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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宋临声很快便赶到医院,几乎是跑着穿过医院空旷的大厅。急诊冷清的走廊和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一眼便看到不远处蹲在墙边的许言。背倚靠着墙,时不时用手背胡乱地抹一下眼泪。宋临声放缓脚步,一步步走近,在许言身前站定。许言的目光茫然地落到宋临声的鞋面上,停顿了一下,而后慢慢上移,掠过沾了些尘土的睡裤,直到落入一双沉稳的眼睛里。

      许言强撑的防线被瞬间击溃,双唇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下子哭了出来。不安和惶恐决堤,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长。

      宋临声没有说话,弯下身,托着许言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许言早已经哭花了脸,睫毛被眼泪濡湿,一簇簇黏在一起,鼻尖和眼眶都是红红的,眼泪还在止不住的掉。

      宋临声双手抓着许言的手臂,用了些力道,让许言稳稳的站住。或许是这份坚定又真实的触感,让许言感到依托和安全,一下子扑到宋临声怀里,脸深深的埋进肩窝,哭的更大声了。

      宋临声被扑的晃了一下,脚下依旧站得稳当。任凭许言这样抱着,眼泪鼻涕尽数抹在睡衣上。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手掌覆上许言因痛哭而起伏的背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怎么办……”在一片混乱的呜咽声中,许言从嗓子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满是无助。

      宋临声轻拍的手没有停下,声音一如往常般冷静,只是今天,柔和了许多,“不哭了。”

      许久,许言终于平静了些,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告诉我怎么回事?”宋临声扶起许言,定定地看着他,不急不躁地等着。

      许言抽搭着,缓缓开了口,“乐安……她妈妈……去世了……乐安怎么办……”说着,刚刚平息的情绪,又翻涌着,眼泪又跟着掉了下来。

      宋临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不成样子的许言,紧紧的皱起了眉,慌乱,猝不及防。

      “他人呢?”宋临声轻声的问。

      许言伸出手,指向走廊远处,“那边……办公室……警察来了……他……在做笔录……”

      “我知道了。”宋临声目光投向许言手指的放向,双手抚着许言的肩膀没有放开,“我们过去吧,去那边等。”

      许言一边点头,一边抹着还挂在脸上的眼泪。宋临声的话就像海边的灯塔,为他拨开迷雾,指引方向,带他上岸。这时候,不管宋临声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沈澜和陈亮都不是自然死亡,因为涉及到暴力事件,警方在医院对沈乐安做了详细的笔录。沈乐安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详细的描述着,语调平稳的像是在讲述一部老旧的电影。陈亮如何暴力打骂,赌博成瘾,嗑药发疯,如何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置他于死地,最后,沈澜救了他,用最后一口气。沈乐安的声音里没有哽咽,没有起伏波澜,平静的令人心寒。那些恐怖的瞬间,那些撕心裂肺的疼,仿佛已经从灵魂抽离,被封存在另一个维度。

      警方的后续调查,剖开了更加不堪的真相。陈亮和沈澜在一起之前,有过一段婚姻。而且,陈亮从未离婚。沈澜从头到尾,只是陈亮的发泄和偷情工具,是他的提款机。

      听到这一切时,沈乐安的脸上竟然扯出了一抹扭曲的笑。沈乐安笑自己,也笑沈澜。这么多年,沈乐安和沈澜,活生生两个人,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折磨得遍体鳞伤,留下一身的病痛。最终,夺走了沈乐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天亮前,陈亮法律上的妻子和孩子,应警方要求极不情愿地来到医院。从露面开始,就气冲冲的骂着警察,打扰了他们休息的时间。这女人脸上没有丝毫悲痛,好像死掉的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们不在乎陈亮是什么时候死掉的,如何死掉的,甚至为什么死掉。他们在乎的,是陈亮账户里还剩下多少钱,名下的房子在哪里。

      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斜挑着眼睛瞄着站在一旁的沈乐安,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不满和鄙夷,“你就是那个小三的儿子?”

