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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龙宫温情反卷先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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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龙宫的效率极高。
在龙王和老祖宗的亲自督办下,不过半日,各种关于归墟海眼的古老海图、避劫法宝、以及龙族秘藏的几缕可暂时稳定混乱空间的“定空霞光”便准备齐全。
冥九渊和炎烨也通过冥府渠道,送来了一些关于巡天殿近期在归墟外围异常调动的模糊情报,以及几枚能在关键时刻护住神魂的“安魂冥玉”。
一切准备就绪,几人决定翌日清晨便出发,乘坐经由冥九渊和龙族炼器大师联手加固过的渡厄舟,直闯归墟海眼。
是夜,月华透过深邃的海水,在龙宫结界上洒下摇曳的清辉。
安排给方凤临和陆天的客殿毗邻着一条幽静的海底回廊,回廊外是瑰丽奇幻的珊瑚丛林,发光的鱼群如流星般穿梭。
方凤临站在回廊边,看着窗外静谧却暗流汹涌的深海景象,心无睡意。
十日之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而明日即将踏上的征程,更是吉凶未卜。
即便有陆天在身边,那种对未知的忐忑,依旧难以完全驱散。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熟悉的气息靠近,带着冰寒与煞气炼化后的凛冽。
陆天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玄色衣袍在幽蓝的水光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还在想明日之事?”陆天的声音在寂静的回廊中显得格外清晰。
方凤临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一条缓缓游过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大型水母,轻声道:“嗯。总觉得……太快了。从你破封,到找到线索,再到如今要直闯海眼,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一路狂奔,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陆天,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向来睥睨天下的眸子里映着窗外的微光,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沉静。
“陆天,你说,我们真的能成功吗?阻止巡天殿,保住三界?”
陆天沉默了片刻,直视那宇宙的终末之地。
“本座不知。”他回答得异常坦诚,“世间之事,从无万全把握。”
方凤临有些意外于他的回答。
他以为陆天会像之前一样,斩钉截铁地说“能”。
陆天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但本座知道,若不去做,便是必败无疑。”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况且,如今不同了。”
“哪里不同?”方凤临下意识地问。
陆天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方凤临因忧虑而微蹙的眉心,动作带着一种与他魔尊身份极不相符的、生涩的温柔。
“以往,本座孑然一身,胜败生死,不过一念之间。胜,则魔临天下;败,则身死道消,无牵无挂。”他的指尖带着凉意,却让方凤临被触碰的皮肤微微发烫。
“而今,”陆天深深望进方凤临眼底,那里面的情绪不再掩饰,是赤裸裸的在意与占有,“本座有了必须胜的理由。”
方凤临看着陆天,看着这个曾经视万物为刍狗、冷酷无情的魔尊,对他说着近乎告白的话语。
一股热流冲上眼眶,他急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的失态。
“谁、谁要当你的理由……”他声音闷闷的,却没有避开陆天的触碰。
陆天的手指顺势下滑,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月光下,方凤临的眼角微微泛红,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汽,显得格外脆弱,也格外动人。
“你早已是了。”陆天的声音喑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从你闯入玄冰炼狱,不自量力地想与本座当‘合伙人’的那一刻起,便是了。”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
两人的呼吸再次交织,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颤动的睫毛。
方凤临能感受到陆天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极寒与混沌的独特气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侵略性,却又奇异地让他感到安心。
他没有躲闪,只是闭上了眼睛,一种无声的默许。
然而,预期的触碰并未落在唇上。
陆天的额头再次轻轻抵住了他的,鼻尖相触,是一个比亲吻更显珍重与克制的姿态。
“待此事了结,”陆天的声音低喃,如同最惑人的魔咒,“本座带你去魔域,去看那万丈魔渊下的永夜极光……或者,随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关于未来的、模糊却无比真实的构想。
超越了眼前的生死危机,指向了战火平息后的漫长岁月。
方凤临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在这一刻奇迹般地被一种更为汹涌的情感取代。
是甜,是涩,是难以言喻的悸动,还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也要为了这个未来,拼尽全力活下去,守护好身边这个人。
“好。”他听到自己清晰而坚定地回答,伸出手,主动握住了陆天托着他下巴的手,指尖交缠,“等解决了这群麻烦,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回廊外,巨大的发光水母缓缓游过,投下变幻的光影,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梦幻的光晕中。
深海寂静,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在诉说着超越言语的誓言。
然而,就在方凤临与陆天在深海回廊互诉心迹,感情升温之际,天庭某个负责核算仙草产量的清闲衙门——“百草苑”,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风暴”。
始作俑者,正是新近苏醒,并不知用什么方法混入了百草苑编制内的魔尊元神碎片5#。
与之前几位“艺术家”、“美食家”、“音乐家”、“社交牛逼症”不同,这位5#碎片,外形竟化作一个穿着松垮仙官服、顶着两个浓重黑眼圈、手里还拎着个写着“仙界第一懒”字样玉牌的青年。
他正站在百草苑的晨会高台上,唾沫横飞地进行着“布道”。
“……看看你们!啊?一个个仙气缭绕,道貌岸然,结果呢?天不亮就点卯,子时还在加班整理卷宗!图什么?就为了那点微薄的仙俸?为了年底那虚无缥缈的考评甲等?”5#痛心疾首,挥舞着手中的玉牌,“这是异化!是仙性的扭曲!是道德的沦丧!”
