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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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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将宁出口的话瞬间填补了麦望安空白的大脑,他回神,迈开脚步朝他们走过去。
“麦望安,”宿纯然拖长尾调,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问候道,“好久没见你了。”
从麦望安决定接近他们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沈从意。
而现在,他站立在两人中间,两人的表情是贴脸的存在。
他不习惯总是直视别人,尤其是在没有话题可聊的情况下,他一直认为这是个不礼貌的行为。不过而今,他宁可不管宿纯然,眼睛也要像鹰隼盯着猎物那般,死死看着沈从意。
沈从意也与麦望安对视过,不过他的目光没有宿纯然那般直白,肉眼可见的,他在距离接近后开始躲闪,最后直接低下了头:“我先回去补昨晚的作业了。”
离开前的沈从意没有给在场的任何人一个正眼,麦望安甚至不能说话留下他,他就已经走了。
宿纯然的声音让麦望安移开视线,从而转望说话人的脸。他点点头,语气说不上凉薄,也谈不上亲切,中规中矩:“确实。”
他的作态让宿纯然微微一笑,宿纯然的视线飘然扫过路将宁,然后靠近他,稍微向前俯身:“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知道,我的突然出现一定会让你有所忌惮。可是麦望安,宿纯然有没有恶意,你还不了解吗?”
麦望安忽略心中隐约的怪异,着眼于宿纯然的行为与前半段话中强调的内容。
他撤退一步,无声抗拒宿纯然的接近,不仅是因为心中渐现的忌惮而后退,更多的是以现在他与路将宁的关系,他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勾肩搭背,在这些问题上他必须有所规避。
正因为是同性,某些容易忽视的细节就得需要他去严格重视,这不单是给爱人一份安全感,也是给这段感情一层合格的保障。
“我了解你,虽不通透,但我确实对你有些了解。”麦望安的双目抓住他的眼,满面正色地说道,“你从前转校的原因就是我们两人身份的对立,我很感激你为维护我做出那样的决定。根据你从前的作为,你这次的出现,不得不让我感到害怕从而有所堤防。”
在宿纯然说出转校的那日,麦望安还记得他曾说过,不出意外,两人怕是再也不会见面了。而他所转的学校也是在市中心,如果不是存心的话,以他优异的成绩,最差也只会去隔壁的一中,而不是考入这所学校。
“你没必要对我如此防备啊,我也没想到我的出现会让我们原本和谐的关系变得这么僵硬,那这就算是我的过错,好吧?”宿纯然看似被麦望安的正经逗乐了,他的笑容自始至终就没有松懈过,好像已经是一层牢牢扒在脸上的面具,“我们是朋友啊,你亲口承认的,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就是不会伤害你。你怎么非要觉得我是刻意接近你呢?”
他的避重就轻让麦望安心中的疑惑如同山间清晨的浓雾,麦望安打心底认为他越描越黑:“不,第六感告诉我,你有目的。”
宿纯然轻笑:“你怎么跟女人似的?”
麦望安的眸中颇有些不可置信,又携带着不解的意味,他脱口而出:“你变了。”
宿纯然常挂嘴角的笑倏然淡了一瞬,他直直望向麦望安的瞳孔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都被那深潭似的黑眸吞噬了。他垂下的睫羽像一把利刃,主动切断他眼中透露出去的情绪,可不过多久,他便又恢复如常,重新露出刚才的笑容,直视着麦望安。
“就像我从初中生变为高中生一样,人又怎么会是一成不变的呢?像天,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会雷雨交加。一年足够经历太多的事情,也足够从头到尾改变了。”
“所以这是你的理由?”麦望安问道。
闲暇之际,宿纯然合唇微笑,沉默地瞥了一眼无存在感的路将宁,而后一言不发。
“我朋友不多,”麦望安注意到他的挪开的视线的方向,继而转身将手中未吃完的面包和牛奶放在路将宁的手中,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徐不疾地说,“如果真正实打实算出来的话,其实也就只有三个而已。”
言罢,他突然握住路将宁的手腕,抬眸对视上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然后卸了力度。
他转身,再次凝视宿纯然:“我交朋友不看长相、不看成绩,也不看家庭,我就只在乎他的人品怎样。路将宁和沈从意是我从小的玩伴,他们的品行如何我多少了解。宿纯然,我们相识在初中靠的是缘分,要不是你帮助程丽雪,我不会那么快认识你,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很好,要是能和你交朋友的话一定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我敢笃定你的根不坏,但仅仅一年,你这块儿玉在我的心中好像裂缝了,我不相信一年能让你变成这样。”
他说,“我总觉得……你不是你了。”
麦望安不与宿纯然嬉皮笑脸,长篇大论反倒让他挂不住面子,他不再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诡异的、平静的甚至是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
大庭广众下,人来人往的道路间,这种目光的压迫性依旧很强,盯得发怵的人心中毛刺刺的。
就在麦望安不悦地皱眉前,他却忽然失声笑了,抿平的嘴角扬起一个散漫的弧度,似叹息、似无奈,又似是一种嘲笑:“你要和我打感情牌吗?”