      沈乐安没回答,只是抬起眼睛,眼神冷漠而空洞地看着她。没有愤怒,没有争辩,只剩下无尽的漠然。

      那女人得寸进尺起来,“希望你尽快收拾好你们的破烂搬出去!陈亮的房子是留给他儿子的。”

      她说的理直气壮。根据法律要求,她也确实有权利要回房子,陈亮和沈澜连一张结婚证都没有,沈乐安和陈亮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巷子里那个破旧的小房子,产权清晰的在陈亮名下。当年,陈亮以所谓“爱”的名义,不被一纸束缚,哄骗着沈澜生活在一起,买了巷子里的一套小房子。就那样,稀里糊涂的,换来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家”,搭上了一辈子。

      沈乐安根本不想再计较,他也不想再住在那里。房子里曾经有过一星半点的美好,都早已被年复一年的暴力和噩梦吞噬。那个房子,对沈乐安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好,”沈乐安异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三天后,我离开。”

      沈乐安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许言和宋临声直直地站在门口。看到宋临声的瞬间,沈乐安愣了一下。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在他苍白的嘴角勾起,那笑容里混杂了疲惫、了然和一丝说不清的歉意。声音因过度消耗而变得异常嘶哑,“打扰你了。”

      许言快步走到沈乐安身边,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揽住沈乐安的肩,摩挲着他的手臂,“乐安……”许言唤了一声,担心与心疼都哽在心里。

      “我没事。”沈乐安轻声回应,反而抬起手,轻拍了两下许言的手背,“都处理好了。”好像是在安慰一个受到惊扰的孩子一般,语气那么平静,明明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安慰和倚靠的人。

      “先送你们回去吧。”宋临声看着,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喉结微动,低声说着。

      沈乐安没拒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乐安,”许言睁着一双泪眼,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去我家吧,好不好?”

      沈乐安摇着头,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

      车内一片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车子刚刚驶入巷子,沈乐安忽然开了口,“停一下车。”声音嘶哑着,却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宋临声闻声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转过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后座的两个人。

      “怎么了?乐安,”许言握着沈乐安的手,眼中满是忧虑,“还没到呢。”

      “就送到这吧,”沈乐安回握住许言的手,指尖的冰凉透过皮肤传递,却像是安抚一般。随后抬起手,将许言轻轻抱进怀里,一下下缓缓拍着许言的背,声音放的很轻很轻,“放心吧。”

      这几个字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许言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沈乐安勉强撑着一抹笑,好像一碰就会碎掉。冰凉的手指为许言擦掉眼泪,“没事了,放心吧。”

      说完转过脸,目光迎上宋临声,“宋临声……”沈乐安顿了一下,“就不叫你主席了,今天打扰你了,”说着,手再次覆上许言的手背,好像在郑重地托付一个宝贝,“许言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

      宋临声目光沉重,轻点了一下头,目光转到许言泪眼婆娑的脸上,那眼神仿佛是无声的承诺。

      沈乐安笑了笑,笑里满是安心。随即利落地打开车门,侧身下车。独自一人,往巷子深处走去。背影孤独又单薄,却好像,不再是个孩子了。

      宋临声和许言随即下了车,肩并肩站在车旁,定定地看着沈乐安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巷子里。空气中只剩下风拂过的声音。

      许言紧紧攥着宋临声的睡衣袖子,满眼的泪,呆呆地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巷口。宋临声垂下眼眸,视线落到许言写满担忧的脸上。沉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如果不放心,”宋临声的语调极轻,带着些许试探,“我们跟过去看看。”

      “乐安不希望我们过去。”许言轻摇着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没离开幽深的巷子。

      宋临声的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犹豫着,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迟疑,似触非触地抚摸着许言的头发,像是安慰一般,却又带着克制,不敢真正地落下。

      许言转过目光,抬头望向宋临声。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毫无保留的落入宋临声的目光里。宋临声的手猝不及防地僵在了半空中,不再动作了。

      “他会没事的,”许言呜咽着,带着极重的鼻音,滚烫的额头轻轻抵在宋临声胸前,“对吗,宋临声。”

      许言问的极轻,像飘在半空中的羽毛,却重重砸在宋临声心上。宋临声任他抓着衣袖,停滞的手又重新缓缓落下,带着坚定的温柔,实实在在地覆上了许言的头发,一下一下轻轻抚着。

      “嗯……会没事的。”

      宋临声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条深暗的巷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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