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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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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一整天，沈乐安都是安安静静的上课，甚至会在书上勾勾画画些什么。除了时常翻看着手机，话都没说几句。莫蓝却出乎意料的被老师批评，课堂上愣在那里，老师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最后还是沈乐安用手肘轻轻戳了莫蓝一下，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沈乐安轻皱着眉，不安的歪着头看莫蓝。
莫蓝没有动，只是微微转过脸，眼神里满是抱歉和遗憾。沈乐安被这眼神吓到了，莫蓝从不会表露自己消极的一面，这双好看的眼睛里，却满是哀伤。
“没啊。”莫蓝恢复了一张温柔的笑脸，轻声细语的答着。
“也许，莫蓝看到了网上的照片，”沈乐安心里嘀咕着，“照片拍的那么暧昧，难免会让人想些什么的。又或许，莫蓝的朋友和家人看到了，受了批评吗，我添麻烦了吗……”
照片下的评论已经好几万，难听的占了大多数：露骨的谩骂，冰冷的嘲讽，同性恋是多么的恶心不入流，学校被玷污的肮脏不堪，沈乐安是怎样的下贱坯子勾女又勾男，从小缺爱被暴力搞的性向扭曲……剩下的一些则是表达有多么的希望他们在一起，甚至是在争论谁上谁，怎么上……
沈乐安迟疑了几秒钟，小心翼翼的试探，“晚上要学英语吗？”沈乐安没期望得到肯定的回答。虽然提出学习英语的是莫蓝，但那天之后，莫蓝再没提起过。以莫蓝的成绩，是根本不需要额外补习的，沈乐安也是心知肚明。
“可以吗？”莫蓝的眼里浮现了些星光点点，眼尾挂着笑意，语调还是一如往常的平和柔软。
沈乐安轻点了几下头，等着莫蓝的回答。
“那晚上你教我。”
“好~”
晚自习的几十分钟，沈乐安翻找了自己所有的英语书籍，除教科书以外，英语小说，杂志，报刊，沈乐安都拿的出来。可是挑来挑去，都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书本上的东西，莫蓝都是倒背如流的，也实在不需要再浪费时间。
放学铃声响起，班级躁动起来，同学们纷纷开始收拾课桌，没几分钟，便不剩什么人了。教室的灯光也熄了大半，只留下两人头顶的一盏还散着莹莹光亮。
沈乐安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莫蓝，支支吾吾的开了口，“那个，我不知道要讲什么。要不，做卷子？”
“不要。”莫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又好奇地开了口，“你每天课间看的，是什么？”
沈乐安从包里翻出了几本书和一个特别厚的蓝色笔记本，每本书都包了书皮，除了沈乐安自己，没人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书。
“都是些小说。”沈乐安随意翻了两本，都是全英文的国外著作。
莫蓝指了指那个蓝色的笔记本，“那个呢？”
沈乐安拿过笔记本，一页页展开给莫蓝看，“平时看到喜欢的句子，我会写在这个本子里，不知不觉就记了很多。”
莫蓝试探性的问沈乐安，“能不能学这个？你写的这些。”
“啊？”沈乐安一惊，“这个考试用不到的。”
莫蓝十分坚定，“没关系，我想学这个。行吗？”
沈乐安灿烂的笑着，“行。”说着将其他所有的书推到一边，只留一个笔记本，放在两人课桌中间的位置上。
莫蓝从书本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白色皮面本子，外面的塑料包装都还没有拆掉。沈乐安看着这个漂亮的本子，又看看莫蓝，“别拆了，这么好的本子，写这些可惜了。”说着，沈乐安想要帮莫蓝把本子收起来。
莫蓝却躲开了沈乐安伸过来的手，笑盈盈地看着沈乐安，“这是它的福气~”
沈乐安的心好像被暖气烘了一下，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
莫蓝拿起沈乐安的本子，指尖轻抚着表面的褶皱和破损，像是捧着一个无价的宝贝。莫蓝小心翼翼的展开了第一页。
沈乐安写得一手漂亮的英文，柔和，连贯，松弛有度，让人眼前一亮，一眼就可以爱上。和平时随手写在书页边缘的笔记完全不一样。
莫蓝看了很久，一边看着，一边温柔的笑着，“沈乐安，你写的，很漂亮。”
“你喜欢啊？”沈乐安几乎没过脑子，看着莫蓝笑着的模样，一只手撑着椅子边缘，歪着脑袋凑到莫蓝肩膀一侧，探着脸瞄着自己的本子，张嘴就问了出来。
莫蓝微微抬起眼睛，收起了笑脸，侧过头，望着沈乐安探过来的笑脸，几秒钟才开了口，“喜欢。”
