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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她会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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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位主子的神情,特别是那位清冷又武功高强的李姑娘。
唐晓宁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满满的都是被冒犯的不悦。
她几乎是立刻侧头看向身边的李明华,眉头紧锁。
李明华脸上的柔和也瞬间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小菊身上,无形中带来一股压力。
“她不是回家了吗?又捎什么话?”唐晓宁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警惕,声音也拔高了些。
小菊被这氛围压得额头冒汗,硬着头皮,语速飞快地说:
“柳姑娘说……她家中老母病情反复,急需一味‘血竭’入药。
她……她走投无路,实在无法,才……才想起李姑娘武功高强,或许……或许有门路能寻到这稀罕药材……
她不敢奢求其他,只求李姑娘能念在往日……往日一点情分上,施以援手,
她……她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越说到后面,小菊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更低了,仿佛生怕两位主子的怒气波及到自己。
“够了!”唐晓宁气得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她还有完没完!‘血竭’?
我听都没听过!谁知道是真是假?
这分明是又想赖上来!装可怜博同情!”
她越说越气,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扯住了李明华的袖口一角,想要把她牢牢定在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紧张和急切。
“明华,你别信她的!肯定是骗人的!她就是看准了你好心!” 她仰着脸看向李明华,目光灼灼,带着强烈的阻止之意。
李明华感受到袖口传来的轻微拉扯,低头看了一眼唐晓宁紧攥着自己袖子的手。
她没有立刻挣脱,也没有立刻回答唐晓宁,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小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问道:“传话之人何在?”
她的冷静像一块冰,暂时镇住了唐晓宁翻腾的醋意与怒火,也让小菊稍微松了口气,但唐晓宁攥着她袖子的手却收得更紧了。
“已、已经走了,说是柳姑娘在城西的‘济世堂’药铺外面等着消息……”
小菊连忙回答,偷偷抬眼觑着李明华冷淡的脸色和李明华袖子上小姐那双明显透着占有意味的手。
李明华沉默片刻,感觉到袖口的力道,她侧过身,正面对着唐晓宁。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唐晓宁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背,指尖安抚性地轻拍了两下,然后才看着唐晓宁的眼睛,清晰地解释:
“‘血竭’确是一味活血定痛的珍稀药材,产于西南瘴疠之地,寻常药铺难寻。”
唐晓宁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手背上那几下轻拍带来的暖意瞬间被更大的恐慌淹没:
“你……你真要管?她这分明就是……”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和不安。
“真假与否,需亲眼确认。”李明华语气平稳有力,眼神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唐晓宁,仿佛要将这份冷静传递给她。
“若她母亲真需此药救命,见死不救,非侠义所为。” 她的手并未从唐晓宁的手背移开,那稳定的触感是她无声的承诺。
只论事,不论人。
“可她之前那样对你纠缠不清……”唐晓宁急了,眼圈都有些泛红,李明华的侠义心肠此刻成了她最大的担忧。
“一码归一码。”李明华的声音放轻了些,目光专注地看着唐晓宁,耐心解释。
“她之前的纠缠是错,但若此刻她母亲病重是真,便是另一件事。
我不能因前事,便对眼前可能的危难视而不见。”
她的指尖又在唐晓宁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带着明显的抚慰。
唐晓宁张了张嘴,看着李明华那双坦荡又固执的眼睛,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知道李明华是对的,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有着自己的行事准则的李女侠。
可心里那股酸涩、担忧和害怕失去的恐慌还是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旁竖着耳朵、大气不敢出的小菊投来的同情目光。
“那……我跟你一起去!”她立刻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她不能放李明华一个人去面对柳依依,谁知道那女人又会使什么手段?
李明华却缓缓摇了摇头,覆盖在唐晓宁手背上的手微微用力,让唐晓宁的手稍稍松开了她的袖子。
“城西鱼龙混杂,你不宜前往。
我独自去快些,确认情况后,若需帮助,我会酌情处理。”
她顿了顿,看着唐晓宁眼中满是担忧,心头微软,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些,补充道:“放心,我有分寸。”
说着,她抬起手,动作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蹭掉了唐晓宁鼻尖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点细灰。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却让唐晓宁微微一怔,也让旁边的小菊惊讶地微张开了嘴。
说完,她不再耽搁,对小菊道:“带路,去济世堂。”
随即转身,步履如风地向外走去,青色的衣袂在秋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唐晓宁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手里还残留着李明华袖口柔软的布料触感。
可看着李明华那毫不迟疑的清瘦背影,那股刚刚被短暂安抚下去的恐慌和失落瞬间升腾,心里空落落的,沉甸甸的。
那股被柳依依阴影笼罩的冰冷感觉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甚。
她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冲着李明华几乎要消失在月洞门外的背影喊道:
“那你快点回来!要是她敢骗你……我、我让我爹封了她家的门!”
她的声音带着强撑的蛮横,却掩饰不住深处的惶急。
李明华的脚步未停,只是背对着她,抬高手臂,干脆利落地挥了挥,示意知道了。
那背影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消失在视线之外。
院子里只剩下唐晓宁和被这场面震慑得呆若木鸡的小菊。
小菊看看月洞门,又看看失魂落魄的自家小姐,缩着脖子,犹豫着小声问:“小、小姐……那李姑娘她……”
“还不快去!”唐晓宁没好气地冲小菊喊道,把无处发泄的焦虑和委屈都倾泻在丫鬟身上:
“跟着去啊!愣着干什么!远远地看着,有什么事立刻回来报我!”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菊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小跑着追了出去。
唐晓宁看着瞬间空空荡荡的院子,目光落在脚下那把孤零零的竹扫帚上。
刚才练剑时的甜蜜、轻松和两人间那点隐秘的亲昵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焦虑。
她烦躁地用力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到墙角。
“什么嘛……刚走一个,又来……还换套路了!苦肉计!真真气死我了!”她抱着手臂,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重重的,几乎要把那烦心事踩碎。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像有无数只爪子在挠。
她相信明华的判断力和原则,也绝对相信她的武功足以自保。
但她更深知柳依依那份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有多么可怕。
万一……万一柳依依这次真的算计好了,用所谓的“母亲病重”博取同情,甚至设下什么陷阱……或者利用明华那该死的、刻在骨子里的侠义心肠,再缠上来……
唐晓宁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秋风吹在身上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只能一遍遍地在小小的院落里打转,第一次觉得这深秋的午后,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每一息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月洞门,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立刻出现。
而此刻,快步走向府外、将小菊远远落在后面的李明华,心中并非全无波澜。
柳依依的再次出现,确实让她感到些许麻烦和不悦。
但她很快便将这点情绪压下,更多的是基于事实的冷酷判断。
确认柳母病情真伪,确认“血竭”需求是否属实。
若真需要帮助,她会想办法解决,但绝不会再给柳依依任何超越界限的期待或接近的机会。
她很清晰,自己要解决的是“柳依依母亲可能存在的困境”这个具体问题,而非柳依依这个人或她的情感诉求。
她的脚步坚定,目标明确:速去速回。
晓宁还在等着,她那双盛满担忧和依赖的眼睛,才是她此刻心头最重的牵挂。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丫头在院子里焦躁踱步的样子。
只是,她并未完全意识到,自己这种“解决问题”式的冷静、高效和实际帮助的能力,在柳依依那样走投无路、心怀执念的人眼中,或许本身就构成了最大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