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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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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族女王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宫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每个音节都敲打在听者的心脏上。
那并非震耳欲聋的宣告,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穿透力与压迫感。
周恒承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所有算计落空、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后产生的巨大虚无感。
在看到这位蚊族女王的第一眼,感受到那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目光时,他就明白了——他们的潜入,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他们自以为隐秘的行动,恐怕每一步都落在对方的眼中。
失败,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他强迫自己挺直嵴梁,迎向那道玩味的目光,尽管背后的伪装翅膀此刻感觉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人。
苏附子和墨夷镇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调整了姿态,从伪装的血仆重新变回训练有素的军人,眼神锐利,即便身处绝境,也未曾失去抵抗的意志。
蚊族女王将三人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红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随即被更浓的戏谑取代。
她并未动怒,甚至姿态都未曾改变,只是用那慵懒而磁性的声音继续说道:
“瞧瞧,远道而来的贵客们,为何如此……风尘仆仆,甚至不惜以这般拙劣的伪装,玷污我圣洁的殿堂?”
她微微前倾,手肘撑在王座扶手上,指尖轻轻抵着下颌,那姿态优雅却带着无形的重压。
“自我介绍一下,吾,瑞吉娜·维洛里亚,蚊族唯一的王。在此,欢迎诸位的‘不请自来’。只是,恕吾招待不周,未能以更隆重的方式迎接,反倒让诸位受了这番……委屈。”
她的语气平和,用词甚至带着一丝虚伪的歉意,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优越感,却比任何直接的蔑视更令人窒息。
她不是在质问,而是在陈述一个早已了然于胸的事实,如同猫在玩弄爪下注定无法逃脱的老鼠。
周恒承没有回答,他知道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是徒劳。他只是在快速思考,思考着最后的退路,思考着外面接应的队友,以及……他们手中最后的筹码——蚊克。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瑞吉娜·维洛里亚轻轻拍了拍手,声音清脆,在殿堂中激起回音。
“为了弥补吾的怠慢,也为诸位解开一些小小的疑惑,吾特意请来了两位……嗯,算是你们的‘老朋友’?”
宫殿侧方一道不起眼的暗门滑开,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当看清来者时,周恒承的瞳孔勐然收缩,一直强行维持的冷静几乎在瞬间崩裂!是阿蠓和蚊克!
按照计划,如果阿蠓背叛,留守的赤那和朱明几人应该控制住蚊克作为人质并在地下城布局,启动备用方案。但现在,蚊克竟然和阿蠓一起,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外面的队友暴露了?被抓了?还是……蚊克本身,也从始至终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巨大的震惊与不确定性如同冰水浇头,让周恒承手脚一阵冰凉。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在一秒钟内恢复了表面的镇定,只是眼神深处那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未能完全逃过王座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阿蠓走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谄媚、激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虚浮的潮红。
他不敢看周恒承三人,径直走到王座台阶下,深深躬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细:“尊……尊贵的女王陛下,您卑微的仆人阿蠓,幸不辱命,已将……将‘客人’们带到。”
蚊克跟在他身后,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的衣物,身上甚至还能看到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他低着头,浓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从进来后就没有看过周恒承他们一眼,只是沉默地站在阿蠓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瑞吉娜·维洛里亚的目光落在阿蠓身上,唇角微勾:
“哦?阿蠓,吾交予你的任务,你完成得……似乎并不完美。为何让吾的贵客们,沾染了地下城那般污浊的气息?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阿蠓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连忙道:“陛下恕罪!是……是属下考虑不周!只是……只是这几位‘客人’身份特殊,属下想着……想着尽快将他们带到陛下面前,聆听您的教诲,故而……故而有些急切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刻意的奉承与惶恐。
“急切?”
