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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退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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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外的风渐渐凉了，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简知珩的脚边。他看着李砚舟的背影消失在公交站的人群里，那道浅灰色的身影像一粒被风吹走的尘埃，轻得让他不敢伸手去抓。指尖残留的、碰过李砚舟的温度还没散去，可心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
盛鑫白从后面追上来，搭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戏谑：“看什么呢？人都走没影了。我跟你说，今天那事儿一看就成了，李砚舟看你的眼神，都快把‘喜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简知珩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指尖在口袋里蜷成了拳，指甲掐进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别瞎说。”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就是普通同学，帮个忙而已。”
“普通同学？”苏京郁凑过来，笑着挑眉，“普通同学会在你讲题的时候，耳朵红得像要滴血？普通同学会被问起喜欢的人时，眼睛直往你身上飘？知珩，你就别装了，这事儿咱们都看在眼里。”
徐智博和魏舒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明天该怎么“进一步测试”，说要让盛鑫白找机会约李砚舟出去吃饭，再故意制造点肢体接触，看看李砚舟的反应。
简知珩听着他们的话，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他像个局外人，看着这四个富家子弟把别人的心意当成一场可以随意摆弄的游戏，而这场游戏的核心，偏偏是那个眼神干净、连碰掉一支笔都会脸红的李砚舟。他想反驳，想告诉他们别再胡闹，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有什么资格阻止？他自己不也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吗？当初答应加入，不也是因为好奇，因为那点莫名的、想靠近李砚舟的心思吗？可现在，当他真的看到李砚舟眼里纯粹的喜欢时，却又开始害怕了。
害怕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害怕李砚舟的喜欢太真，他接不住？还是害怕，李砚舟会像当年的林子墨一样，用温柔做伪装，最后给她致命一击？
那个念头刚冒出来，简知珩就猛地攥紧了手。掌心的刺痛更明显了，他强迫自己别再想下去。李砚舟和林子墨不一样，李砚舟眼里的羞怯和真诚，是装不出来的。可初三那年的记忆，像一根埋在心底的刺，只要稍微一碰，就会疼得他喘不过气。
那天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林子墨脸上陌生的笑容，还有另外三个人粗糙的手掌……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的温柔。他用风流多情武装自己，用暴躁的脾气推开所有人，就是怕再被人骗，再被人伤害。
可李砚舟不一样。李砚舟的温柔不是刻意的讨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图书馆里轻得怕打扰别人的脚步声，是捡笔时慌乱的道歉，是被他碰到指尖时像被烫到一样的缩回，是说起喜欢的人时，眼里藏不住的光亮。
这种温柔，像一束温水，慢慢漫过他心里那片早已结冰的土地。他想靠近，想握住这束温暖，可又怕这温暖的背后，藏着和当年一样的陷阱。
“知珩？你发什么呆呢？”徐智博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我们说明天让鑫白约李砚舟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简知珩猛地回过神，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我不去了，明天下午有课。”
“有课？”苏京郁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再说了，课可以翘啊，这么重要的‘测试’，你怎么能缺席？”
“就是啊知珩，”魏舒附和道，“你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帮鑫白打打掩护，看看李砚舟到底对你有意思到什么程度。”
简知珩的指尖又掐紧了几分，掌心的皮肤被掐得发白。他知道他们说的“测试”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看着李砚舟出丑，看着他因为喜欢自己而手足无措的样子，然后当成笑话一样传开。
他不敢看到李砚舟那样。不敢看到李砚舟的真心被他们当成玩笑，不敢看到李砚舟因为这场无聊的游戏而受伤。
“我说了，我不去。”简知珩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要去你们去，别扯上我。”
说完，他没再管盛鑫白他们惊讶的表情，转身就走。脚步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身后传来苏京郁不满的声音：“他怎么回事啊？吃枪药了？”
简知珩没回头，只是把脚步迈得更大。风灌进他的衣领，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混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推开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亮着灯，里面传来简兴禹和邹兰澜的声音，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他没兴趣听，径直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简单得有些冷清。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一会儿是李砚舟温柔的笑容，一会儿是林子墨狰狞的脸，一会儿是盛鑫白他们戏谑的语气，一会儿是邹兰澜和简知卿算计的眼神。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把他困在里面，让他喘不过气。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手指在“李砚舟”的名字上停留了很久。那天在图书馆，他以“方便讨论题目”为由，加了李砚舟的微信。李砚舟的微信头像很简单，是一只趴在书桌上的猫咪，背景是白色的墙壁，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又安静。
他点开聊天框，输入框里的光标闪烁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提醒李砚舟，别答应盛鑫白的邀约，别靠近他们，别掉进这场无聊的游戏里。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
他怕自己的提醒会让李砚舟起疑，怕李砚舟会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些，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真相，更怕……怕李砚舟会因为他的提醒而疏远他。
他承认，他有点贪心。既想保护李砚舟，又想留在李砚舟身边，哪怕只是以“普通同学”的身份。
纠结了很久，他还是删掉了输入框里的文字，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可就算闭上眼，脑海里还是李砚舟的样子。他想起李砚舟说起喜欢的人时，脸颊泛红的样子，想起李砚舟看着他时，眼里的光亮。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李砚舟喜欢的人真的是他，那他该怎么办？
