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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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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经过大体了解,我还是不确定这个人是谁,但我的脑海忽闪而过一个人影,为了清楚地确认,我向单志霖询问了这个人的外在特征。
单志霖把他在今天见到的人的外貌衣着简单地描述一遍,他的叙述能力很差,我听得云里雾里,又单凭这些不定性的特征压根寻不得,于是我便大胆地提问:“他什么发色?”
单志霖皱着眉头回忆着,然后在手里一边比划一边用嘴说:“不是黑色,好像发棕。”
他那边话音刚落,这边,我的大脑就瞬间爆裂起无数碎片,四处飞溅,尖锐又锋利地割向我错乱无章的神经。所有的情绪全变成不可思议,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满脑子的荒唐。
保险起见,我问单志霖,与那个男人接吻的人他是否看清,又是否认识,得到的结果是看清且不认识后,我的胃部当即便翻江倒海。
陆世清竟然背叛了廖国歆,他竟然背着廖国歆与其他男人欢好,他怎么敢的!
我怒不可遏地跑去卫生间,锁上门,单志霖模糊的黑影就出现在门口。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着急,一直在拍打着门关心我此刻的身体。
我没理他,抬头漠视着镜子里双目赤红的自己。姣好精致的脸变得憔悴,眼底下晕开淡淡的乌青,披头散发,泛着死人的味道。可现在的我不止是表面狼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像是被谁糟践一般。
我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疲惫地垂下头,我把水拧到最大,捧起一把就浇在脸上。我来来回回重复许多遍,从耳旁落下的发都被我尽数打湿,黏黏糊糊地贴在脸颊两边,像谁湿答答的手抱住了我的脸。
门外,单志霖还在焦躁踱步,我面无表情地扭头朝那边看去,缓和语气让他别再等待。
他不太放心我,与我搭了几句话。我的脸色有些难看,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诉说着不耐烦,但我还是竭力忍耐,他这才慢慢消失。
我走到墙边,仰头,倚着墙渐渐滑落,然后生无可恋似的凝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廖国歆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第一反应是想要把真相告诉他,我不想他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
廖国歆一定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伴侣,陆世清的这种行为严重地玷污了廖国歆的纯洁,我为廖国歆感到痛心,同样为陆世清的行为感到愤怒。
我一定要跟陆世清谈谈。
可我想起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要见一面,要么就是和单志霖似的偶遇,否则就要通过廖国歆来见面。
……我不太想见到廖国歆,我会哭泣。
大脑混混沌沌地思考许久也未能找到合适的见面方式,越来越困倦的我决定放弃,我缓慢地起身走出卫生间,却见单志霖坐在沙发上。
他担忧地走来扶着我:“你还好吧?”
我任由他搀扶,实话实说:“不太好。”
我的行为很反常,瞎子都能感应到我对刚才的话题产生应激行为,单志霖也不是不赶眼色的人,相反他十分懂分寸,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只一味缄默不语地领我回卧室休息。
坐回床头,我淡然观察单志霖,恰好他也在端详着我,我们四目相对,他及时低头。
我想到上次在五四广场分别时,遇见陆世清带我回家吃饭,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才识清单志霖的面孔,这才有了今天的一幕。
“睡觉吧。”我掀开被子,抬腿钻进去。
床头那边又是一阵窸窣,我侧着头,望向窗外的黑夜。
窗玻璃上还残留着雨滴,如同破碎的水晶,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但雨后的夜色透亮清澈,月光的余辉耀入卧室的窗台,城市在灯火中渐眠,树丛里的小动物依旧吵闹。
我心中沉闷,身体早已困倦地睡去,大脑兴高采烈的,无心睡眠,支配着昏沉的双眼。
我竟有些怨恨单志霖让我知晓这个消息。
突然的,我就特别想问单志霖:“你为什么要在那里站着看别人亲嘴儿?”
声轻轻的。
“啊?”他好像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话,更没想到我会说这样一句话,惊讶过后就是一阵吞吞吐吐的尴尬,“呃,因为都是同性嘛。”
我晃醒沉睡的身体,转过身去,顷刻间带上诧异与不解:“没见过同性恋接吻吗?”
说完我又觉得自己荒唐,单志霖之前可是直男。
单志霖抱住被子,笑着对我摇摇头。
原来是孩子好奇心作祟啊,我想。
就在我要转身去继续发呆时,尴尬糊满脸的单志霖问我:“哥,你跟他……吻过吗?”
