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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得到赦令的麦望安几乎是疾速走出办公室,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他迎着对面打开的窗子,尽情又畅快地吸入新鲜的空气。待急速的心跳冷静后,他转身,朝班级的讲台走去。
      以前在市初中,教学工具就是使用投影仪,麦望安虽没被安排打开过,却对此也有个过目不忘的能力,根据别人的操作他能深深记在心中,投影仪这种东西到底如何进行开关。
      凭着从前的经验,他按部就班地操作,将电脑上的画面投射在身后黑板上的大屏幕里。
      生物老师走来时,他已经坐在位置上静静等待了。男人没有说一句不满,没有对他的工作能力产生质疑。他看着男人弯身插入U盘,站起身后,画面上的的小鼠标就跟着移动。
      这节课是首课,过得还算愉快,唯一的不足之处,那就是在明有座次表的情况下,老师还是喜欢让课代表带头做一些事情,譬如说朗读,几乎都是麦望安的任务。
      等到下课后,他也没有立即解放,而是被男人叫到讲桌旁,听他把使用U盘的步骤一一告知。
      他说:“记住了吗?这样以后我来就可以直接上课,能省很多时间。”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麦望安点头,他不能反驳,只能听从。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班主任选择的课代表只一位,以她的意思是,另一位由生物老师亲自选择。他可不想以后出了纰漏,老师就只是逮着他一个人的毛薅。
      可生物老师却说:“你自己就可以,人多了难免麻烦,我的任务不多,一个人足够。”
      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余地,他拔下U盘,抱起课本,匆匆离开了教室。
      麦望安不情不愿地关掉电脑,抬头看向撑着脸面向他的沈从意。
      “怎么了?”沈从意从座位上离开,走到讲桌旁边,“生物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麦望安按下白幕上升键,实话实说:“我想推荐你和我一起当生物课代表。”
      “别,可千万别!”沈从意满脸拒绝,“我不想当任何一个老师的课代表,尤其是我不熟悉的课程的课代表。听说以后出成绩,老师都会先关注课代表的,劝你以后好好学生物。”
      麦望安当然知道,好在上一世他的生物还算可以,这一世既没更改教材,也不会变差。
      于他而言,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走下讲台,无意间朝门口看去。路将宁课后没有立即跑出去,低着头,待在位置上。
      麦望安眯了眯眼——
      他在看书?
      没人规定课下时间不可用来看书,盛行的漫画与小说在这个年龄段最受追捧。麦望安站在讲台南,他的距离与隔着路将宁不远,路将宁手里的书封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就是与生物书配套分下来的练习册。
      若换成旁的书籍,他倒是没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可路将宁一个各科成绩加起来还没别人一科高的人,能如此认真地盯着这样的书看,当真是意想不到。
      沈从意在与他说话后就被同桌喊回,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彼此都把注意力放在对方的身上,他把心收回,脚一转,轻轻地走向门口。
      路将宁还在低着头,手指在桌面上无规则地点点划划,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站着的人。
      麦望安同他一样垂着头,看了好久。
      果然是生物练习册上的题目。
      他背着手,挺直身子,窥视题目的视线转移到始终默默垂首的人头上。
      他确信自己有一刻是傲慢的,因为他想笑出声,路将宁认真的程度与其现有的智商完全不符,这种反差带给他一种强烈的画面滑稽感,就像一只想要先飞的笨鸟,飞是飞起来了,但不幸飞反了。
      终于,位置上的人似乎感到厌烦。
      路将宁比划在桌面上的手忽然拍向墙壁,桌下,放在腿上的练习册被他猛地向后速翻几页,好像是察觉到真的很没意思,他上半身向墙倾倒,头刚压在胳膊上,书刚仍在桌上,人就要闭眼。
      突然,麦望安与他仅闭一秒的眼对视了。
      麦望安无辜地眨巴着眼。
      “你神经病啊,”路将宁规整自己坐没坐相的姿势,挺直腰板,横眉立目,“你站这里干嘛啊,在这里给初一二班免费当门神啊?”
      换作别人说出这种话,麦望安或许会积攒着满腔的怒火,因为这就是对他的辱骂。
      可路将宁说出这样的话,虽觉得嘲讽,对方也一定没好意,但这话就是点不着他怒火的芯子,反而这把火烧到别处,熏得他以为这是在调情。
      对着路将宁,他那不要脸的劲儿就自然流露了:“我不当门神,我亲自给你当桌神。”
      路将宁冷着眼丈量他许久:“你疯了?”
      “我可没疯,”麦望安意有所指,“我要是疯了的话我就抱着我不会做的题来回啃。”
      路将宁冷笑:“所以这是来嘲讽我了?”
      麦望安立刻否认:“我可没有啊,你不要乱给我扣屎盆子。你要不跟我当课代表啊?”
      “都这么问了你还敢说不是嘲讽我?”
      麦望安不置可否:“主要是你看得挺认真的,我觉得你会对生物这门课有浓厚兴趣。”
      话说到这里,路将宁这个常年冰封着一张脸的人再次偶然笑起来。闷声的笑容展现在他的脸上,如同春季到来时冰下暗涌的淙淙泉水,那一刹那百花盛开,全身的疏离感再也不复存在,眸子里盛着三分暖。
      “我确实对生物挺有兴趣的,不只是生物,其他几门没学过的也同样对我来说有一种新鲜感。对所有新出现的事物感到好奇不是人类通有的特点吗?”
