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拜旧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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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清爽的空气混着阳光，溜进了房中。
哭了一夜，知约双眼红肿得睁不开，浑身的酸胀感，都在提醒着昨晚那卑劣的事实。
他嘴唇微张，想说话，却只挤出沙哑的音节，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门“吱呀”一声开了，难秋端着温热的小米粥走进来，声音放得极柔
“还难受吗？”
知约点了点头。
“待会儿带你去看爸妈，穿好看点。”
知约鼻尖一酸，又想哭，可肿得发痛的眼睛，连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哭什么？哥抱你。”
话音未落，知约双脚腾空，跌进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里。他咳嗽两声，终于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
“快点。”
“先吃饭。”
难秋故意放慢了动作——他何尝不是对父母的死耿耿于怀，心头闷得像压着块石头。
知约急了，扑腾着要跳下去，结果“咚”一声跪在地上。
他羞愤欲死，脸蛋涨得通红，脚趾死死抠着地板，瞪着旁边的难秋。
难秋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嘴上偏要逗他
“求我啊，叫哥，看你还闹不闹？”
知约气得想揍人，腿却软得站不起来，只能红着眼眶，委屈地撒娇
“哥哥。”
难秋心尖一颤，俯身将他打横抱起，故作嫌弃地啧了一声
“行了行了，这么大了还撒娇。”
知约被抱起来的瞬间，张嘴就咬在他肩头，报复的意味十足。
难秋吃痛，挑了挑眉。
知约正得意，身体突然被带向窗边——难秋竟把他的腿，轻轻悬到了窗外。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带着危险的低笑
“还闹吗？”
窗外的风呼呼的，癫狂的笑着，每一声都好像打在知约心上。
说完，一只手就松开了知约的腰身。
知约瞬间慌了，手脚并用地挣扎
“哥！我错了我错了！”
难秋哪舍得真让他摔着，另一只手死死护着他的胸口。
听到求饶声，他满意地勾了勾唇，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随即将人稳稳抱了回来。
知约被放回床上，麻利地摆好枕头、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又拽过充电线插上手机，乖乖张嘴，任由难秋投喂。
划开微信时，班群的消息弹了出来。他推开勺子，含糊道
“吃饱了。哥，要交学费了。”
难秋慢条斯理地喝完剩下的半碗粥，抬眼瞥了下屏幕
“不跟之前一样？大惊小怪。”
“你不懂，这叫分享！有情绪价值的！”知约鼓着腮帮子反驳。
难秋没再搭话，放下碗转身进了衣帽间，
片刻后拎出一套衣服丢到床上——正是知约最爱的蓝色喇叭裤配棕色卫衣。
“赶紧穿，别磨蹭。”
昨晚跪太久，知约穿裤子时，腿软得使不上劲，费了好大力气才套好。o
他戴上格子帽，又压了压脚背，缓解那股钻心的酸。
磨磨蹭蹭来到难秋房门口，知约干脆往地上一坐，耍起了无赖，等着人来抱。
难秋开门看到地上的“白发小鱼丸”，无奈地挑了挑眉，弯腰将他抱起，指尖刮了下他的鼻子
“这谁家的小懒虫？还等着人抱，我上辈子欠你的？”
“那你得还我一辈子。”
知约理直气壮。
“嗯，忘不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难秋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指尖，轻声应道
“嗯，拉勾。”
亮堂堂的车库里，知约牵着难秋的手蹦跶，扎起来的头发松了几缕，随着动作轻轻晃。
“小鱼丸想坐哪辆车？”
“就那辆，最舒服的。”
知约指的是那辆珍珠白的劳斯莱斯幻影，后座的小冰箱里，
还冰着他爱喝的果汁。难秋没多说，拿出手机给王叔打了个电话，眼神却一直盯着他家的鱼丸，一眨不眨。
再见时，车子早已冲出车库
车子平稳驶出去，窗外的景物飞快倒退，花草在风里轻轻晃，像在送别，又像在欢唱。
车厢里静得可怕，知约紧紧攥着难秋的衣角，眼神空洞，眼眶却早已蓄满了泪水。
他不说话，难秋也不问，只是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墓地很安静，有的坟头杂草丛生，有的却干干净净，摆着新鲜的祭品。
正中间那座开满红玫瑰的墓，是母亲枣枝的。玫瑰是难秋一株株种的，开得最艳的那一朵，是知约亲手养出来的。
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玫瑰花瓣簌簌落。知约望着那朵最盛的花，声音发颤
“哥，多久了？”
生理性的泪水滚落，砸在手背上，很烫，烫的仿佛能把皮肤烫穿。
两人迈步走上那个山坡，
地上的杂草踩上去“吱呀”响，枫叶盖着泥土，也盖着那些尖锐的碎石，像在试图藏起，那透骨的悲伤。
知约踩着泥泞的路，走到墓前蹲下，指尖抚上冰冷的墓碑。
触到母亲名字的那一刻，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是啊，母亲的爱那么烫，让人想靠近，又怕被灼伤。
记忆猛地回笼，碎片般闪过眼前，只剩下最戳心的那一幕
小时候，他拽着妈妈的衣角哭着喊“别走”，
