，在岌岌可危的沙发边缘给陆分野记账，让他赶紧去学车，学完之后就买一辆SUV，黑色的最好看；诶姜南这是去——
“咚！”
陆分野端着两个碗出来，就看见童年把自己砸在了两个拼起来的白色地垫上。
“怎么搞的？”陆分野把碗放下，凑过去把他从地上搂起来。
“没事，滚下去了。”童年在陆分野怀里翻了个身，又滚回地上去了。不过这次是竖着下去的，脚心先落地，然后盘起腿坐到垫子上，去够那碗还在冒热气的汤圆。
童年喜欢坐在地上吃，他靠在陆分野的大腿旁边，顺手把陆分野那碗也给他扯过来。
“陆分野，你估了多少分啊？”
太烫了。
童年咬开一个汤圆，看里面黏糊的抹茶馅缓慢地流出来，眼巴巴等着它在空调里晾凉：“之前你不是要学金融吗，你的分够不够安大啊？”
安大对于安城的学生来说就像一个界限，分不够安大，他们就会祈求要是能考到安大就好了，那可是这辈子离全国第九最近的一次；但如果超过了安大的线，那“或许还有更好的归宿”之类的心思就立刻腾空而起，安大则立马沦落到所谓备选行列。
陆分野不偏科，他综合成绩高，读商科很有利，他自己之前也和童年说过想学金融。而童年却是一个彻底的理科生，高三模考的时候老孟给他说，如果不挑专业，他的分完全可以试着冲一冲安大。
但是童年早就决定好了将来要学数学。
高三晚饭和晚自习之间的间隙里，童年有时候会拉着陆分野去天台。他裹在陆分野的外套里，枕着身边人撑在他身边的小臂，晃悠着脚尖，看天一点一点黑下来。
那些时候，他们会聊未来。不是天马行空的许愿和随口一提，而是为了某个真实的未来而去设想的未来。
“前天大概估了一下，比安大往年分数低了三分。但是安大这几年分数线一直降，说不定能录上。”陆分野搅了搅勺子，舀起一个汤圆吹了吹。
“那你不就是上不了金融了？”童年皱了皱眉，“之前咱们不是看过了，禹城财大的金融是最好的吗？”
“我这两天看专业，感觉自己更适合学金融工程。”陆分野咽下去一个汤圆，才温柔地回复，“我查了查资料，数学专业还是安大最好，其次就是安工大。”
童年忙着咬下一个汤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分野就又接上了：“或者你想要出省吗？禹城理工的数学也很好的。”
“按位次往下报呗，能录上哪个就走哪个，”童年终于咽下去了那个汤圆，话题也随着他的咽喉颤动而轻微地开始转变，“反正我肯定是要学数学的。”
“嗯，”陆分野微微笑着，他的勺子落回碗里的汤，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我知道的。”
安中毕竟是安城最好的高中，它的模考制度非常成熟，所以童年和陆分野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有把握，估的分和实际成绩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陆分野和徐家文抱着厚厚一本志愿填报质料，童妙和童年挨在电脑旁边，四个人挤在唯一开了空调的书房里闷了两天，填出来了志愿的雏形。
童年报志愿非常直白且明确，就是按照数学专业的排名，从上往下依次报满。他填完了志愿，就凑过去帮陆分野看。
陆分野大方向是金融，按照童年搜罗出来的资料，陆分野想要满足金融工程的最好决定就是把禹财放到第一志愿，安大虽然综合实力强，但是商科相对来说属于弱势，如果为了名头和概率，放在第三个或者第四个是最合适的。
陆分野笑眯眯的，他说好，然后翻过一页志愿书，滑动了一下静音鼠标，唤醒那台一秒钟前刚熄了屏的电脑。
志愿填报第二天的那个晚上，眼见着一切尘埃落定，童妙打着哈欠，徐家文捏着她的颈椎，两个成年人冲小孩们一挥手，示意睡之前记得提交志愿，就关上了主卧的门。
电脑刚被使用着，它亮着屏幕，上面显示陆分野的页面，第一志愿是禹城财大，第三志愿是安城大学。
十点五十七分，他和童年的志愿都填好了，只差摁下提交按键。
童年仰躺在沙发上，如火如荼的脑力活动结束之后，他才感觉到空调还是有点冷的。于是他闭着眼睛，在那截从睡裤里漏出来的的皓白脚腕搭上自己另一只脚心，试图互相摩擦取暖。
陆分野坐在椅子上，他背对着童年。于是童年又把脚抬起来，搭到陆分野近在眼前的脖子上。
“怎么这么凉？”陆分野转过来，他把脚拉到自己怀里，手心捂上去，声音轻淡，但是轻轻的，“童年，想不想去草坪上坐一会？”
盛夏的草坪和晚秋的不太一样。
