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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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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禾的面前是一座精致而巍峨的城堡。
城堡的顶端高耸入云，没入灰蒙蒙的天空，而那些高悬的旗帜在微风中摇曳。旗帜上面绣着一对对张开的翅膀，那是飞翔的代表。
这里是空域联盟的领地。
但是现在，宁禾不得不踏进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屏住呼吸，借着高墙地下灌木的掩护，弯着腰，偷偷的溜到了城堡围墙的内部。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味道，这座城堡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但是他的心仍然跳的很快，一步一步的挪到了他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块巨大的青色的石板砖，经历风吹雨打，边缘已经受到了磨损，但是在中央的裂缝中，生长着一片浓密的、近乎墨绿色的苔藓。
那是宁禾的兄弟。
没错，宁禾自己，也是一块苔藓，一块能够移动，能跑能跳的苔藓。
多年前，由于海洋污染的日趋严重，不再是生命的摇篮，反倒成为了巨大的污水池。废水，废气，废物带着看不见摸不着的放射性物质，污染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人类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喝着被污染的水，吃着带有放射性物质的食物。
慢慢的，世界上的人类开始了不良反应。
起初只是零星的消息。
有人身上开始出现了怪异的鱼鳞状的皮肤，他们以为身上的鳞纹皮肤只是一种罕见的疾病。可是渐渐的，他们的眼球开始凸起，双脚也变得绵软无力，最终粘连在一起，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大家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视频传到了网上，恐慌迅速蔓延开来。
世界卫生组织匆忙地将最早出现症状的人隔离起来，称之为“样本实验”。他们通过研究这些“样本实验”，试图找出对抗这种异变的抗体。
然而，抗体的研究遥遥无期，异变的速度却超乎想象。
不仅仅是变成鱼类，有些人身上出现了犬科的特征，他们的鼻子变得更加灵敏，也长出了尾巴；有的或是长出了鸟类的羽毛和翅膀……世界不再是单一物种的模样。
那些“异变者”在被捕捉的恐惧中逐渐觉醒，他们不再是需要被治愈的“病人”，而是成为了新物种。
为了自保，也为了争夺和正常人的生存空间，他们联合起来，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
污染越来越严重，帝国也日益壮大。
为了繁衍和秩序，他们逐渐演化出一种新的生存方式：大部分时间维持着近似人类的外形，却保留着各自物种最有利的习性。
他们的后代在成年之前与普通人类孩童无异，一旦到了成年的临界点，便会迎来“化形”，展现出属于自己真正的物种形态。
宁禾就是在父母这样的期待与不安中长大的。
他的父亲是一只螳螂，动作迅捷，刀臂锋利；母亲则是一株水仙，优雅美丽而带着剧毒。
他们都是帝国比较底层的存在，渴望着能生出一种比他们更厉害，再不济也是和他们差不多的物种。
比如一只能够飞翔的、带毒的昆虫，或者也是一株具有攻击性的植物。
可宁禾化形后，确成了一块苔藓。
最不起眼，最卑微，在别人看来几乎毫无用处的苔藓。
他甚至自己也搞不清楚，螳螂和水仙的结合，基因是如何辗转扭曲，最终指向了这个结果。
但在如今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什么样的化形结果似乎都不足为奇了。
只是，从化形之后，父母眼中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如同阴冷的湿气，一直浸润着他。
而现在，他不得不踏入这片不属于他的领地，来到这危险的空域联盟城堡，只为了保护那一块意外长出来的苔藓。
青石板上的苔藓，颜色很深，沉默地附着在那里，仿佛已与冰冷的石头融为一体。
宁禾用手指头轻轻碰了碰他，苔藓柔软湿润，传递着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微弱信号。
几天前，宁禾误打误撞才闯入了这片属于领空者的地盘。
空域联盟坐落在城市的北部，这是宁禾上班的必经之路。然而，因为城堡主人的霸道，宁禾往往要绕路，才能到达他的工作室。
往常，城堡的周围总是充斥着羽翼守卫，他们巡逻在城堡的周围，不允许外面的人靠近一分一毫。
而那天，城堡的周围空荡荡的，宁禾选择靠近那条道，抄个近路。却不曾想，在靠近城堡围墙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同根同源的感应，触碰到了他意识的最深处。
是求救。一种源于枯萎和干渴的、濒死的呼唤。
这呼唤很是微弱，宁禾几乎要听不见。
但他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他壮着胆子，趁着夜色和灌木的掩护，溜进了这座看似寂静无人的城堡。
