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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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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被窗格切割成慵懒的方块，斜斜地铺在课桌上。教室只星星点点几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
沈乐安趴在课桌上，面对着莫蓝的方向，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阳光好像格外偏爱他，暖暖地将他笼罩起来。莫蓝静静的看着，目光像山间溪水轻柔流淌，指尖带着珍视的暖意，抚着沈乐安的头发。
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声响却不大，周明独自一人出现在教室门口。右手被厚厚的石膏包裹，绷带缠得密密实实的。校服领子虽然扯到了最高，却依然遮不住颈上条条红痕。嘴角的淤血未消，半张脸依然肿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遍体鳞伤的混蛋身上，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被打散了不少。
“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有他在的地方，没什么好事的。”
“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对啊……”
“是啊，怎么成这个样了，让谁给收拾了？”
……
周明站在讲台上，哑着嗓子，极为艰难的开了口，“都出去。”
几个同学坐在座位上面面相觑，又看了看面前的周明，不解中带着惊疑，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请你们几个先出去一下，谢谢。”
周明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好像用尽了力气才压制住心里的怒气，语气显得有些按耐不住。
“谢谢”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几个人缓缓起身走出了教室，却并没有真正的离开。而是默契地趴在走廊窗户上，偷偷往里面看，谁也不想错过这场前所未有的好戏。
周明的声音是沈乐安深入骨髓的梦魇。几乎是在周明再次开口的同时，沈乐安猛地惊醒，一下子从座位上坐了起来。看到周明的那一秒，沈乐安几乎是绝望的，脸上的血色褪了一半，额头上渗出了细汗。
沈乐安惊慌地看向身旁的莫蓝，在桌下死死拉住莫蓝的手臂，声音发颤，“莫蓝，我们……先出去。”说着，便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没事，”莫蓝握住沈乐安冰冷的手，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着，“坐下。”
莫蓝的声音低沉却轻柔，带着神奇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周明从进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沈乐安身边的莫蓝，他最后一丝疑虑消失了。那个下手狠戾精准，把他打得吐血又骨折的人，就是这个看似平静的少年。周明曾怀疑过，但在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转瞬就被恐惧取代。
周明一步步向沈乐安的座位走过来，沈乐安以为周明要对莫蓝做什么，又或是，在莫蓝面前，对自己做些什么。身体不自觉地紧绷，手指上的力道加深了许多，手心变得冰冷潮湿。
莫蓝在课桌下轻轻拍了拍沈乐安紧握的手，侧过脸，眼神无比温柔又坚定，“相信我，乐安，没事。”
周明在沈乐安座位前方站定，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莫蓝，随后目光移到了沈乐安身上。莫蓝对着狼狈不堪的周明优雅地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眼神却是攻击力极强的，甚至可以让混蛋周明瞬间一身冷汗。
周明清了清嗓子，对着沈乐安开了口，“沈乐安，我……我来和你道歉，对不起。”说完，周明竟然规规矩矩的向沈乐安鞠了一躬。
沈乐安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彻底呆住了，下意识往莫蓝身后缩，偷偷地拽他的衣服。莫蓝对沈乐安浅浅的笑着，指腹反复摩挲着沈乐安冰凉的手背，无声的支持保护着。
然而莫蓝转过头面向周明的一瞬间，立刻恢复一张毫无表情、让人胆寒的脸。周明一个激灵，见状赶紧补充道，“以后不会了，对……对不起！”
说完又是一个深鞠躬，脸都快贴到膝盖上了。而后怯生生的看着莫蓝，活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沈乐安被这一出弄的晕头转向的，手上的力道却始终没松开。带着困惑和未消散的恐惧，用极轻的声音唤着，“莫蓝？”
“你说的算。”莫蓝一双含笑眼，平和沉稳的语调像沈乐安的定心丸，平静着他的心。