妈妈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那是他最后一次，
见她笑得那么温柔。
回过神时，知约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哥，妈、我，还有你，是不是都没想到，那会是永别？”
难秋没说话，强压了一路的情绪，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一滴滚烫的泪，砸落在知约的发顶。他胡乱擦了把脸，声音沙哑得厉害
“小鱼丸，哥只有你了。”
知约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他任由泥土弄脏裤子，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
难秋静静抱着他，无声的角落里，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肩膀。
暖色的夕阳，裹不住两人身上的寒意。金光落在交缠的身影上，像是给这对孤独的灵魂，添了一丝暖意。
“哥，亲我一下，好吗？”知约抬起哭花的脸，眼神里带着祈求。
难秋愣住了。
“难道……你想瞒爸妈一辈子？让他们走得安心点，让他们知道，我……很幸福。”
难秋犹豫了几秒，最终只说了三个字：“闭眼睛。”
知约顺从地闭上眼，坐在墓碑旁的石头上。
难秋站起身，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回头望了一眼连绵的墓碑——这八代同堂的祖坟，藏着家族的规矩，也藏着世俗的枷锁。他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三躬。
粉嫩的唇瓣刚要……刚被一股力量拽着往前倾，腰肢向后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幸好舞蹈生的基本功还在，才勉强稳住。粉嫩的唇瓣刚要启唇，就被一个带着凉意的吻，狠狠堵住。
九代人的墓碑静静伫立，像无声的审判者，凝视着这对冲破世俗的少年。
吻罢，两人唇瓣还沾着湿润的凉意。知约缓过神，鼻尖泛红，小声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拜太祖。”难秋的声音低沉沙哑。
“你这是……”
“道歉。”
知约哼了一声，眼眶还红着，语气却带了点嗔怪：“是道歉，还是在借祭拜，圆自己的欲望？”
难秋低头，拇指摩挲着他被风吹得发红的唇角，眼神暗得像藏了深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爱你。”
知约愣住了，随即眼眶又热了，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又满足的笑，踮起脚尖回抱住他，声音轻得像叹息：“爱你。”
冷风卷着枫叶掠过，知约冷不丁抬头，望着远处的暮色，轻声问：“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知约顿了顿，声音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带着遗憾，也带着决绝：“挺过世俗的审判，接受逆风前行的苦。”
难秋收紧手臂，将他揉进怀里，胸膛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或许很难，但有你，我乐意奉陪。”
知约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打湿了难秋的衣襟。“你知道的，世俗从来没有真的认同过我们，他们表面的接纳，不过是碍于情面的敷衍，真要摊开在阳光下，还是会觉得恶心。”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坐在山顶，望着香港的暮色一点点沉下去，将整座城市，裹进温柔的夜色里。
傍晚，知约从包里掏出纸钱，放进小土坑，点燃。
山风卷着纸灰，漫天飞舞，像一只只带着火焰的蝴蝶，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哥，像不像妈？”知约轻声问。
“像。”难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愿你和妈妈一样厉害，但不要跟妈妈一样早逝。”
知约靠在他怀里，看着纸灰飘远，那轻盈的模样，像极了母亲当年跳的那支舞，也像极了他在舞台上，踮起脚尖的样子。
母亲走的那年，也才31岁啊，正是最好的年纪。
“哥，你后不后悔来香港？”知约突然开口。
难秋顿了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指尖划过他柔软的发丝，用带着港腔的粤语，轻轻说：“不后悔，因为，我的小宝宝出生在香港。”
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爱你。”
这句话，他在心里默念了十七年。
少年人总是这样年少轻狂，轻易许下誓言，却不知人性会变，世事难料。
刺骨的寒风卷着枫叶，像是在嘲笑他们的天真，可暮色里残存的最后一缕微光，
又像在指引他们，勇敢迎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难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亮起，是班主任发来的消息：“新学期转来个插班生，叫何千月，安排和知约同桌，你多留意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拜旧岁