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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夜谈 ...

  •   “你们现在的小年轻,胡来!”

      查房的护士大姐,嚷着大嗓门,再次撤掉江澈手背的针头,收走病例,叮嘱道:“回去吃清淡点,少食多餐。”

      “这个药,饭后吃。别…

      来了来了,李大爷你别下床!”

      护士台前铃声催命响,护士台后病患花样百出,也顾不上两人,将药塞进林霁风怀里,推着输液台就跑了。

      林霁风头点到一半,想要道谢的人已经跑没影。

      江澈虚虚借力靠在林霁风肩侧,眼神正好落于那包起的手心,纱布外似乎还渗出一丝鲜红的血。

      细长白皙的手脱离视野,落在身后腰间,两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着外大厅走。

      “在这乖乖等我,好吗。一会就回来”

      “我。”

      林霁风站在逆光中,微微朝自己低下头,自然的扫过江澈在车上压歪的头发,转身就往超市走去。

      其实我能走。

      哄小朋友的语气,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就乱跑。

      江澈看着林霁风匆忙的步伐,低笑着摇了摇头,但眼底的笑意在看不见人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底里那不愿承认的事实,似乎无法再私藏下去。

      “喵~”

      开门的瞬间,蹲在鞋柜处的丢丢探出脑袋,身手敏捷跳下,围在两人脚边蹭,喵喵谄媚叫个不停。

      林霁风放下手里的菜,抱起丢丢,埋在怀里深吸一口。

      呼,活过来了。

      一段时间没见,小家伙已经长大了好多,先前两只手能捧起来,现在抱在手里都沉甸甸的。

      一下秒,丢丢就出现在了大爸手上,瞪得眼睛圆溜溜,露出懵懵的神情。

      林霁风指头点了点上扬的小猫头,对两人说到:“好了,你俩玩会,我去做饭。”

      天生物种相触,在林霁风怀里听听话话的丢丢,下一秒就从江澈怀里窜出,回到落地窗前,伸出粉嫩的舌头舔毛,一副优雅高贵勿打扰的淑女样。

      “我来做吧,你歇会。”

      “听话,坐好。”

      一个黑森林慕斯从袋子掏出,江澈被推着在岛台边坐下。

      昨晚的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林霁风拾起沾血的碗,戴上手套,开始收拾买回家的菜。

      小米南瓜粥在砂锅里咕咚咕咚沸腾,阵阵香味从半开放式的厨房飘出。

      灰白色的围裙系在腰间,勾勒出纤细到过分的腰身,不容江澈插手片刻。

      “张嘴。”

      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林霁风正把焯水的秋葵往外捞,滑溜溜扑通一声又掉回锅里。

      当视线被吸引,双手被占据时,人就会变成一个听话的小人机。

      手上的筷子还在跟最后一根秋葵战斗,便已经听话的把嘴张开。黑色蛋糕被投入口中,漫开一阵浓浓的巧克力香,涉及暗杀泛起阵阵苦甜。

      注意力不在嘴上,于是,林霁风的嘴唇无意识的碰到了叉子。

      “好吃吗?”身后长出的手缩回,声音又从头顶响起。

      往锅里倒油,林霁风咽下嘴里甜腻的蛋糕,将蒜丢下爆香,“不是太甜,好吃的。”

      叉子带出的奶油黏在唇上,黑黑糊了一片,江澈看着林霁风伸出舌尖抿了抿,一时觉得口干,绰起叉子往嘴里塞满一大口。

      刻意的说道,“是吗,我觉得好甜。”

      钢制叉子碰到嘴唇,触起另一阵热意,坏心思上头,往日那点小心默然不见。

      江澈半靠在灶台边的桌上,看着林霁风满屋子找铲子,轻轻抿住嘴边的叉子,扬了扬递过去。

      “谢…谢。”

      油烟起,糊人一脸,蒸得林霁风脸上的红晕,从耳尖蔓延开至后脖颈。

      叉子,只拿了一个。

      嘴唇,碰到了

      ……

      抽油烟机嗡嗡运作,抽走了迷眼的雾气,带不走纷飞的思绪。

      绕过肩头,又伸出来一只手,径直落在右耳耳垂上,薄软的耳垂被轻触,上瘾似的又揉了揉,停在那处不愿收手。

      身后的声音,比上次更近了,因为动作的原因,江澈几乎把人半环在怀里,隔着那所有似无的距离,故作正经在人耳朵旁开口,“你,很热吗,耳朵红了诶。”

      手底下的人没搭话,但肉眼可见的变僵,浑身不自在,但又被困无法逃的模样。

      很好,耳朵尖尖上的红越飞越艳。

      见好就收,下次丰收。

      嘴角压制不住的勾起,江澈后撤一步,拉开安全距离,抱起尾巴缠着林霁风腿的丢丢,步伐轻快往客厅走。

      空气开始重新流动,铲子哐当一下,回到锅里。

      林霁风嗖一下,捂着通红的脸蹲下。

      被发现了,

      完蛋。

      玩大了。

      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

      头发湿漉漉往下滴水,江澈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第一下还没撑稳,整个人向左滑了一下。

      镜子上的水雾被抹掉一层,露出五彩斑斓品不出感受的脸。

      “今晚我在你家住,可以吗?”