台下,一群原本昏昏欲睡的仙官仙娥被他这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睡意全无,目瞪口呆。
“我们修仙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长生久视,逍遥自在!不是为了给这天庭打工,当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5#越说越激动,“什么‘仙律殿令’、‘天尊法旨’,都是狗屁!都是束缚我们追求自由、追求快乐的枷锁!我们要反抗!要抵制无意义的加班!要拒绝不合理的工作量!我们的口号是——反内卷!反内耗!不加班!要自由!”
他猛地将手中的玉牌砸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吼道:“从今天起,我,魔尊陆天的分身,宣布成立‘天庭反内卷同盟’!有意者速来报名!让我们一起,打破这万恶的旧秩序!”
百草苑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几位老资历的仙官气得胡子发抖,指着5#碎片‘反卷先锋’“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而一些年轻些的、平日里被各种杂务压得喘不过气的仙官,眼神中却隐隐闪烁起异样的光芒,仿佛被说到了心坎里。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天庭。
仙律殿震怒,雷部天尊气得差点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最终,这项“艰巨”的任务,又双叒叕落在了正准备和陆天去往归墟海眼的方凤临头上。
方凤临接到传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听着传讯仙官描述5#‘反卷先锋’的“壮举”,尤其是那句“微薄的仙俸”、“无意义的加班”,内心升起的是完完全全的认同感!
这5#‘反卷先锋’……怕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吧?!
要不怎么句句都戳在他的肺管子上!
他那三百六十个时辰的义务工时和滞纳功德利息还没着落呢!
当他硬着头皮,带着一脸“我不想上班”的生无可恋表情赶到百草苑时,5#‘反卷先锋’的“演讲”已进入高潮,台下竟真的有几个胆大的仙官蠢蠢欲动,想要响应。
“咳!”方凤临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自己作为仙官的威严,“那个5#啊,别闹了,跟我回去吧。”
5#‘反卷先锋’转头看到他,非但不怕,反而眼睛一亮,如同找到了知音:“哟!方主事!你来评评理!我说的有没有错?这仙官当着有什么意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挣得比……呸!根本挣不到啥!还得时刻担心被扣仙俸、记大过!图啥?就图个虚无缥缈的长生?长生就是为了更长久地当牛做马吗?!”
方凤临:“……”他感觉心口中了无数箭,血槽都快空了。
他强忍着点头附和的冲动,板着脸道:“休得胡言!天庭秩序,自有法度……”
“法度?狗屁的法度!”5#‘反卷先锋’嗤笑一声,打断他,“就是用来剥削我们这些底层打工仙的工具!方凤临,你别装了!你心里难道不憋屈?你那几百个时辰的工时补完了吗?功德利息还上了吗?你拼死拼活拯救三界,结果呢?倒欠一屁股债!这就是你维护的秩序?”
句句扎心,字字见血。
方凤临感觉自己快要维持不住表情管理了。
他甚至觉得,把这碎片收了,简直是扼杀了一位为民请命的“义士”!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渎职啊!
眼看5#‘反卷先锋’还要继续输出,方凤临急中生智,猛地一拍大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深受感动的表情:“说得太好了!”