突然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沈乐安屏住了呼吸和心跳。莫蓝的瞳孔本是沉静的深褐色，幽深的可以吞没所有的光线。在那一瞬间，彼此气息交缠的时刻，仿佛一滴浓墨滴入清水中，迅速晕染扩大，深邃的瞳孔毫无征兆的扩张开来。那双眼睛变得又黑又亮，像一个骤然敞开的，又毫无防备的入口，把沈乐安的一切都吸纳进去。在莫蓝平静的外表下，沈乐安似乎看到了从未察觉到的惊涛骇浪。在这无声的风暴中心，沈乐安看到了自己。光线在消褪，周遭的一切都模糊成了虚无的画面，只有这双眼睛清晰无比。
一丝措手不及的悸动在教室闷热的空气中蔓延开来。
沈乐安慌乱之下迅速后退，手臂撞到身侧的窗台边缘，突如其来的刺痛感直冲沈乐安的血管神经，不由得叫出了声，“啊…”
右手赶忙掐握住左臂，眼睛紧紧的闭着，屏着呼吸，转过头面对着墙。希望这疼痛感尽快过去，沈乐安实在不想因为这些事耽误今天晚上的学习，更不想让莫蓝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
“怎么了，乐安，怎么了？”莫蓝瞬间皱紧了眉，不知所措的抓着沈乐安的手臂，上上下下的看着。
沈乐安隐隐感觉到，莫蓝抓着自己的手，好像在抖。
“没事，莫蓝……不小心撞了一下，没事。”沈乐安强撑着疼，躲避着莫蓝的目光和触碰。
“对不起。”莫蓝松开沈乐安的手臂，往自己的座位上挪了挪，眼底满是慌张和不知所措。
沈乐安愣了一下，转而忘了疼，慌乱了心绪，“你说什么呢，跟你没关系的。”说完拍了拍莫蓝的肩膀，拉着他的手拿起桌上的铅笔，“好了，我没事，来学习，学习。”
莫蓝欲言又止的看着沈乐安，还是没有开口。
谈起英语的沈乐安，严肃又认真。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是沈乐安写下的一段台词，来自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Love is a smoke made with the fume of sighs,
Being purged, a fire sparkling in lovers eyes,
Being vexed, a sea nourished with loving tears.
沈乐安用轻柔的声音读着这段话，像初春融雪汇成的小溪，清冽的溪水盘旋环绕于重峦叠嶂。声音在昏暗的房间起伏，像被流水温柔抚过一般。灯光照亮了书页中的细微灰尘，也照亮了沈乐安的侧脸。沈乐安一词一句的讲给莫蓝听，从词义，到语法，比老师讲的还要详尽认真。
“你是怎么翻译这段的？”莫蓝放下笔，好奇的看着沈乐安，“怎么没写中文在本子上？”
沈乐安从不写中文在这个本子上，只保留英文原句。对莫蓝的问话，沈乐安有些不好意思又调皮的答了一句，“不知道了吧~这样啊，就没人愿意仔细看，就更不可能知道写了些啥嘛。”
莫蓝宠溺的看着沈乐安，差点笑出了声。平静了情绪，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那，你说给我听好了。”
沈乐安沉默了几秒，犹豫地转着眼珠，但还是抬起头，闪动的目光有些羞怯地望着莫蓝的笑眼，默诵了自己的翻译：
爱是叹息化轻烟，
澄澈时，凝□□人眼底的秋水星芒，
困顿时，终成泪海汇聚爱恨成汪洋*。
空气凝结在这一秒，寂静的教室里，沈乐安只听得到自己失序的心跳。
沈乐安四下转着眼珠，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刻意地清着嗓子，“嗯……怎么样。” 身体板板正正地坐着，一动不动，等着莫蓝的评语。
“沈乐安。”
莫蓝柔和的目光逐渐升温，千万点点星火盘踞，汇成刺眼的光焰，透过幽深的瞳孔，将沈乐安完全包裹。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乐安被这猝不及防地发问戳了一下，耳根烧的厉害，立刻收了笑容，扭过头，在笔记本上假模假样的写着什么。
“没有。”沈乐安沉沉的回复。
“真的没有？”莫蓝靠近了些追问着。
空气恢复了平静，沈乐安感到身旁的炽热并没有散去，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横，随即转过头轻仰着脸，“诶呀，真的没有。莫蓝，你还……”
“那你要不要喜欢我？”
莫蓝的眼神追着沈乐安的眼睛，不容沈乐安躲避，不留一丝余地。
毫无防备的一击，像那天灰蓝色海岸线上的红点，像全身湿透时的一丝凉风。沈乐安的视线逐渐模糊，疼痛感瞬间消失，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
“今天不学了……时间……不早了。”沈乐安惊慌失措的向后推开莫蓝，丢下话，拿了外套就往外跑。
书本，笔记，都丢在一边，书包也忘了拿。
莫蓝独自坐在座位上，教室的暖气淡了，灯也暗了。莫蓝把笔记装进自己的包里，随手拿上沈乐安的书包，跟了上去。
注：
*译文为结合网络改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