唯一的守卫出乎意料地松懈，或者说，城堡的主人很自信，似乎认为根本没有人不长眼睛会踏入他的领域。
他在城堡角落的阴影里，顺着感应，找到了那片青石板，以及石板上那块几乎要失去绿色、边缘卷曲发黄的苔藓，那是他的同类，他的兄弟。
但是苔藓兄弟明显太虚弱了，虚弱到宁禾不敢冒险用自己那点微薄的力量去尝试将它剥离、移植；而承载它的那块青石板，对于宁禾来说，犹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小山。
带不走，救不了，却不能放弃。
唯一的办法，就是维持它的生机。
从那天起，宁禾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冒着巨大的风险，偷偷潜入这座庄重肃穆的城堡。
他用沾满清晨露水的叶子轻轻拂过同伴干裂的表面，或者从附近潮湿的土壤里汲取微量水分，再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
几天下来，苔藓的颜色终于从淡淡的枯黄变成了正常的深绿色。
但今天，气氛明显不同。
往常，这座城堡只有风声和偶尔掠过的怪异鸟鸣，那种寂静是空洞的。
而此刻，空气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某种强大的存在已经归来，正沉睡在城堡深处，连石砖都似乎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温度。
寂静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某种蛰伏的、随时会苏醒的注意力。
宁禾刚刚完成今天的水分传递，内心的警报就尖锐地响起。
该离开了，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随时可能会有那些长着翅膀、视力敏锐的巡逻兵掠过天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最后用手指碰了碰同伴，传递了一个“坚持住，我明天再来”的模糊意念，然后迅速将自己扁平的身体贴向地面，朝着来时的那片灌木丛阴影挪去。
他的心紧缩着，只希望今天的运气，能像前几天一样好。
然而，就在他即将没入灌木丛的刹那，一片巨大的阴影，猛地从他头顶掠过，带起一阵强风，几乎要将他从地面上掀起来。
宁禾僵住了，一动不敢动，将自己伪装成石缝间最普通不过的一抹绿色。
那片阴影带来的压迫感尚未消散，一道锐利如刀的视线已经牢牢锁定了宁禾。
他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伪装成一块真正的、毫无生机的苔藓，甚至屏住了那微弱的生命气息。
但这不入流的小把戏，在绝对的力量和洞察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伸了过来，精准地捏住了他身体的核心部分，将他从地面提溜了起来。
宁禾感到一阵眩晕，全身的毛发都因恐惧而蜷缩。
“转头。”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直接穿透了宁禾试图构建的心理防线。
他的脑袋微微瑟缩了一下，几乎是机械般地，顺从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他不敢直视对方，目光下意识地垂落，只看到对方胸前价值不菲的、绣着繁复银线的深棕色制服，以及制服上那个醒目的标志——一只展翅欲飞、目光睥睨的金色鹰隼轮廓。
是金雕！
宁禾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惹上大麻烦了。
在这片由“领空者”主导的帝国里，金雕不仅是天空顶级的掠食者，更是力量和权威的象征。
而能在这座城堡里如此行事的，身份不言而喻。
“执政官大人，看来你今天有客人啊。”
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宁禾的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瞥去，看到了一头如月光般流泻的银色短发。来人的穿着不像金雕那般正式威严，却也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被称为执政官的金雕，神色并未因同伴的调侃而有丝毫动容。
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依旧冷冷地审视着手中这个到处乱跑的苔藓，对身旁两名悄无声息出现的、目光如炬的猫头鹰守卫下达了命令：
“带下去，先关起来，待会儿我亲自审问。”
看来他把我当成了入侵者。宁禾心想，内心充满了绝望的悲哀。
这座城堡是“领空者”的核心地盘之一，而它的主人，正是这位金雕执政官。
在这个由异变者建立的帝国里，“执政官”并非普通的官职，它代表着某个区域或某个强大物种群体的最高裁决者与军事统帅，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尤其是像金雕这样位于飞行生物顶端的种族，其执政官往往直接参与帝国最高决策，权力极大。
落在一位怀疑心重的执政官手里，他这块小小的苔藓，恐怕连解释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两名猫头鹰守卫上前，其中一位伸出了爪子。
宁禾感觉自己被从金雕手中移交过去，他被牢牢握住，带着离开了庭院，朝着城堡深处那未知的、阴暗的牢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