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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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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透过云层照在海宴大桥人行道的上，天幕像是被一道流利的画笔从中间划过，一边是澄澈的蓝，另一边是斑斓的红。
晚风拂过奔涌的河边，迎面吹向黎漾映着半边金的脸上，他手肘撑在桥栏上，垂眼看着下面是忙碌着分析案情，处理现场的警察们，他浑身松弛了下来，感觉风吹散了那股弥漫在四周的味道，然后他无意识的从口袋中摸出一袋烟，给自己点燃了一根。
一只骨节分明，掌心温热干燥的手从旁边伸出，骤然夺走了那根烟。
“哟，我们京北公安大学的三好学生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啊?”
游寄寒吊儿郎当的出现，和他方向相反的靠在栏杆上，偏过头看向他，眼底多了几分探究。
黎漾有些可惜的看着被游寄寒夺走的烟，“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要不要和我交换？”
“少废话！”游寄寒耳尖先泛了点热，又凶巴巴地拔高声音，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气闷：“你当新队长就这么当？队员们在下面忙破案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一个人躲在上头抽烟！这根烟没收了——我跟你说，要是不想干这又累又费脑的差事，就向上级申请把位置让出来！等你变回普通人，想抽多少烟、喝多少酒都没人管，这样不是更自在？你说呢？”
“啧，那不行。”黎漾微微摇头：“使命未达，怎么敢退休？”
冷气在玻璃内侧凝出一层薄薄水雾，将窗外聒噪的蝉鸣彻底锁在另一个世界，电视机里播放着海宴大桥事故现场的画面。
一道慵懒的声线响起，让屋内几人感到温度骤降。
“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啊，让你们处理一个尸体，两度把事闹上新闻，真是让人看了笑话。”
男人微抬眼皮，露出一双幽沉的眸。那双眼隐在黑暗里，几乎要与周遭的阴影融为一体，深不见底得让人无从窥探。可单听声音便知是个年轻人，语调里裹着的傲慢却如实质般压人，带着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轻视。
“老大，这件事是我干的不对。”底下的干瘦男子缓缓抬头，眼窝深陷得像是被掏空了血肉，一双眼睛里只有空洞与呆滞。
男人闻言微微歪头，像是在由上而下审视一件物品般打量着他。片刻后，他才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又吸了？我说为何你最近干活频频出错，原来是我的‘红皇后’惹的祸。”
“没有没有！”白鸡冠猛地摇头，脖颈处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声音里染上明显的颤意，“老大，我真没有偷吸！您给我的那袋样品，全被那小子偷走了，最后还一起毁在了车里。我……我当时处理他的时候确实喝了点酒，一时思虑不周才让人死得太明显。但这东西，我绝对没碰过！”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沉默比斥责更让人窒息。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语调依旧平稳无波：“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吸红皇后吗？”
“因为，因为……”白鸡冠用力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更是咯咯打颤。他的脑子像是被浓雾笼罩，一片空白，连抬头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自己就会被瞬间撕碎。
就在这死寂蔓延的时刻，一道冷艳的女声从旁边的阴影里传来，语调慢条斯理：“红皇后虽能让人坠入云端，尝遍温暖宁静的快感，还能短暂拥有几小时精力无穷的错觉，但成瘾性却是致命的。一旦沾上，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更重要的是，长期服用会让人理智尽失，而我们这行，最需要的就是时刻保持极致的冷静与清醒，才能和那群警察周旋到底。”
“雪芽说的没错，”男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每个行业都有必须遵守的原则，盗亦有道，更何况我们干的这些事放在刑法里足够枪毙800个来回了，我知道你以前单干的时候吸过毒，但我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无法适应规则者，要么被驱逐出去，要么……”
“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老大！”不等男人说出后半句，白鸡冠就猛的磕了一个头：“这次都是我的问题，您说怎么解决，我都听您的安排！”
男人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声音依旧冷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去取一张面具，再拿一个变声器过来。另外，让老四立刻到这里来。”
话音落下，暗处立刻有个身影动了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像一阵风似的退了出去。而他自己则重新靠回阴影里，幽沉的眸子半眯着，没人知道此刻他正在盘算着什么，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因这短暂的沉默，又冷了几分。
林小蝶案还未解决，周雄死亡的消息又接踵而至，名为“桃霜“的毒品披着梦幻的皮祸害人民，消失了6年的人又重逢，最近发生的一切如一团理不清的线团在游寄寒的脑海中交织，他觉得其中一定有丝丝缕缕的关联，但越想脑袋越是一团乱麻。