他是指廖国歆,我们二人都能想到。
我不作声,抬手抓浮尘,然后陷入回忆。
那是大三那年,正值复习周前,廖国歆总怕我学习压力大,于是赶来南京陪我。我们一起围着陌生的街道转了转,最后找到路旁一家人还不算太多的门店,享用悠闲午餐时刻。
我还记得他当时坐在我对面,说我头发上沾着一片浮毛,而我怎么也弄不掉,于是他便起身前倾,欲要摘走它。不料这片浮毛指定要跟随我,刚从发顶拿下来,又贴在了脸上。
我与廖国歆对视一眼,我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他来到我身边坐下,把这片浮毛彻底从我的脸上摘掉,我扭头去看他,我们再次对视。
这一次,我们谁都没有笑,我能清楚地看见廖国歆的眼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我,像一片没有污染的清河,我干干净净地在其中徜徉。
他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正是午饭时间,来来往往的客人从身边进进出出,即便这是一个隐秘的角落,可大庭广众之下的,我竟还是会为他的言辞感到羞涩。
我移开视线,声音颤抖:“在哪儿。”
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我同意了。
廖国歆也是这么认为,他没多废话,主动探身,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幽幽的清香和灼热的气息。
我忽地闭上眼,回忆着:“他亲过我的右脸。”
——
廖国歆在这个周末又来南京了。
这是我与他谈恋爱的第二个星期末。
趁着学校没课,他是在周五下午坐高铁赶来的,酒店就订在离学校很近的古平岗地铁站的智尚酒店,不过多时就能抵达南艺。
傍晚,我在课后与他同去学校南面的吾悦广场,同寝室的室友推荐那里的铁板烧。
我征得廖国歆的意见,他倒无所谓,于是我们二人便前往广场四楼,吃上未吃过一次的铁板烧。菜品种类繁多,服务也很热情,以至于我和廖国歆用餐时间很长,这一顿饭大概要吃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从店里离开。
大学这两年,我很少外出,这边的名胜古迹几乎都看不见我的脚印,像这种人多眼杂的商场就更不会是我的存在地。现在,离着晚睡的时间还早,何况廖国歆也是第一次来,我就和他一起围着君悦,随意漫步在此地逛了逛。
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家疙瘩汤的门牌上。
“怎么,”廖国歆注意到,“喝汤吗?”
“不,”我对他笑笑,“我已经饱了。”
他闻言点头,跟我介绍:“不知道你有没有喝过,但我感觉你是喝过的,挺不错的。”
我不太理解,遂问道:“你是指店里的疙瘩汤还是家里面做的?我只喝过家里的。”
我告诉他,我的妈妈很喜欢在早上上班的时候熬一锅疙瘩汤,她在熬疙瘩汤时很喜欢的组合就是西红柿,偶尔有时间会往里面放蛤蜊。但我很讨厌她往汤里面放蛤蜊,因为它们总是吐不干净,每次吃在嘴里都会尝到大小不一的沙石,而且须望海曾经和我说那是蛤蜊的粪便,于是我觉得恶心,便再也不愿正眼瞧蛤蜊,甚至连炒蛤蜊都不吃。
“确实是不错的组合啊,”廖国歆在听完我的故事后失笑道,“但我喜欢配虾仁。”
他说完后,我的注意力不在搭配上,而在于他会做这一道鲜汤:“你会做疙瘩汤啊?”
他丝毫没觉得他用肯定的语气说话时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我听着他侃侃而谈,给我列举许多听过但没吃过的菜名。像我这种从来没有学过做饭的人自然要佩服会做饭的,我看他的眼里顿时流露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
那一刻,我只知道自己更爱他了。
他在说完后拉起我的手,应允我,以后我们在一起,他就给我做拿手的虾仁疙瘩汤。
我想喝他亲手为我做的那碗疙瘩汤想了太多年。所以在分手后,我试图去店里弥补这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治愈,我知道它们都不是廖国歆亲手做的味道。
我也试着自己做过,可终究就是不满意,我想喝的那碗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每碗的疙瘩汤都像是满满的一碗盐,我喝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把自己喝伤了。多年之后,廖国歆把他的拿手好菜端上桌,我已经没有能力去咽下那口汤了,我怕当着他的面,全部吐出来。
我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他亲眼看见。
一点儿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