“让他走。”沈乐安看了眼几步之外的周明，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周明一直僵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偶尔抬起眼睛瞥着沈乐安，每次转过目光时，总能撞上莫蓝冷冽的眼神，又赶快把眼神收了回去。
莫蓝沉默地盯了周明几秒钟，这短暂的沉默足以让周明背脊发凉。终于，莫蓝开了口，声音沉的像冰，“你可以走了。”
周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那我……先走了。”随后且怯生生的转身，几乎是逃一样的，穿过讲台时，由于太急切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还被讲台绊了一个趔趄，头也没回，爬起来冲出了教室。
窗外的同学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周明……在干嘛？”
“他……在……鞠躬？！！对沈乐安？”
“什么情况？”
“周名会不会被车撞失忆了？”
“也太不正常了。”
……
周明狼狈冲出教室的瞬间，所有人又默契地转身，好像从不曾观赏过这一出好戏。周明看到走廊的一排人，撇下一个要刀人的眼神，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教室重归平静。
沈乐安僵坐在位置上，低垂着眼睛，目光落到自己冰凉的指尖上。惊恐退去，理智回笼。这一切绝不是偶然，周明是一个把傲慢刻进骨子里的人，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良心发现，更别提这样卑躬屈膝的道歉。
一丝念头如惊雷在脑中炸开，猛地转过头，了然的看着身旁的莫蓝，视线牢牢锁住。
莫蓝早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随意翻看着书本，侧脸还是好看的柔和线条，不见一丝波澜。
“莫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一股酸涩涌上了心，顿了顿，目光紧紧跟随捕捉着莫蓝的每一个表情，“你……认识他？”沈乐安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热切地求证，也害怕听到答案。
莫蓝抬起眼睛，自然地耸耸肩，一副恰到好处的无辜和疑惑，显得纯粹而无辜，“什么，不是找你的吗？”
轻描淡写的否认，就像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印证了沈乐安的猜想。
沈乐安缓缓低下了头，手指扣的指尖的肉。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藏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几乎要失控的表情。
他明白了，莫蓝都知道了，知道他所受的委屈和痛苦，用他不知道的方式，为他筑起围墙，扫清阴霾。
莫蓝轻握住沈乐安的手，低垂着眼睫望着出神的沈乐安。
“你知道了……”
沈乐安的声音轻飘的像羽毛落地，像是自言自语，却带着全然的确信，以及淡淡的哽咽。
沈乐安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却被莫蓝握的更紧了。
同学陆陆续续走进教室，沈乐安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再说一个字。放学铃声一响，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提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就往外跑，丝毫不顾莫蓝在身后如何叫他。沈乐安现在只想冷静地想清楚。
沈乐安匆匆下楼，横穿过还未喧嚣的操场，却迎面遇到了周明和林骁。
林骁还是一如往常的和善，脸上总是带着笑，对任何人都是客客气气。只一点，和宋临声是死对头。林骁从高一开始就觊觎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可迟迟提拔不上去，就是因为宋临声。当年所有的考核项目，林骁的成绩都不低，可谓是名列前茅的全能学生，可偏偏就是考不过一个宋临声。平日里，林骁没少给宋临声和他身边的朋友设拌，大多狼狈收场，林骁背地里恨的牙痒痒，表面从来都是云淡风轻。
沈乐安心头一紧，索性转变方向往图书馆走。可万万没想到，周明一个快步，挡在了他面前。
“沈乐安？”
沈乐安猛地顿住脚，却还是强装镇定，抬起头面对着周明，面不改色声音冷硬，“有事吗？”
周明笑得谄媚又虚伪，“打个招呼而已，再说，我中午都跟你道歉了，怎么还计较。”
“你想怎样？”沈乐安攥紧了书包带，眼神里的防备越发得深了。
空气里的火药味越来越重，一直在一旁观望的林骁见状，往两人中间挪了一小步，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客气笑容，扮演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好了好了，都是同学不要吵，同学之间能有什么大事，开个玩笑闹一闹，都不要往心里去了啊。”
沈乐安听到林骁作为学生会副会长，如此不作为，抹事的方式解决问题，无奈的冷笑。
