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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别难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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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早上六点还有七个小时。
窗外漆黑一片。
赵思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天亮以后，他将要再次戴上面具，假装积极地投入到工作岗位上去。
这十几天的幸福稍纵即逝。
他想到了林柠、宋简、周慕、秦子宵、江海洋......他简直不敢相信短短时间内认识了这么多人。回顾过去，他竟想不起在工作场合之外人们鲜活的模样。
一开始为了生存，他没有其他念头，仅仅想要一份体面的工作。他认真，他积极，他负责，他被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淹没。
他陷入了工作即生活的困境。
如今，他开始思考这种生活的意义。
可是，越思考，越痛苦。
他在繁杂无趣的生活中苦苦挣扎。
不得解脱。
可是，曾经按部就班的人生也限制住了他的思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追求什么。
可悲又可怜。
清晨五点半，闹钟响起。赵思安只断断续续睡了两个多小时，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意识却异常清醒。
带上行李下楼，林柠已经在大厅等着了。
看到赵思安，林柠走向前帮他拿行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他手中的鱼灯上。
“你怎么还特意起来送我？”赵思安轻声问道。
“我睡不着。”林柠半低着头。
“走吧，我送送你。”
将行李放进车厢后，赵思安转身准备道别。“你快回去吧，我该走了。”
“你先上车，我看着你走。”林柠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赵思安也停下动作，两人静静站着。
“你到了之后，能给我发个消息吗？”林柠先开了口。
“可以。”
“我以后……能去找你吗？”
“可以。”
“我能抱抱你吗？”
赵思安沉默了片刻，轻声回应：“可以。”
林柠走向前来，浅浅半拥着他。
只几秒钟，就放开了。
“你走吧，再见。”
“再见。”
赵思安转过身，坐进驾驶座。透过车窗，他看见林柠依旧站在原地。
他不再犹豫，发动引擎，车子缓缓向山下驶去。
离别是常事，也是难事。
也许他们会再见。
走进行政大楼，刚好八点二十分。
“早上好。”
“思安，早上好。”
一路彼此问候，他走进了办公室。科室里的同事都已到齐，正围在一起闲聊。不用细听也知道，话题无非是孩子的成绩、春节的旅行，或是家里的琐碎日常。
赵思安向来温和周到，他拿起湿巾细细擦拭着桌面和电脑，偶尔顺势插入一两句话，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十分钟后，闲聊默契地终止，大家各自归位，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
在人事处，想“摸鱼”几乎是奢望，能按时完成当天的工作任务、准点下班，就已是万幸。
赵思安电脑刚登录上办公通讯软件，一条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赵老师，现在学校在职教职工多少人啊？】
【赵老师，我人事系统怎么登录不上去了，麻烦帮我看下，谢谢（玫瑰.jpg）】
【赵老师，能否发我一份各部门人员名单，我急着用（抱拳.jpg）】
......
赵思安人坐在办公桌前，人有些恍惚。他感觉有些进入不了工作状态。他拿起手机，开始编辑消息。
【林柠，我已经在办公室了。】
【平安到达就好。】
【大鹅跳舞.jpg】
林柠回复很快。
【第一天上班忙吗？】
【呃......我觉得我不存在第几天上班的问题，只要我坐在电脑前，我就不再属于我了。（大哭.jpg）】
【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了。】
【大鹅拥抱.jpg】
【好的。】
放下手机，赵思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沉入工作。
二十分钟后。
“思安，你看下打印机怎么没反应了？”她的同事徐星星在叫他。
“星姐，稍等，我来看看。”赵思安站了起来，走向打印机。先关机，再开机，然后返回座位坐下。
“星姐，再试下看看呢？”
“可以了哎，谢谢思安。”
.......
一上午，赵思安就在回复消息和处理不是问题的问题中快速把时间杀掉了。
中午十二点，教工食堂人声鼎沸。开学第一天，饭菜的卖相格外精致，徐星星兴致勃勃地拍了张照片分享到家族群，语气里满是满足。赵思安托着腮，望着餐盘里的食物，却毫无拍照的兴致。
毫无预兆地，他开始想起了林柠。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在吃饭，平时这个时间正和他相对而坐，吃着他亲手做的饭菜。
都说养成一个习惯至少需要二十一天，可才和他相处了不到二十天，赵思安就习惯了林柠低着头仔细挑了一块鲜嫩爽滑的鱼肉放进他碗里的举动。饭后，当赵思安站在鱼池边看红鱼在阳光下游动的时候，林柠会端来装着切好的水果的碟子，笑着叫他来吃水果。下午他们就窝在林柠的房间看电影或者看书。
“思安，发什么呆？快吃呀！”徐星星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好的，看着还不错的样子。”赵思安露出一个微笑。
是的，总要回到正常的样子。
湫鸣山舍。
林柠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闭着眼睛。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赵思安坐在他的旁边，他们正在一起看一部电影。桌子上还摊开着他昨天没看完的书，一个砂糖桔孤零零地压在上面。
林柠拿过来那本书继续往后翻着，沙糖桔握在他手里，软软的。
林柠不爱吃酸的。
可他无意识地剥开果皮，把砂糖桔塞进了嘴里。牙齿咬破果肉，汁水瞬间溢了出来。
甜蜜又酸涩。
“柠哥，你在吗？我回来了。”是宋简在门外。
“进来吧。你去了哪里啊？”林柠仰靠着沙发问道。
宋简伸头望了望，推门而入。
“柠哥，我去看了大海。我从小都住在山里，头一次去看海，大海好美啊！就是冬天的海边风太大，差点把我的头给吹掉。”宋简倚着墙壁，滔滔不绝。“我本想直接回来的，可想了想，又回了一趟老家，只是家里的门还是关着的。柠哥，我之前的邻居们竟然还记得我，都拉着我给我东西吃，夸我帅，还不让我走......”
“宋简，你觉得外面好的话，以后可以多出去看看，也许可以尝试找个更好的工作。”林柠转头望着他。
“我不，虽然外面很好，可我最喜欢这里。而且，我才不想跟你分别，反正我爸妈也不管我了，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哥哥的。”宋简委屈道，“柠哥，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没有心情不好。”林柠否认，“好了，我出去一趟，你回房间休息吧。”林柠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是去找思安哥吗？”
林柠顿了一下。
“他已经回去了。”
林柠觉得自那天夜晚在躺椅上睡着后一直没有醒来，他做了如此多的美梦，可梦里的蝴蝶飞走了，他也该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