      麦望安很赞同他的话,只不过令他不解的是路将宁的笑容:“那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路将宁意味深长地说:“你之前可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现在都敢冷嘲热讽了。”
      没有直言明说,麦望安还是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哦,我的改变让你觉得有意思。”
      “你难道不也是觉得我挺有意思吗?”
      麦望安一直觉得路将宁有意思,从打见面开始,他就觉得路将宁有意思。
      路将宁这种性格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顶着一张肖似他的脸,却说出歹毒的话的人。这样的形象从前只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渴望,路将宁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集他一身所有缺失的特点。
      当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迷惑,惊讶,怀疑,然后又伴随着喜悦。
      最初他以为两者不可分割,他把路将宁当做自己,可渐渐地他发现路将宁有属于他自己的灵魂与特点,那是个独立的人,所以他又把他作为朋友。
      他喜欢这个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天壤之别的朋友。
      可再怎么做,他的主观意志无法强加在路将宁的身上,有意思归有意思,嫌弃还是得嫌弃,路将宁眼角挂起的弧在吐出裹满霜雪的话时格外锋利,他还是被不留情面地赶走了。
      除语数英外,其他的几门新课都足以唤醒学生们的好奇心,一节两节倒还觉得十分有意思,三节四节兴趣便直线下降,若中途被老师训一句,等到五六节,那就彻底一身反骨。
      也就不到两周的时间,所有的学生都被无聊又零碎的教学方式打回了原型,他们全部期待着中秋过后的国庆长假的到来,翘首以盼,就像等待着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
      月末降了一场秋雨,夏季就此翻篇而过,金黄的枫叶红了,秋天到了,国庆也到了。
      周五放学,麦望安就领着沈从意前往小学附近的小卖铺,他还记得今日是朋友的生日。
      雨是在中午停的,傍晚夕阳倾斜,余晖照不到路旁,气温下降,路缘石旁的积水没法蒸发,全积在一起。
      道上车来车往,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比比皆是,步行回家的儿童谨遵教师的口头教育,三三两两地走在路边,不注意就会踩到泥水,却又不能迈过路缘石走里面,那里更是一片狼藉,杂草混着泥巴,脚踏进去,鞋子估计都要费好半天的工夫才能拔起。
      拔出来后更有想死的心了,泥巴黏在鞋底,没羞耻心的孩子或许会在路缘石上擦一擦,随后扔下就也不管了;反之,另一类的孩子就会踩着泥巴,歪歪扭扭地回家去。不过等到了家,脚上穿的那好端端的一双鞋子,无论什么鞋,到家也就变成名副其实的高跟鞋了。
      好在国庆假期休息七日,麦望安不着急回家写作业,与沈从意慢慢地走在路缘石上。
      “我拿了五块钱,”他说,“我们可以把这五块钱全部花上,你买你想吃的零食就行。”
      沈从意走在他的后面,许是没站稳,他感到校服一紧,后背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他,扭头去看时,沈从意还站在上面,脚却刚从下面拿上来。
      多亏沈从意落脚的地方长出一株葱绿的草,没能让他的鞋沾上泥水,连他自己也颇为庆幸,否则回家就要被母亲训斥一顿。
      沈从意想拿出一半的钱去买辣条儿。他不仅是游戏爱好者,也是辣条儿爱好者。
      从小他就格外向往三无零食中的辣制品,小时候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家里人管得严,不许他吃这些东西,严格到碰到不到一丁半点儿,偶尔有一次在学校里品尝到,就好像尝到了山珍海味,这东西的味道竟是要比他吃的三餐还要有滋味,此后这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麦望安感同身受。
      不过作为过来人,他还是有必要再次提醒一下:
      “这种东西味道很大的,一时半会儿是消散不掉的,到时候被你妈妈发现怎么办?”
      “我们可以在路上吃,然后回去得晚一点儿,只要我身上没味道,我就能骗过我妈妈。”
      从小学回家,最近的路步行需要十分钟,麦望安想到一条远路,足足可以走半小时。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小卖铺。
      小学生放学要比初中生提前二十分钟,即便已过去半个小时,这里依旧人流拥挤,出入的人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内室的景象更甚,好似迈入六街三市,各个区域人挤着人。
      麦望安分了工,两人各买各的,最后统一结算。
      等真到结算的时候,麦望安觉得自己的脑子怕是在这拥挤的人群中被挤掉了,他应该事先与沈从意估算一下,那么也就不会遇见超额的现象,最后只能尴尬地挑选一个放回去。
      所谓三步之内必有解药,麦望安竟在放回途中碰见了路将宁。
      与其冒着被踩几脚,挤得面红耳赤的风险,麦望安想,倒不如与路将宁小借一元。
      “借你一块钱,假期中途或是之后还给你。”他摊开五颜六色的粘牙糖,“要不然我就只能忍痛割爱了,其实我还挺想尝一尝这东西的,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它了。”
      他一本正经地陈述着,说出来让人觉得惋惜,而路将宁听在耳里倒觉得有些委屈。
      路将宁从口袋里拿出两枚钢镚儿,夹在两指间:“不用还了,算你帮我照顾无常的费用。”
      “那恐怕是不够吧。”麦望安在说话之前及时接过,以防路将宁出尔反尔。
      果然,的亏他手快,路将宁下一句就是淡淡道:“不够就还给我。”
      “不给。”麦望安窃喜,又想起还在等着他的沈从意,急忙告了别,挤着人群离开。
      结完账,两人走出小卖铺便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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