直观的区别就是热。那是一种热浪扑在脸上、躲也躲不过去的热，人很容易因为这种毫无间隙无孔不入的热产生一种焦躁的情绪，热因此成为燥热。童年也被燥热裹挟，他走了两步就开始流汗，于是陆分野拉着他找到一块或许是小巷围墙有了空缺才冒出来的风口，童年躺下来，他要枕着陆分野大腿，所以陆分野也坐下来。
于是热带来的第二个主观区别，是静。
“夏天好烦啊。”童年说。
夏天的风都是难捱的，但幸好晚上还是会凉一点，他歪了歪头，把脸埋进陆分野怀里。
“嗯，”陆分野抬着手轻轻给他冒汗的脖子扇风，“很快就结束了。”
“已经结束啦，我们的战斗。”童年笑一声，声音从陆分野的肚子那里传出来，变成闷闷的，“寒窗苦读十八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陆分野也笑了，他低着头，眼神完整地落在被自己身体挡住所以没那么完整的童年身上。
“嗯，”他温柔地说，“辛苦了。”
“今天的菜怎么这么咸哇——诶，一会回去我们把志愿交了吧。”童年三天没好好睡觉，还不是玩游戏玩的，此刻困得声音都模糊了。
等了好一会，陆分野没回话。
“陆分野？”童年把脸稍微抬起来了一点，“你说话了吗？我怎么只听到风在呜呜叫。”
陆分野低着头，很认真的表情。
“童年。”
他的语气缓缓的，温和的，像是电视剧里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大侠，但是又好像没那么伟岸和正派，里面掺杂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于是声音往下掉着，成为一意孤行的样子。
“我把安大放到第一志愿了。”
童年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为什么？”他先是下意识发问，“你不是想学金融工程吗？安大都没开这门课，你万一录进去随便给你调个专业怎么办？”
陆分野不说话。
童年的脑子自己转，于是第二反应是荒谬。
“陆分野？”他从那双大腿爬起来，坐在和他隔了一个拳头之外的草地上，“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志愿交了。”
陆分野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童年的第三反应终于轮到了愤怒。
“理由呢？”他站起来了，“陆分野，别告诉我，这三天志愿报着报着，你突然就不在乎专业、只要求学校名头了？”
陆分野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薄荷味的清口糖，慢慢悠悠地剥开包装纸，神色依然温和，语气仍然温柔。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他轻声说。
“那你不能告诉我吗？”童年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风似乎在那瞬间停下来，燥热再一次转化为焦躁，催化一些更冲动、更极端的情绪生发出来。
他一把打掉陆分野递过来的圆形糖果。
“你一直瞒着我、哄骗我、假装顺从我——你对着我装了这么多天，现在要交志愿了你瞒不下去了，是不是？”
“抱歉。”陆分野的声调没有一点变化。
“抱歉？”童年瞪圆眼睛，他感觉浑身的火气都在一股脑地往头顶上冒，“你抱歉什么？你有什么可抱歉的？！怎么，你要抱歉你有必须对我撒谎的理由了吗！你要抱歉你拿自己前途做赌注去冲动一把燃烧青春、然后我为你的冲动而生气吗！”
“......对不起。”陆分野沉默了一会，但他依然弯着嘴角，抬着头回望着童年的圆眼睛，“但我不是冲动。”
“这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
童年几乎是立刻就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声音很凉，手心也是。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才不在乎你的理由，我才不会管你的选择。
他这么想着。
“陆分野。”
童年往后退了一步，退进未知的草丛里。
“算了吧，这真的很没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