5#‘反卷先锋’一愣:“啊?”
台下众仙也愣住了。
方凤临快步上前,一把握住5#‘反卷先锋’的手,情真意切地说:“5#同志!你的发言,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啊,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5#‘反卷先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蒙了:“你……你同意我的观点?”
“何止同意!”方凤临用力点头,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但光在这里喊口号没用!我们要打入内部,从内部改变它!你看,万象司现在正缺你这种有思想、有见地、敢于直言的人才!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给你在万象司安排一个独立的顾问职位,专门研究如何优化天庭工作流程,提升仙官幸福感,反对无效内卷!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干一票大的?”
5#‘反卷先锋’狐疑地看着他:“真的?你不会是骗我回去关起来吧?”
“怎么会!”方凤临一脸正气,“我方凤临向来以诚待人!你看4#,他现在在万象司搞‘快乐沟通学’,不也干得风生水起?你们完全可以强强联合嘛!”
5#‘反卷先锋’思考了片刻,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在百草苑搞宣传,影响力有限,如果能进入万象司这种核心部门……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改革天庭腐朽制度的宏伟蓝图。
“好!我就信你一次!”5#‘反卷先锋’终于被说动,身上的激愤之气稍敛,化作一种“肩负重任”的使命感。
方凤临心中长舒一口气,赶紧掏出改良版的收纳法器,5#‘反卷先锋’极为配合地被收了进去,还留下一句:“记住你的承诺!我要独立办公室!拒绝996!”
一场风波,以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暂时平息。
方凤临在众仙官复杂的目光中,带着新收的碎片,几乎是落荒而逃。
连夜赶回万象司,方凤临将封印着5#‘反卷先锋’的法器放在桌上,一脸疲惫加心虚。
在这里候着他的陆天扫过那法器,淡淡道:“处理得尚可。”
方凤临忍不住问:“陆天,我一直想问,你现在本体已经完整,力量也恢复了,为什么不把你这些破玩意直接收回去,还任由他们在外面……嗯,个性发展?”
他实在想不通,陆天都解除了封禁,为和还要放任他的碎片如此的放飞自我。
陆天走到窗边,望着天庭缥缈的云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他们,是本座刻意剥离的‘可能性’。”
“可能性?”
“嗯。”陆天眸中闪过一丝追忆,“成就魔尊之路,需极致纯粹,摒除一切软弱、杂念与‘无用’之情。
快乐、好奇、音律、沟通、乃至……对自由与不公的反抗,这些皆被本座视为阻碍,所以剥离出去。”
他转过身,看向方凤临,眼神复杂:“如今看来,它们并非无用。它们代表着本座曾经拥有,却被自己亲手扼杀的另一面。收回它们,固然能令力量更圆满,但亦会泯灭这些独特的‘个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本座既已寻回本心,便无需再靠泯灭‘过去’来维持强大。它们既已诞生灵智,便有其存在的意义。切断与本体的大部分神识联系,任其发展,算是对本座过往的一种弥补,亦是见证。”
方凤临怔住了。
他没想到,陆天放任这些碎片“胡闹”,背后竟有着如此深沉的原因。
这不是纵容,而是一种近乎父辈的包容与放手。
他看着陆天,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挣扎求生,不得不将自己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孤寂身影。
心中那点因为碎片惹祸而产生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理解。
“所以,”方凤临拿起那枚封印法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些性格迥异、到处惹是生非的碎片,其实就相当于你一群个性鲜明、还不怎么听话的‘小儿子’?”
陆天被这个比喻噎了一下,警告地看了方凤临一眼,但并未否认。
方凤临笑得更开心了。
于是,万象司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一边是4#碎片光芒四射,拉着路过的仙官热情洋溢地推销“快乐沟通理念”;另一边是5#碎片顶着黑眼圈,奋笔疾书,撰写着《关于天庭仙官工作时长与薪酬福利体系的改革白皮书(初稿)》。
方凤临看着这“鸡飞狗跳”却又莫名和谐的景象,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自己的仙生,自从绑定了魔尊之后,就彻底奔着一条不可预测的欢乐道路狂奔而去了。
而他和陆天,在处理完这短暂的插曲后,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危机四伏的归墟深处。
十日期限,已过去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