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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掌心的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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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黑板旁边的倒计时数字从两位数无情地跳到了个位数。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风油精和一种无声的焦灼。每个人的课桌都被试卷和参考书堆成了小山，埋头苦读的身影成了教室里唯一的风景。
江霖觉得自己像个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每天在“做题、讲题、纠错”的循环里打转。他脾气里的那点暴躁，被高强度的学习磨平了不少棱角，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大部分时间都能沉得住气，只是偶尔被难题困住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快速敲击桌面，或者烦躁地扒拉两下头发。
而霍之言，依旧是那个最稳定的存在。他甚至比之前更沉默，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纯粹的专注，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高效地汲取、整合、输出知识。但他对江霖的关注却并未减少，反而更加细致。
他会注意到江霖连续熬夜后眼下的淡青，然后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保温杯推过去，里面是温度刚好的浓茶；会在江霖因为物理电路图抓狂时，用红笔在纷乱的线条中画出最关键的那条回路，言简意赅地点明核心；也会在江霖趴在桌子上短暂补觉时，不动声色地将窗户关小一些，挡住外面操场上体育课传来的喧闹。
这些细小的举动，像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着江霖因备考而干涸焦躁的心田。
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结束，成绩下来，江霖稳定在了年级前五十。这个成绩，如果高考发挥稳定，触碰B大的边缘专业并非没有可能。
晚自习的课间，教室里异常安静，只剩下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江霖对着一道数学压轴题的答案详解，眉头拧成了疙瘩，总觉得某个步骤的逻辑有点绕。
他习惯性地侧头，想把卷子推过去，却发现霍之言不在座位上。目光扫视，才看到霍之言正站在教室后方的饮水机旁接水，背影清瘦挺拔。
江霖正要收回目光，却看见班里一个平时比较内向、成绩中游的女生，拿着本物理习题册，怯生生地走到了霍之言身边，似乎是在请教问题。
霍之言背对着江霖，看不清表情，但他微微低下头，听着女生说话，然后接过习题册，用笔在上面点了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女生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激地笑了笑。
很寻常的同学间答疑的场景。
江霖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一下，一种微妙的、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不是愤怒，也不是怀疑，更像是一种……被分走了注意力的不爽和隐隐的危机感。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看到霍之言的注意力停留在别人身上，哪怕只是短短几十秒。
他盯着霍之言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手里的笔。
霍之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解答完问题后，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江霖的视线。看到江霖那副明显不太爽、又强压着的表情，霍之言微微怔了一下。
他端着水杯，走回座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江霖课桌旁边，垂眸看着他桌上摊开的那张数学卷子，以及江霖死死盯着的那道题。
“这题，”霍之言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却带着一种能抚平毛躁的冷静，“答案解析的表述有点问题。关键是用柯西不等式放缩后，讨论取等条件。”
他说着，极其自然地拿起江霖桌上那支被攥得紧紧的笔，俯身，在草稿纸上重新写下了简洁清晰的几步。他的手臂无意间擦过江霖的手肘，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江霖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看着霍之言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那支笔，流畅地写下步骤，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不爽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精准安抚后的熨帖。
“懂了没？”霍之言写完，放下笔，抬眼看他。
江霖看着草稿纸上那清晰无比的步骤，又看看霍之言近在咫尺的脸，心跳有点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闷声应道：“……懂了。”
霍之言没再说什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依旧安静，但江霖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重新流动了起来。他低头，看着那道已经被破解的题，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刚才霍之言拿笔时，指尖似乎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背。
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好像还残留着。
他悄悄在课桌下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做了一个有点冲动，又仿佛蓄谋已久的动作——他将右手垂下，自然地伸向旁边，在无人可见的课桌阴影里，精准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了霍之言放在身侧的左手。
霍之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似乎想抽回。
江霖握得更紧了。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因为常年打球带着薄茧，完全包裹住霍之言微凉而修长的手指。他没有转头，目光依旧盯着桌上的卷子，仿佛在认真思考，只有紧绷的侧脸线条和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他能感觉到霍之言手指的僵硬，也能感觉到那细微的、试图挣脱的力道。但仅仅几秒钟后，那挣扎的力道消失了。
霍之言的左手，在他的掌心里，慢慢放松下来。然后，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动作，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过江霖的四肢百骸。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感将他淹没，比解出十道压轴题还要让他激动。
他们就这样，在堆满书籍的课桌下，在周围一片埋头苦读的同学之间，隐秘地牵着手。
没有言语，没有对视，只有掌心紧密相贴的温度，和彼此逐渐同步的、有些过速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无声地鼓噪。
窗外的夜色浓重，教室里的灯光白得晃眼。黑板上，“距高考还有7天”的字样刺目而清晰。
前路是决定命运的战常但在此刻，在这隐秘交握的掌心里，他们仿佛拥有了对抗一切压力的勇气和力量。
江霖想，就这样，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向那个终点，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