      比回应先来的,是筷子的落地声。

      江澈呆愣的看着一脸正色的林霁风,试图在他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神色。

      “行啊,怎么不行,不过只能跟我…”

      “好。”

      “啊啊啊啊啊,”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被揉得更乱,跟“小男孩”轰炸过后,乱得精彩。

      别慌,同张床而已,之前去夏令营,跟一堆人大通铺,那咋了。

      “洗好了?你过来,正好吹风机我还没收起来。”

      不慌,个屁。

      抽条的年纪,即使挽起衣袖,自己的睡衣穿在林霁风身上,还是显得如此宽大。

      太瘦了,怎么不管喂多少,还是不长肉,啧。

      盘腿坐在床边,手指不时扫过发丝,带来丝丝头皮发麻的爽意。

      折腾了大半天,伴着头顶上呜呜吹的白噪音,江澈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坠。

      细长的手指直直接触头皮,被风吹起的发丝重新规整,看着瞌睡的人,林霁风下意识放轻声音。

      “好了,干了,困就睡觉吧。”

      晚上十点半,窗外的热闹才刚刚开始,江澈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早躺在床上过。

      大灯啪一下被关闭,林霁风眼睛下意识闭紧,交叠放置的手揪紧被子。

      没事的,没事的,江澈在旁边。

      微弱的光透过薄薄的眼皮传来,江澈那边的床头,放了一个蘑菇形状的小夜灯,开灯的人还没来得及缩回手,转身对上背后在暗处,仍旧有神的大眼睛。

      “咳,我怕晚上要起夜,这样比较方便,睡觉睡觉。”

      十月底,寒意微起。

      早该歇声的夏蝉,此刻还在窗外叫个不停,扰得人心烦。

      一如往常般清醒,江澈转头望向身旁多了的人,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好乖,怎么有人睡觉会这么乖。

      床不算大,睡两个一米八的男孩显得些许拥挤,江澈放轻动作,侧身隔开两人距离。

      窗外的路灯虚虚照进,映在林霁风长直的睫毛上,鼻梁上的小痣在黑暗中都显得如此突出。

      “怎么了,睡不着吗?”

      原本平躺着不动的人,突然睁开眼,满眼清明,丝毫不见睡意。

      “你没睡着呀。”

      “嗯,有点不习惯。”

      两句话后,又归于平静,林霁风仰头望着天花饭,江澈望着他侧脸。

      “江澈。”

      “给我讲个故事吧。”

      身旁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炙热,林霁风毫不闪躲,侧转过身,直直望进江澈眼里。

      “好啊,你想听什么,小王子?秘密花园?”

      躺下后的安全距离,被两人的动作打破,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小夜灯的光从江澈身后打来,给轮廓糊上一层柔和的毛絮。

      “想听小时候的故事。”声音轻又低,像情人耳旁的窃窃低语。

      像是没想到林霁风突如而来的好奇,江澈怔楞了一瞬,很快恢复臭屁模样,“问吧,我小时候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孩子王。”

      林霁风眼神落在他枕着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这个红绳,小时候好像没有来着。”

      “这个呀,是我奶奶给我编的,好久咯。”

      “回到北疆后,老是生病,老人家可迷信了嘛,就连夜给我编了个手绳,第二天天还没亮呢,给我从床上薅起来,带着我上山进庙,开了个光。”

      “六岁诶!上山的楼梯又我半腿高,就这么被拖着爬上去,可累死我了。”

      扬起半褪色的红绳,眉飞色舞的描绘着当年的场景。

      少年人的情绪张扬又热烈,林霁风也不住被语言感染,眉眼染上柔和的笑意。

      “林小厚,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吗。”

      情绪是个难以调节的坏东西,明明前一秒看着林霁风带笑的脸,自己也忍不住发笑,下一秒,心底那点藏着的东西又翻涌而起。

      泄洪只需要开闸的那一刻,话头开启,便回不了头。

      江澈不敢去看林霁风的眼睛,状似轻松的平躺回来,敛起眼底的笑意,勾起嘴角笑的很开心。

      “其实小时候我还算走南闯北来着,家里啥都不多,亲戚好多,我可以去到好多地方,今年还在叔公家,后年可能就去婶婶家了,酷吧。”

      “我觉得可好玩了,可……”

      横更在两人中间的手,又是尾指被轻轻勾住,属于另一人的温热从末端传来,不知为何,开心两个字,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嘴边那刻意扯出的笑意,装不下去了。

      “我昨天,其实很不开心来着。”