麦望安看似不说话,实则在心中默认。
而他沉默的应答在宿纯然眼中无疑就是肯定的回答,得到这种结果的宿纯然不以为意,嘴角依旧保持着刚才那抹复杂的笑,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大吃一惊:“如果牌打失败了,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就像你和沈从意一样,表面海波不惊,还是好友,内里其实早已有嫌隙了。”
“是不是?麦望安。”
微睁的瞳孔表露着麦望安对宿纯然知晓他与沈从意事情的惊讶,同时也是再次提醒他,与宿纯然的决裂会让他继续失去朋友。
那一刻,他眉宇间刻写着哀痛,他已经失去组织与表达语言的功能。他哑然无声。
见状,路将宁上前,用自己的半侧身子挡住麦望安:“你以前可不会咄咄逼人。”
路将宁的话让他找到一点儿存在感,一直忽视他的宿纯然终于向他瞟去:“可是步步紧逼的人从不是我啊。我是出现了,但我没有伤害过谁吧?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
“你的出现本来就不合时宜,”麦望安也不跟他继续绕下去,他选择坦白,“你和我说实话,你的父母是不是对你洗脑了?”
“没有,”宿纯然嗤笑一声,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堪称是斩钉截铁,“他们永远不会对我洗脑,我与他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我是变了,我可以承认,但是要是换作是你们经历我的变故的话,你们也会和我一样。”
他最后又靠近麦望安一步,把手搭在路将宁无法用身体遮掩的那个肩头上:“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忌惮,我理解,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话也会如实照做。但是做人不能太过分了,你们不能总是让女生来骚扰我,安分学习的我可不想被扣上早恋的帽子呀。”
麦望安的心头一颤,紧张地对视上他:“我没有……”
他倒无所谓地笑了笑,此时还不忘记向旁边同样严肃的路将宁看去一眼。他拍了拍麦望安的肩膀,兄弟似的叮嘱道:“快要上早课了,你的面包和牛奶可要抓紧吃了。”
不过是话音刚落,宿纯然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但他眼尾划出的意味深长的弧线还停留在麦望安的视野中。
距离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用完早餐的同学已然陆陆续续开始向教学楼走去,周遭人声鼎沸,留在原地麦望安看着那道利落的背影逐渐融入熙攘的人潮,整个人还沉浸在方才的一段话语中。
回神过后的他大惊失色,不禁面朝身旁满目严肃的路将宁,说出他自己质疑的点。
“杨延年不是说她使用的这副躯体是伽乙仙人的功劳吗,那宿纯然又怎么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便就是同为女生的程丽雪。
若是后者的话,他悬起的心稍稍落下。
可是,令麦望安感到疑心的是,为程丽雪写过信的人,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麦望安垂眸,看着路将宁递来的牛奶。
“沈从意、宿纯然,以及种种学校里的小事情,已经要把你搞得心力交瘁了。”路将宁想要伸手捂住麦望安的眼,可终究是不合时宜,于是他蹙起的眉头下那道柔软的目光就化成温暖而有力的手指,爱怜地描摹着麦望安苍白失色的脸。
他低低地唤着爱人的名字,再改从前的尖酸刻薄,“麦望安,你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你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他理解路将宁的想法。如果他不幸地出现意外,到时候必然会牵扯到恙,就轻来说只会困在这里,就重而言……就像杨延年之前说的那样,内鬼会让这个世界混乱不堪。
他一定要让路将宁跟他回到那个世界。
一滴奶洒在手腕上,浸湿了衣袖,陷入沉思的麦望安回神,朝着路将宁投之一笑。
他说的话铿锵有力:“嗯,我会的。”
面包与牛奶是在路上解决的,两人回来得也算及时,甫一进门,预备铃便打响了。
路过杨延年座位的时候,麦望安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纯牛奶,眨眼间牛奶就易了位。
“没事的话下课别走,有话和你说。”留下这么一句,麦望安便回到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