这时，他忽然想起黎漾，黎漾在大学时的成绩就十分优越，文化课专业排名第一，还同时辅修了另一门专业，如果他的智商还没有倒退的话，或许能帮自己理顺一点，更何况黎漾现在还是自己的队长，解决这些案件也是他的义务。
游寄寒在纡尊降贵不耻下问前就这样说服自己。
“你觉得周雄是怎么死的？”
出乎意外的，黎漾回答的很干脆：“临时起意的谋杀。”
“怎么得出的结论？”游寄寒继续追问。
“我也是推测，”黎漾将方才自己独自待在桥上思考的过程缓缓铺陈开来：“林怡说，周雄昨晚打来电话时声音很激动，又说自己马上就要发财了。换作任何人，听见这种话再配上他那近乎亢奋的语气，第一反应都会觉得是他喝多了酒在胡言乱语——林怡当时也确实这么判断。”
他停顿片刻，语气沉了几分：“但换个角度想，倘若他说的是真的，在经济凋零的旧港，一个常年窝在巷子里，连工作都不稳定的男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实现一夜暴富？”
对于经商家庭出身的游寄寒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脱口就能回答出：“那还有什么办法，在海关有关系的就去干干走私，胆大不怕吃枪子的就去贩……”
尾音卡在半空，游寄寒的眼神骤然间从涣散变的锐利。
林小蝶，吸毒，周雄，贩毒。
这几个词同时出现在游寄寒的脑海，终于发现那个隐藏在暗中串联起所有迷题的线索了——毒品。
游寄寒神情凝重，目光定定落在黎漾脸上。此时黎漾眼底的笑意已漫至唇角，平和而清晰。这一次，游寄寒完全没将这笑意与“挑衅”挂钩，只从中读出了纯粹的支持与鼓励——那感觉很特别，像是一位母亲对着孩子，耐心地示意他不必胆怯，尽管把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说出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形容让游寄寒自己都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迅速将这荒唐的联想压了下去。
总之，他顺应了黎漾的意思，继续说道：“所以周雄当晚真的准备去找林小蝶，但两人在争吵的过程中撞见了毒品交易，周雄财迷心窍把毒品偷了想着倒卖，结果两人都被灭口了？！！”
“在警局待了这么多年，你的破案本领确实精进了不少，我也是这么想的，”黎漾忽然皱了皱眉，看上去很疑惑：“但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毒贩之间的交易一向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人察觉？”
游寄寒跟着思考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就被一通来电打断了思路。
这通电话是待在警局的夏颜打来的，游寄寒听到夏颜激动的说：“老游！我跟你讲这事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是确实是真的，我们警局的系统被黑了，一个虚拟ip朝我们发了一段视频，里面全是挑衅的话，看样子是高智商犯罪想玩我们警察啊。”
游寄寒皱起眉:“又开玩笑，夏颜，我们的时间很宝贵的，你一边玩去行吗。”
电话那头的夏颜沉默了，正当游寄寒准备挂断电话时，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敲打键盘的声响。
“视频发你手机了，自己看看吧。”
电话被夏颜挂了，游寄寒莫名奇妙的挠了挠头，随后把这件事告诉了黎漾，两人一起打开了视频。
房间里的光线像被揉碎后又拧干，只余下几缕勉强攀着墙角的昏沉。他就隐没站在那片晦暗里，周身轮廓模糊，唯有脸上那张白色面具亮得刺眼——那面具是照着西方神话里路西法的模样勾勒，可偏偏在本该是下颌线的位置，突兀地缀着两只指节分明的小腿，细白的脚踝还似有若无地晃着，耳朵下方也长出了两只小手，让本该贴近恶魔的形象更趋向于邪恶小鬼。
“旧港公安，别来无恙啊。自我介绍下，我是“月光白“，也是藏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让你们日夜不得安生的对手——现在搅得你们头疼欲裂的红皇后，就是我亲手弄出来的。哦对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它叫红皇后吧？说个你们熟的，民间都喊它‘桃霜’，怎么样，听着软，找着却难，有意思吧？”
声音突然从面具下滚出来，像是经过了生锈铁皮的过滤，低沉里裹着砂砾般的粗糙，刮得人耳尖发涩。
面具之下的腿轻轻晃了晃，像是对方在摇头：“不过我不喜欢‘桃霜’这名字，你们肯定也一样。听着哪像能把人逼疯的魔药，倒像街头小孩随便买的廉价糖块。可我的红皇后不是糖——她比糖勾人百倍，更危险，能让人死死上瘾，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她。”
“我知道你们对毒品恨之入骨，黎漾，特别是你，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一定很想亲手抓到我，来吧，我就在你身边，来找我吧。”
带着笑意的尾音在空气中回荡，视频随之结束。
游寄寒匪夷所思的看了黎漾一眼，对方脸上刻意维持的矜持已然崩塌，整个人被一股愠意包裹着。
黎漾将头低下尽力不让游寄寒看到他失态的样子，但那句话一直在攻击他，导致他失去了克制能力，理智的防御墙崩塌，纷飞的思绪如浪潮般朝他涌来－－
会是那个人吗？无论是傲慢的语气还是对他了如指掌的态度，都和那个人一般无二，他从地狱爬了上来，来找他复仇了，也就藏在旧港的某个角落，用那双邪恶的眼暗中凝望着他，像深渊中蛰伏的巨大野兽。
游寄寒感到黎漾有点不对劲，他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喂，黎漾。”游寄寒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比之前柔了许多：“你不会是怕了吧？这种恐吓信对我们旧港公安都是小儿科了，你要记得习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