“开个玩笑？闹一闹？”沈乐安的情绪被瞬间点燃，声音激动起来。那些被轻描淡写的痛苦和恐惧，在这一刻汹涌反噬。
林骁赶忙安抚着，“沈乐安，你别激动啊，冷静一点。”
“沈乐安，别那么开不起玩笑，我都道歉了。”周明还在不知轻重的煽风点火。说着，那只还算完好的手就伸向了沈乐安的肩。刚刚到半空中，就被狠狠抓住，扯到一边去了。周明顿时一个趔趄，好像牵动了身上的伤，立刻呲牙咧嘴起来。
莫蓝挎着书包，一手插兜，站在沈乐安身前，像一道严密的屏障，将沈乐安护在身后。
“很热闹啊！”
莫蓝沉着一张脸，眼神阴骘的可怕，语气却是和这表情截然相反的，是含着笑意的。
周明瞬间就怂了，往林骁身边挪了挪。
林骁赶忙上来打圆场，“莫蓝，你来了。没事，就是随便聊聊，都别激动。”
莫蓝的目光紧追着周明，“聊什么呢，我也参与一下？”
说完，自然地侧过身，从口袋里拿出一罐热牛奶，递到沈乐安冰凉的手里，眉眼是温温柔柔的，“喝点，暖一下。”
沈乐安下意识接过热牛奶，紧紧握在手掌心，暖意一点点安抚着他紧绷的神经。
莫蓝的眼神再次转向周明时，已恢复了阴冷的状态，“看来周同学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活动了。”
周明脸色煞白，但还算反应快，“那个……聊的差不多了，我晚上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周明实在不想另一只手也残废掉。说完瞥了一眼林骁，灰溜溜的跑掉了。
“那，林副主席？”莫蓝的询问压迫力十足。
林骁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完美连接，“我回一趟学生会。”林骁故作熟稔地伸出手，轻轻搭上了莫蓝的肩膀，“莫蓝，你别跟那小子计较，别给自己添麻烦，学校都管不了他……”
莫蓝没动，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搭在肩上的手，目光随即回转到林骁脸上。林骁的话戛然而止，被活活噎了回去，略带尴尬的收回了手。
“什么叫计较？他做了什么，他心里清楚，”莫蓝的声音不大，但却是字字清晰。说着，往林骁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你也清楚。他的手还在胳膊上是他命好，手不老实，倒不如不要了吧。”
莫蓝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
林骁的脸色逐渐难看，强装的镇定几乎破碎掉，保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学生会的工作……做的不到位，我有责任，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莫蓝后退一步，拉开一段距离，笑得深了些，“那就最好了，相信林主席一定能处理好的。”
林骁僵硬地轻点着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莫蓝身后的沈乐安，转身走了。背影带着无处发泄的屈辱和愤怒，脚步沉重了许多。
周围重新恢复宁静，莫蓝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身后的沈乐安，这才发现沈乐安正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自己。
沈乐安双手捧握着那罐温热的牛奶，仰着脸，望着面前这个他越来越看不懂的人。
莫蓝心头一紧，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他们很怕你吗？”沈乐安的声音很轻。
莫蓝的唇角扬起一抹无辜又温和的弧度，抬起手，极其自然地理着沈乐安被风吹得微乱的头发。
“不知道啊，看起来是有点。但我也没做什么啊。”
莫蓝的神态，活像一个在耐心哄着闹别扭小孩的大家长，将所有的波澜壮阔都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沈乐安低下了头，不再追问了，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牛奶。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浪潮。
莫蓝毫无征兆地俯下身，温柔的眉眼在沈乐安面前放大，呼吸温热，近在咫尺。幽深的眼睛不容回避地锁住了沈乐安的视线，仿佛能看到沈乐安的心底。
沈乐安脑中只有那个被打断的吻……
“那……”莫蓝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蛊惑，“……你怕吗？”
虽然有过更亲密的时刻，但突然的靠近还是让沈乐安收紧了呼吸。下意识向后微微倾仰身子，想要拉开一段距离。眼睛睁得圆圆的，瞳孔在阳光下微微放大。眼神躲闪，像是受了惊扰的蝴蝶。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莫蓝织就的温柔的网。
心脏跳动了起来，耳廓也越发的热了。
“怕……什么怕，”沈乐安的声音带了些虚张声势，“有……什么……可怕的！”
说完逃一样的走了，半路，牛奶掉到地上，滚得老远，沈乐安追着牛奶罐，跑了好一段距离。
莫蓝控制不住笑了出来，嘴角咧得老高，笑沈乐安的可爱，笑自己得逞后的满足感。快步跟上了沈乐安慌张的身影，不紧逼，不远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