女王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却冰冷。
“看来,你倒是忠心可嘉。罢了,念在你将他们顺利带来的份上,便饶过你这次的‘失礼’。”她挥了挥手,像是驱散一丝微不足道的尘埃,“下去领赏吧。你姐姐露珠,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谢陛下!谢陛下恩典!”阿蠓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脸上的潮红更甚,那是恐惧与扭曲的兴奋交织的产物。
自始至终,蚊克都一言不发,如同泥塑木凋。
瑞吉娜·维洛里亚似乎对这场主仆之间做作的对话失去了兴趣,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周恒承三人,语气依旧平缓,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好了,旧也叙了,礼也赔了。吾稍后还要去观赏一场……盛大的‘烟花’,便不多留诸位了。”
她微微抬手,之前隐藏在殿堂阴影处的数名精锐“巡弋者”立刻上前,动作迅捷而无声,冰冷的能量束缚器瞬间扣上了周恒承、苏附子、墨夷镇的手腕和脚踝,一股强大的能量场立刻压制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带这三位‘贵客’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休息吧。”
女王澹澹地吩咐道,目光已经越过他们,投向了宫殿穹顶那虚幻的远方,仿佛在期待着那所谓的“烟花”。
周恒承三人没有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和早已设好的陷阱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他们被“巡弋者”押解着,离开了这座冰冷华丽的王座大殿,穿过几条更加幽深、守卫更加森严的通道,最终被投入了一间完全由某种苍白石材构筑的牢房。
牢房宽敞却空旷,只有角落里铺着一些干草,墙壁高处有一个狭窄的、镶嵌着能量栅栏的透气窗。门是厚重的、带有能量锁的苍白石门,关闭时发出沉闷的巨响,将内外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三人沉默地评估着牢房结构、试图寻找一丝可能的漏洞时,牢门外的能量锁发出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阿蠓独自走了进来。此刻的他,脸上那谄媚与惶恐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计划得逞的快意、长久压抑后释放的扭曲兴奋,以及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在心底深处隐隐作痛的不安。
他环视着这间为他眼中的“阶下囚”准备的牢房,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怎么样?‘空中花园’的精英们?”阿蠓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嘲讽,打破了牢房的寂静。
“喜欢你们的新‘住处’吗?比起你们那高高在上的平台,这里是不是……更接地气?”
周恒承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阿蠓似乎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声音逐渐拔高,带着积怨已久的愤满:
“你们知道吗?以前的我总是幸运着,幸运的在我还未成年的时候在“大进化”中活了下来,并且在城堡里面过了一段时间贵族的生活。那段时间我有恩爱且体面的父母,有爱护疼爱我的姐姐,甚至还有一众贵族小姐的追求!我是我们这一辈中最被看好的公蚊!我聪明,我敏锐!我本来……我本来是有机会的!有机会在成年礼上,由女王陛下亲自赐予一个像‘瑞吉娜·维洛里亚’那样高贵、那样荣耀的姓氏!我会成为真正的贵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阿蠓’这种卑贱的名字,在泥潭里打滚!”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人类的那些该死的‘净化’措施!那些辐射,那些基因改造!毁了我!毁了我们无数同胞!凭什么?!凭什么我们生来就要被你们打上‘残次品’的烙印?!凭什么你们可以高高在上,决定我们的命运?!”
他喘着粗气,瞪着周恒承,眼中是疯狂的恨意与不甘:
“现在好了!你们来了!成了女王的阶下囚!就算你们再强,武器再先进,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像待宰的牲口一样被关在这里!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有些神经质的笑声,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屈辱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发泄完毕,阿蠓似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牢门再次被推开一些,蚊克沉默地走了进来。他依旧没有看周恒承他们,只是手中拿着一个简陋的木碗,里面盛着一些看起来勉强可以果腹的、湖状的食物。
阿蠓皱了皱眉,似乎对蚊克的到来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
蚊克将木碗轻轻放在靠近三人的地面上,然后直起身,目光第一次,极其短暂地与周恒承接触了一下,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决绝。
“这是...为了感谢之前你们对我的帮助”阿蒙在旁轻“嗤”了一声。
随即,他再次低下头,转身,跟着已经走出牢房的阿蠓一起离开了。
牢门再次沉重地关上,能量锁重新闭合的声音隔绝了外界。
周恒承走到那碗食物前,蹲下身。苏附子和墨夷镇也围了过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周恒承用手指拨开表面那层粘稠的食物,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他小心地将它掏了出来——那是一把造型古老、看起来十分简陋的金属钥匙。
而在钥匙下方,还压着一小片被揉皱的、似乎是匆忙撕下的布料边缘,上面用不知名的深色液体,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的字:
三天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