      一个人的独角戏,终于被打破,安静的聆听者终于在面具撕碎后,给予他回应。

      “我知道。”

      “我没想着…那什么,我就是很烦,我想睡觉,可是我的身体不听话,我睡不着。

      明知道他们不爱我,但我就是忍不住一次次抱有期望,万一呢,万一肯施舍我一点呢。”

      “但从小到大,无一例外,我甚至在优先级里排不上号。”

      “昨天,是奶奶的忌日。”

      “可是。”

      “除了我,没有人记得。”

      颤抖的声音里,泣音已经压抑不住,几乎有床这么高的少年,紧紧缩成一团,一如小时候,那强装坚强的夜晚。

      毫无预兆的,头顶上落下炙热的呼吸,不再是近在咫尺的试探,林霁风的手环抱过江澈肩头,下巴顶在头顶,揽进怀中,哄宝宝似的轻拍。

      干净皂荚味充斥鼻腔,温暖怀抱袭来那刻,熟悉旦再也无法寻到的感觉汹涌而来。

      不在维持人前光鲜的面容,江澈埋进林霁风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像极了被抢糖果的孩童,无所畏惧的寻找支撑。

      胸前很快濡湿一片,胸前的声音闷闷的,透露着不知所错,“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开心,每天都很不开心,

      整宿整宿看着天从漆黑一片转亮,无时不刻控制不住的发抖,想哭。”

      “其实我骗你了,我想睡觉,其实我也想就这样算了,也挺好的。”

      “我好想回家,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

      过度的情绪压力,触底反弹,开了一个口子,便无穷尽的往外泄。

      江澈觉得,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眼泪,都在这一刻赤裸裸的剖开展示。

      独孤一掷,将就带的面具撕扯开,把消极情绪摆到林霁风面前。

      看吧,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我有很多负面情绪,有很多阴暗想法。

      怀中的呼吸声,不再急促不安,逐渐趋于平静。

      林霁风的手仍旧落在江澈后背,一下又一下,帮他顺气。

      “阿澈。”

      多年未听的称呼,带着童年的回忆席卷而来。

      12年前会牵着自己手,逃离喧闹人群的小哥哥,跨过时空大门,拥抱过来。

      “其实我们知道怎么了,对么。”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林霁风的声音轻而缓,娓娓道来,带着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如果我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枯燥的赶路过程,你不知道路的尽头有什么,沿途的空旷一片,没有同行之人,万寂皆空,也没有昼夜之分,你只有不停的往前走。”

      “突然某天,赶路的途中,你发现,连视野也被剥夺了,你开始恐惧,开始踌躇不前。”

      “我们开始蜷缩,减少情绪浪费,以防御不知何时会从暗处伸出的那只手。”

      “简单的来说,我们就是生病了,对么?”

      绕过江澈肩头,林霁风目光落在那盏,以“方便”为名的蘑菇灯上。

      “江小朋友,愿意让我走进你的小黑房间看一看吗,不过得开灯哦,我怕黑。”

      身旁躺着的,气息早已恢复平静,久久未发出一声声响。

      久到林霁风以为他哭累睡着了,想要拉开两人距离,往后蹭开一丝距离时,一股力道从腰间袭来。

      两人姿势天旋地转,前一刻还埋在自己怀里的人,现在把自己搂得死紧,一手摁着后脑勺,一手搂着腰,跟抱娃娃一样往自己胸前嵌。

      “不走,不能看我,丢人。”

      带着鼻音的声音从胸腔传来,林霁风真的被这小子可爱到了,顺着毛梳。

      “不看,也不丢人,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心理学上有一个叫做黑暗效应的解释,是说人在光线暗的环境中,感官会容易实效,会变得脆弱而敏感,所以会更趋于向同伴寻求安全感。”

      “所以就像我在黑暗中依赖你一样,黑暗放大了你的情绪,不是你的问题,对么?”

      为什么这个人,永远能够这么温柔。

      林霁风永远无意识的,让人一次次更加心动,更像向他靠近。

      “你好烦,我不是安安。”有底气的人,那点莫名其妙的面子又往上冒。

      “好好,那就,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睡觉。”

      姿势不算舒服,但林霁风并没有挣扎,就这么乖乖呆着怀里,闭上了眼睛。

      寻常的夜,城市一角,有人安睡,有人无眠。

      不同的是,

      这一刻,

      怀里的温热,

      宣告了名为爱的存在。

      在黑暗中无声说喜欢,

      在深夜里无眠想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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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0点击,0收藏,就算是写给自己的鸡汤吧。 永远不要忘记你脑海中蹦出他们时的兴奋,一点点将人物小传充实时的热情 不要焦虑数据,不要在乎是否过签, 你的文字还很不成熟, 你的语言仍旧空白无力, 继续写,不断的写, 直到让他们永远一个完整的世界, 让他们独一无二的个性所能被理解 你是最初的造物神, 但也仅仅是人物人生的赶路人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