接受？他不敢。他怕自己会像当年一样，再次被伤害。也怕自己的复杂和阴暗，会玷污李砚舟的纯粹。
拒绝？他又舍不得。舍不得那束好不容易照进他生命里的温暖，舍不得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干净的少年。
这种矛盾的情绪，像两只手，在他心里拉扯着，让他痛苦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他又回到了初三那年的酒吧。昏暗的灯光，嘈杂的音乐，林子墨陌生的笑容，还有那三个男人粗糙的手掌。他想逃，却怎么也跑不动。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李砚舟突然出现了。李砚舟穿着浅灰色的卫衣，站在不远处，朝着他伸出手，笑着说：“简知珩，跟我走。”
他想抓住李砚舟的手，可就在他快要碰到的时候，李砚舟的脸突然变成了林子墨的样子，笑着说：“你又被骗了。”
简知珩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窗外的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里，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早上八点了。微信里有一条未读消息，是盛鑫白发来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半：“知珩，我已经约了李砚舟明天下午六点，在学校附近的西餐厅吃饭，你真的不来？”
简知珩的指尖顿了顿，心里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回复了一句“不去”，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他眼睛有点疼。他看着窗外的景色，楼下的花园里，邹兰澜正带着佣人修剪花草，简知卿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这就是他的家，一个充满了算计和冷漠的地方。而李砚舟，就像这束阳光一样，干净、温暖，和他所处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靠近李砚舟。他的世界太脏，会把李砚舟也弄脏的。他的过去太黑暗，会把李砚舟也拖进深渊的。
与其让李砚舟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不如趁早推开他。与其让自己在喜欢和害怕之间反复挣扎，不如趁早断了这份念想。
可是，当他想起李砚舟看着他时，眼里的光亮，想起李砚舟说起喜欢的人时，脸颊泛红的样子，心里又开始舍不得。
他到底该怎么办？
简知珩靠在窗边，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心里的寒冷。他像一个被困在迷宫里的孩子，找不到出口，只能在原地打转，被矛盾和恐惧吞噬。
下午的时候，简知珩没有去学校。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想任何事。手机响了好几次，有盛鑫白的，有苏京郁的，还有简知卿的，他都没接。
直到傍晚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来电显示是“李砚舟”。
简知珩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迟迟不敢按下。
他不知道李砚舟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是因为盛鑫白的邀约，想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还是因为学习上的问题，想找他帮忙？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简知珩，”电话那头传来李砚舟温柔的声音，带着点腼腆的怯意，“你……你今天没去学校吗？我去图书馆找你，没看到你。”
简知珩的心猛地一紧。李砚舟去图书馆找他了？为什么？
“我有点不舒服，请假了。”他找了个借口，声音里带着点慌乱。
“不舒服？”李砚舟的声音里立刻充满了担忧，“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听着李砚舟真切的关心，简知珩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多久没被人这么关心过了？好像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他不舒服而这么紧张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李砚舟松了口气，然后又小声地说，“对了，简知珩，盛鑫白同学约我明天下午六点去学校附近的西餐厅吃饭，他说……他说你也会去，是真的吗？”
简知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果然，李砚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他能想象到李砚舟说这句话时的样子，脸颊泛红，眼神里带着期待，还有点不确定。
他该怎么回答？说他不去？那样的话，李砚舟会不会很失望？说他去？可他明明已经决定要推开李砚舟了。
“我……”简知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的矛盾又开始拉扯，让他痛苦不堪。
电话那头的李砚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声音里的期待渐渐淡了下去，带着点失落：“你……你是不是不去啊？”
简知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知道，这是他推开李砚舟的最好机会。
“嗯，”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刻意的疏离，“我明天有事，不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简知珩以为李砚舟已经挂了电话。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李砚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点哽咽，却还是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哦，这样啊，那……那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说完，李砚舟就挂了电话。
简知珩握着手机，耳边还残留着李砚舟带着失落的声音。他能想象到李砚舟挂电话时的样子，肯定是低着头，眼神里的光亮消失了，脸颊上的红晕也退了下去，只剩下失落和难过。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还有点隐隐的疼。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是为了保护李砚舟，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疼？
他靠在墙上，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完全黑了下来。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他和母亲的合影。照片里的母亲笑得温柔，抱着年幼的他，眼里满是爱意。
“妈，”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我该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可是我好怕，我怕他会像林子墨一样骗我，我怕我会再次受到伤害。我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他。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带着无尽的迷茫和痛苦。
他知道，从他挂掉李砚舟电话的那一刻起，他和李砚舟之间，就已经有了一道裂痕。而这道裂痕，或许再也无法弥补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明天的西餐厅里，等待着李砚舟的，不仅仅是盛鑫白他们的“测试”，还有一场他始料未及的风波。而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场关于喜欢和恐惧的困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